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船大廳艙門周圍的船體,早先就已經被類熊生物撞得裂痕無數,岌岌可危。
這次來襲,類熊生物只是一撞,艙門和周圍船體徹底破開,形成一個兩米高的大窟窿。幸好,那裡被各種櫃體、桌椅堵得嚴嚴實實,還能再阻擋它片刻。
趁此時機,李唯一將蔡羽彤製作的各種爆炸物一股腦的,全部扔了過去。
現在哪裡還顧得上會造成什麼後果?
「轟!」
「轟隆!」
……
爆炸物聲勢浩大,將類熊生物暫時逼退。
堵在艙門處的櫃體和桌椅,在爆炸中燃燒起來。
登船大廳的艙窗紛紛爆開,寒風和雪片瘋湧進來,進一步助長了火勢。
爆炸形成的衝擊波,將撤退到登船大廳後面餐廳中的安保組成員、蔡羽彤、矮個子學員全部震飛出去,有的直接倒地暈厥。
撤退中的李唯一亦被震飛,身體與牆壁撞擊在一起,疼痛入骨,全身像散架了一般。
火浪鋪面,炙熱而滾燙。
李唯一尚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就見,類熊生物龐大的體軀撞散所有阻擋物,從火海中衝出,將投擲濃酸的那位安保組成員一隻手臂給撕扯下來,鮮血噴濺。
那位安保組成員痛得慘叫,使用手中的電擊槍,攻擊類熊生物腹部。
毫無作用。
反將類熊生物進一步激怒,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就將那位安保組成員的頭顱咬下。就像吃人條一般,第二口將其整個胸腔咬下,嚼碎,吞咽進腹中。
繼而,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長嘯。
嘯聲將同在登船大廳中的李唯一雙耳震得流血,腦袋暈沉沉的。
與此同時,他發現類熊生物已將那位只剩半截身體的安保組成員扔向一邊,雙眼化為了血紅色,身上長毛燃燒,似妖魔一般,正以憤怒的眼神盯著他。
龐大如山的體格,血紅色的雙眼,滿是血肉殘渣的鋒利牙齒……任何人陷入此等絕望境地,也要腿軟膽寒,於驚懼中伏地難起。
人的力量,在這樣的凶獸面前,顯得太微不足道。
只短短對視一眼。
渾身一個激靈,李唯一咬著牙,矯健的翻身而起,沖往樓梯的方向。
其實正常人逃命,都是退回餐廳,拉安保組、蔡羽彤、矮個子學員他們墊背。不需要跑贏類熊生物,只需要跑贏他們就行。
李唯一自然不屑行如此自私卑劣之事。
況且,他另有謀劃。
他認為,類熊生物並不是沒有弱點,自己也並不是沒有反擊之力。
它身形太過龐大,就是它的弱點。
科考船上,通道狹窄,類熊生物根本活動不開。樓梯和下層船艙就更狹窄,空間更緊張,或許可以找到反擊的機會。
餐廳中眾人,聽到逐漸遠去的動靜,心中的絕望情緒這才稍微緩解了一些。
矮個子學員躲在角落裡,慶幸而又擔憂的顫聲:「李小哥將那隻類熊生物引走了!」
蔡羽彤從廢墟中爬起來,依舊還有些耳鳴,長發亂糟糟的,看向一眾安保組成員:「你們手持武器,躲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去助他一臂之力?」
安保組成員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言語。
他們都是精英,但卻從來沒有面對過生死。當死亡陰影籠罩過來的時候,只要是人,怎麼可能不恐懼?
那類熊生物將合金材料的船體都能撞碎,他們頂上去有什麼用?
