李斯謙遜一笑,而後看著嬴政輕聲說道:「陛下,臣的確是有些小小的提議。」
「咸陽學宮如今雖然還未曾開始創辦、施行,但已經可以從這種種跡象中看出來,咸陽學宮計劃是一個較為完善的計劃。」
「那麼....有如此完善的計劃在先,陛下原本的計劃是否就可以擱置?」
李斯久違的再次提起來了已經被拋下來的計劃,「焚書坑儒」。
前面說過了,焚書坑儒並非是目的,而是手段,控制思想的一種手段,那個時候天下諸子百家都不怎麼聽話,尤其是儒家,儒家這群癟犢子甚至腦後長滿了反骨,能從咸陽宮長到百越去。
在那種情況下,焚書坑儒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而如今,有了看起來如此溫和的手段,為何還要施行那麼酷烈的手段?
李斯輕聲說道:「臣的想法也很簡單,既然咸陽城有一座咸陽學宮,那麼為何其餘的郡縣不能夠有其餘郡縣的學宮呢?」
「自咸陽學宮中學成、通過某些考核的學子,若是有不願意繼續留在咸陽城的,有不願意擔任朝堂官員的,那麼便允諾他們回到地方。」
「如今地方郡縣應該是要歸屬於朝廷中央管轄的,但說句不好聽的話,天高皇帝遠,誰也不知道那些郡守、縣令到底是怎麼想的,而如今朝廷內部的官吏空缺也不允許我們派遣太多的人手去監督。」
「既然如此,便讓這些自學宮中考核完成的學子們前往地方,讓各地郡守幫助籌辦「學宮」之事,而當各地的學宮籌建完善之後,這些回到當地的學子們便可以在學宮中任職。」
「如同我們這些山長、副山長、學正、教諭、博士等人,可以教授當地入了學宮的學子知識與思想,而不想擔任山長副山長這種繁瑣職位的,也可以暫時以這兩個職位空缺,而後從那些想要為官的咸陽學宮學子中挑選。」
「如此一來,皆大歡喜。」
李斯笑著說道:「想要當官的,他們可以去學宮當中,而每任山長可以擔任三年,擔任兩期山長的學子可以酌情提拔為當地的郡縣官員,從而走向仕途。」
「當然了,這是說那些表現好的,將學宮治理的較好的。」
「在和當地郡守的交鋒中不落下風的那些山長。」
「而等到山長走了之後,副山長便可以上任山長,這個時候便可以只擔任一期就可以酌情進行提拔了。」
「如此一來,這些學子既沒有剛剛讀完書就立刻實戰,這給了他們、也給了天下黔首一個緩衝的機會。」
「他們自學宮的管理中得到了經驗,而後可以管理一些「縣」之類的官職。」
「而六年的時間過去,基本上第一批學子差不多都可以得到重用了,這個時候,大秦的朝堂也能夠安穩許多,這些人可以順理成章的進入朝堂。」
「陛下您覺著如何?」
嬴政坐在上首座,默默的思索著,並沒有說話。
事實上他在腦海中回憶著這個問題。
李斯的「小把戲」並沒有騙到他,嬴政直接看出來了這背後所隱藏的深意。
畢竟,咸陽學宮考核完成的學子們可以開設「學宮」,那麼其他地方的學子考核成功後,難道就不能開設學宮了麼?
這樣一順下來,恐怕多來幾年,熬過第一批咸陽學宮的學子考核成功,大秦恐怕遍地都是他嬴政的門生了,而這些人也會將知識與文化傳播到九州天下的每一個角落。
這便是....李斯的計劃。
嬴政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站在那裡,一臉坦然的李斯,內心不屑的撇了撇嘴,李斯的腦子肯定是想不到這一點點,那麼這個主意是誰出的、這其中蘊含著誰的意思,這還用說嗎??
當然是贏野的!
嬴政並沒有拆贏野和李斯的小把戲,畢竟這對他來說沒什麼影響,自己的孫兒胡鬧一點又怎麼了?不就是胡鬧了點麼?又沒有胡鬧到別人身上。
他這個當皇帝的、當大父的願意,怎麼著?
他自己都願意了,還有誰有意見?
他看向尚且沒有反應過來的諸子百家眾人,臉頰上帶著笑意:「諸位覺著如何?」
孔安等人腦子轉了又轉,也沒有看出來這一招中到底藏著什麼東西——他們並不知道,咸陽學宮出一批,哪怕只有三十個人願意去做這件事情,最後建起來十個學宮,這也是一件恐怖的內容了。
一個咸陽學宮,有三十個人,能催生出十個學宮。
十個學宮,有三百個人,能催生出來....一百個學宮。
一百個學宮,有三千個人,能夠催生出來...一千個學宮。
更何況,這只是一批.....
當第一個三年熬過去之後,每一年都會出現一批學子,出現一批學宮。
自郡到縣、乃至於到最後有可能到....鄉。
咸陽學宮以及諸多學宮都是五年制,第一個五年便是十個學宮,第二個五年呢?便是一百一十個,第三個五年呢?
而且他們完全不必擔心「書本」這個東西,有了活字印刷術之後,一些普通的課本對於稍微富有一點點的家庭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
至於稍微貧窮一點的家庭?
那更簡單....
都這麼窮了,不先想辦法活下去,反而是想要讀書?
先活下去吧!
有了活下去的本錢,自然就可以繼續讀書了。
眾人討論了又討論,都沒有看穿其中的問題,唯有嗅覺比較敏銳的王翦、李左車等人悄無聲息的看了一眼站在中央的李斯。
他們總覺著這個正在說話的人不是李斯,而是....那默不作聲的太孫殿下!
李斯能有這種覺悟?
李斯能想出來這種近乎於天衣無縫的辦法???
開玩笑!!!
恐怕現在的李斯已經不是李斯了,而是懷有身後靈·贏野的李斯口牙!
而在場所有人的反應,都落在了贏野的眼睛中。
他只是坐在那裡,悄然一笑。
這咸陽學宮的弟子,正如同那漫天的星星之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