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此乃謊言

2024-12-16 00:53:07 作者: 離煥
  「逆徒!逆徒!逆徒!」

  「沒有靈根,你以後還如何修行!」

  森劍殿。

  雲紋虎畫,青煙縹緲,古樹蔽頂。

  李萬壽臉色陰沉,第一次對許系大聲呵斥,能讓往日和藹的老人這般怒罵,可見他這次是真的氣極了。

  「很簡單,我不修行就是了,老師。」

  許系淡笑回答,或許是因為這次模擬已經步入尾聲,面對暴怒的李萬壽,他沒什麼膽怯的情緒。

  頓了下。

  這次的聲音有些平靜:「畢竟,這次過後我已經沒幾年可活了,修不修行都一樣。」

  聽聞此話,李萬壽表情一僵,臉上的怒色漸漸褪去,變化為十分複雜的神情,就那樣注視失去所有修為的愛徒。

  「說吧,從頭到尾說清楚,你究竟做了些什麼。」

  「是,老師。」

  沒有隱瞞,也不需要隱瞞。

  許系將自己如何研究外靈根,以及燃燒自己製作外靈根的舉動,沒有任何缺漏的說了出來,讓李萬壽聽個透徹。

  「啊」,李萬壽眼睛瞪得很大。

  甚至失手拽下一根白須。

  「怎麼可能,我當初只是隨口一說,你居然真的製作出外靈根。」

  「天縱奇才,天縱奇才啊!」

  李萬壽先是大喜,隨即遺憾搖頭:「可惜,你這孩子,已經自絕了靈根,否則飛升成仙也未嘗不可。」

  老人突然陷入沉默,又是搖頭,又是嘆氣。

  在殿內來回徘徊踱步。

  最後恨鐵不成鋼的跺了跺腳。

  怒而看向許系。

  「逆徒,為何如此性急,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麼,為何不提前和為師說!?」

  正面承受著老人的責罵,許系微微搖頭:「如果我事先和您說了,您一定會阻止我吧。」

  「我明白您的意思,老師,您是想讓我慢一點穩一點,在不傷害自己的前提下,去救治莫漓的性命。」

  「但,我做不到啊。」

  「做不到旁觀自己的親人步入死亡。」

  老人無言。

  嘴唇下意識的蠕動了兩下,但最終什麼都沒捨得罵。

  眼神漸漸變得釋然,同時還有些欣慰。

  像是看見幼稚的孩子長大成人,做長輩的忍不住心生感慨。

  「為師明白了。」

  「既然是你做出的決定,那麼我這個當老師的,也沒什麼好說的。」

  所有憤怒的情緒盡皆平復,李萬壽說道:「宗門那邊,我會替你解決的,老夫多少能說上幾句話。」

  「但莫漓那邊……」

  李萬壽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他知道,兩兄妹之間的感情極好,倘若讓妹妹許莫漓知道,兄長犧牲自己救助了她,恐怕情緒會瀕臨崩潰。

  清風徐徐而來,刮響殿外古樹摩挲,形成波浪起伏的葉海陰影。


  恍惚間,還有古鐘嗡鳴。

  許系瞳孔隱幽:「我不打算告訴她真相,等過段時間,我就會離開天劍宗。」

  「屆時,莫漓就交由老師教導了。」

  犧牲兄長的性命從而苟活,這般現實太過殘酷。

  哪怕是飽經風霜的人,也會因此自責愧疚。

  更別說。

  那個從小到大,就將許系視為心中依靠,無時無刻都在一起的少女了。

  ……

  等到一切事宜都與師尊商量完畢,許系背著一把古樸木劍,緩步離開了森劍殿,這把劍是老人硬塞給他的。

  具體如下:

  「滾吧,逆徒!」

  「帶上這把劍,省得以後被凡人打死,在外丟了我的臉面!」

  老人罵著,跳著,將許系轟出了古殿。

  嘭的一聲關上門。

  仿佛再也不想看見許系。

  許系站在殿外,青板石鋪就的道路蜿蜒而下,伸手握向身後,緊抓住木劍劍柄,內部傳遞來洶湧澎湃的法力波動。

  經由原主人的允許。

  即使是凡人,也可以隨意驅使。

  「弟子領命。」

  ……

  回到洞府,許系在床榻邊守了兩天,外靈根才徹底與少女的身體融合,原本的天之厄於無形間消散。

  與之相對應的,是少女那莫名突破的氣感。

  明明還未真正開始修行。

  卻憑藉自身的天賦,踏出了超凡脫俗的第一步。

  「兄長……」

  許莫漓的聲音沙沙的,帶著大病初癒的虛弱,但她很快發覺,自己的身體不再痛苦,甚至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輕鬆。

  「太好了。」

  像是猜到什麼,病榻上的她,對許系露出甜美的笑:「兄長答應莫漓的事,已經做到了呢。」

  「是啊。」

  許系輕握少女那恢復暖意的白皙手掌。

  像是握住飛花。

  抓住夏日的風。

  疲憊的聲音充滿溫和:「兄長答應過你的,一定會救莫漓回來,一定。」

  少女笑得更開心了,但笑著笑著,眼眶卻不受控制的紅了起來,只能不斷用手背擦拭。

  「對不起,兄長,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很想哭。」

  「就好像有什麼很傷心的事發生了。」

  「真奇怪,明明現在應該高興才對。」

  不知為何。

  不明為何。

  許莫漓攥著衣襟,手指用力得發白,好像有什麼極為重要的事物正在遠去,那是絕對不可以,萬萬不可以失去的東西。

  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比所有的堅持更寶貴。

  好似樹之根、鳥之翼、獸之齒。

  倘若沒有那種東西,就絕對生存不下去的窒息。


  「沒事的。」

  許系安撫的聲音從身旁傳來,手掌溫柔摩挲少女的頭髮,只有此刻,少女那份重要之物失去的空虛,才會得到短暫的補足。

  「我想,應該是小莫漓睡太久了,身體有點不適應。」

  「過段時間就會好的,不用在意。」

  是這樣嗎……

  17歲的少女覺得哪裡不大對,但仔細一想,許系並沒有騙她的理由,或許真的是以前病太久,才會控制不住流淚吧。

  這樣想著,她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

  已經。

  沒什麼好怕的了。

  不管遇到什麼艱難險阻,兄長都會陪伴在身邊,只要有兄長在,就沒有值得害怕的東西。

  是的,只要兄長在。

  許莫漓主動握緊許系的手,握得很緊,握得很用力,緊緊抓住不肯放開。

  「兄長會離開莫漓嗎?」

  「……不會的。」

  此乃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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