只需一個衝擊,恐怕所有人就都化為血泥爛肉。
謝進自是不肯認慫的,沉聲道:「我們本是準備在餐廳中伏擊,不成想,李唯一竟然將其引向了別處,打亂了我們的計劃。」
……
…………
「嘭!嘭!嘭……」
類熊生物的力量,超出李唯一預估。儘管科考船上的阻礙物很多,通道狹窄,但在它面前就像紙糊的一樣。
一撞而過,就連門和牆都支離破碎。
李唯一一手持劍,一手抓住樓梯的欄杆,跳到下一層船艙,靈活得猶如猿猴。
下一瞬。
「轟!」
類熊生物將整個樓道都掀翻,落到下一層船艙,踩得地面凹陷。
它低聲嘶吼,四處尋覓。
藏身在一堆機械裝置上方的李唯一,遁身持劍,屏息凝氣,敏銳的觀察到,類熊生物身上在淌血。顯然,先前被步槍多次擊中,它受了不輕傷勢。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黃龍劍雖鋒利,但畢竟是冷兵器,未必能破開類熊生物的皮骨防禦。但它那雙碩大的眼睛,一定可以被刺穿。
力量和速度差距巨大,只有一次機會。
李唯一正要出手之際,卻見下方那隻類熊生物猛然抬頭,已是發現了他,先一步揮爪拍來。
是氣味。
熊的嗅覺,是人的兩千倍。
這隻類熊生物,嗅覺恐怕還要更加敏銳。
它早就通過嗅覺,鎖定了李唯一的位置。
類熊生物的熊爪,大如蒲扇,力沉千鈞,別說完全拍在身上,就是沾上一點,李唯一都非要掉一大片血肉不可。
李唯一分析出來的,除了體形巨大活動不開和雙目,類熊生物的第三大弱點,就是智力一定還沒有進化到堪比人類的地步。
否則,它先前就不會只攻登船大廳那一處艙門,而會另尋別的入口。
所以針對它的這第三大弱點,李唯一此刻蹲站的地方,正是科考船泵類設備所在。
只有藉助機械的力量,藉助人類超越一切生物的智慧,他才有與類熊生物一較高下的可能性。
類熊生物揮爪而來的瞬間,李唯一雙腿發力,向側面跳落。
「嘭!」
巨大的熊爪,拍碎泵機管道。
頓時,高壓的海水化為水柱衝出,擊中類熊生物頭部。
落到地面的李唯一,雙腳一手並用,貼地疾行,在類熊生物後退出去,避開水柱,視線和嗅覺尚未恢復的瞬間,一劍精準無誤的刺出。
劍如黃龍,快似閃電。
「噗嗤!」
類熊生物右眼被刺中,鮮血如箭矢般湧出。
蘊含疼痛、憤怒、暴躁的吼聲,響徹整個科考船,艙壁都在顫動。
李唯一一擊得手,立即就走。
但速度,還是遠不及類熊生物快。
類熊生物在憤怒中瘋狂揮舞爪子,其中一爪,貼著李唯一左手手臂划過。
刺啦一聲,李唯一左臂的衣服瞬時破開,大臂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狂涌而出。
李唯一疾速移動的身體,失去平衡,被這股力量掀得跌摔在地,滑退至樓梯的方向。左邊的半個身體,疼痛得快要失去知覺。
相比於類熊生物的恐怖力量,人類簡直就像麥稈一般,輕輕一折就會斷掉。
李唯一靠牆蹲坐,咬緊牙關,忍著疼痛,用左肩破碎的衣服布條,將左臂傷口簡單的纏繞捆緊,以免失血過多。
重新撿起掉在地上的黃龍劍。
類熊生物捂眼一陣慘吼嘶叫之後,凶怒無比的沖向李唯一,欲要將他撕成碎片。
李唯一知道逃肯定是逃不掉,速度不可能有它快,於是單手持劍,撐立起來,眼神睥睨斜視,堅定且冰冷。
凶獸也好,妖魔也罷,嚇不散他向死一戰的勇氣。
他大吼一聲,全力一劍劈出去的瞬間。
「嘩——」
先前從左臂傷口,灑落到地上的血液,蒸騰了起來,讓周圍昏暗的艙室通道,化為淺紅色的血霧世界。
地面、艙壁、管道……一寸寸的腐化和霉變。
他身後,茫茫渺渺的血霧中,憑空出現一道身穿古式大紅色嫁衣的窈窕身影,身姿高挑,玉頸纖長,腰系玉帶。
嫁衣隆重而華貴,以金絲銀線織龍鳳呈祥圖案,袖口和裙擺有蓮花紋樣,裙擺像鳳凰羽翼一般鋪開。
但戴著紅綢緞蓋頭,四角墜以銅錢,看不見新娘的仙顏玉容。
整個身影很模糊,似虛似幻,美麗中透著讓人毛骨悚然的詭異。
她怎麼出現的?
周圍的環境,為何變得陰森似鬼域一般?
這新娘詭影,既像是李唯一的血液凝結而成,又像永恆跟隨在李唯一身後的新婚妻子,只是無人能夠看見。隨李唯一一劍劈出,她那隻纖纖玉手,亦是優雅抬起呈揮落之狀。
「噗嗤!」
李唯一本是已經做好戰死在類熊生物爪下的心理準備,但這一劍劈出,竟然直接將它劈得倒飛出去數米遠。
半空中,鮮血如泉般噴涌。
類熊生物頸腹處,出現一道一米多長的恐怖劍痕。
李唯一就像耗盡了所有力量,踉蹌後退,靠牆才勉強立住。駭然看向,轟然墜地的類熊生物……
這一切也太不真實了!
「以我凡人之軀的力量,怎麼可能一劍將它劈飛?剛才發生了什麼?」李唯一大喘粗氣,左臂傷口又開始大量溢血,眼前有些昏黑。
血霧、腐朽、鬼域、戴著紅蓋頭的新婚娘子早已消失,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吼……嗷吼……」
類熊生物掙扎著爬了起來,吼叫聲不再像先前那般高亢,變得有些嘶顫。
再次向李唯一靠近,它腳步慢了許多,充滿警惕。
「師弟!」
因流血過多和刺骨疼痛,近乎要暈厥的李唯一,耳邊響起師兄暴怒的聲音。
緊接著,便是子彈出膛的轟鳴。
「嘭!」
「嘭!」
……
趙勐是真的暴怒,滿目血絲,雙手端著霰彈槍,不斷扣動扳機,將類熊生物打得慘吼連連,退向黑暗中。
「走,先去上面。」
趙勐裝彈後退的同時,拉上李唯一。
二人一前一後,逃向上面甲板所在的第四層船艙。
霰彈槍威力巨大,但類熊生物明顯不是凡種,防禦力和生命體能超出科學認知,依舊在後方低沉嘶吼。
二人一路逃到登船大廳,艙門方向先前被類熊生物撞出了一個巨大的洞。
肆虐的寒風湧進來,像刀子般割在臉上。
太寒冷了!
與之前有陽光時,如似兩個世界。
李唯一左肩傷口上的鮮血和濕透的衣服,幾乎要在頃刻間凍成冰晶。
趙勐胸口背著一個軍綠色的掛包,裡面頗為鼓脹,像是裝有什麼要緊的東西。他那雙炯炯有神的虎目,飽含訣別之意,看向李唯一:「師兄今後恐怕沒辦法照顧你了,自己要照顧好自己。」
趙勐頭也不回,衝出登船大廳。
奔過甲板,翻出船舷欄杆,從科考船上跳了下去。
除了向李唯一告別之時,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絲毫猶豫。
「師兄……」
李唯一追到甲板上。
外面,風聲猶如厲鬼在咆哮,幾乎要將人吹飛。
他不知道趙勐為什麼要這麼做,但知道,自己若不追上去,這恐怕就是與師兄的最後一面。
看著冰原上逐漸遠去的身影,李唯一心中一沉,亦是縱身跳下數米高的船舷,墜落到堅硬的冰面上。
聽到身後重物落地的聲音,數十米外的趙勐豁然停下,轉過身,奔跑了回去。
趙勐怒斥:「你追上來做什麼?」
「師父死後,除了師兄,我就沒有別的親人了!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李唯一道。
趙勐熱淚盈眶,無可奈何的仰天悲嘆。
……
「嗷!」
類熊生物的吼聲,從上方科考船的甲板上傳來。
它躍下科考船,嘭的一聲,落到李唯一和趙勐的不遠處,一步步向前逼近。
昏暗中,類熊生物牙齒雪白且鋒利,一隻眼睛猩紅,一隻眼睛淌血不止。連接頸腹的那道一米多長的劍傷中,湧出的血液,將冰面都染紅。
它並非不死之身,已經傷得極重,但獨眼死死盯著趙勐胸前的掛包。
「好!要死,我們師兄弟今天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趙勐端起霰彈槍,神情比類熊生物還要凶厲。
李唯一將黃龍劍緊握手中,目光與劍鋒一樣鋒銳,如一張拉開的弓,蓄勢待發。
驀地。
海底響起嬰兒的叫聲,聲音低沉,卻傳遍整個北極,冰川和雪脊皆在輕顫。
既像啼哭,又像歡笑。
確切的說,嬰兒聲不止一個,來自不同方位,詭異得讓人毛骨悚然。
對面的類熊生物,立即露出驚懼之狀,顫抖著盯向李唯一和趙勐身後,匍匐了下去,再無先前的凶威。
李唯一和趙勐緩緩轉過頭。
只見。
一顆房屋大小的嬰兒腦袋,懸在半空,披散黑色頭髮。發出笑聲時,嘴巴的嘴角裂開,一直連接到耳朵位置。
嘴裡暗紅的舌頭,長達數米。
連接嬰兒頭顱的脖頸,則是柱子般延伸進冰冷的海水中。
「嘭!」
下一瞬,第二顆嬰兒頭顱出現,竟是撞穿科考船的甲板,一直升到最高的第十層船艙上面,像是要與天穹比高。
「嘩噠!」
第三顆嬰兒頭顱,頂穿十米開外的冰蓋,出現在李唯一和趙勐的身後方向,發出低沉的哭泣聲。
第四顆,第五顆……
九嬰的九顆房屋大小的巨首,全部從海中探出,懸空猙怖,威勢駭人。一條條長長的脖頸,猶如長滿鱗片的觸手將科考船纏繞,擠壓得逐漸變形和破碎。
藏在海水中的龐大體軀,則將逐漸破碎的科考船掀得側翻。
船上,不斷響起尖叫、慘呼、哀嚎,以及重物滾落聲。
在此之前,李唯一併不知道九嬰的存在,見此景象,如陷落到群妖亂舞的鬼荒世界,內心承受著前所未有的震撼。
見九嬰九雙骨綠的眼瞳全部盯在自己身上,恐懼填滿內心的同時,趙勐苦笑自語:「想要攜帶佛祖舍利引開禍患,原來從始至終都是痴心妄想,就不該抱有僥倖心理。」
九嬰的所有腦袋都在詭異厲笑,如九條蟒蛇般,迅疾的沖向趙勐。
「嘩!」
也不知是李唯一的鮮血浸染了道祖太極魚,還是別的原因,這件戴在脖頸上的闡門門主信物,驀然間爆發出耀眼的青芒。
青芒宛若絢爛瑰麗的北極極光,直衝九霄,瞬間充斥天地間。
攻擊向趙勐的九嬰,九張嘴同時發出尖銳的怪叫,竟被道祖太極魚爆發出來的青芒驚退。
同時。
趙勐背在胸前的掛包猛烈震顫,燃燒起來。
包中,盛放佛祖舍利的金棺和銀棺爆碎,飛出一道紅芒,撞向李唯一脖頸上的道祖太極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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