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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默契

2024-12-17 00:07:22 作者: 怪誕的表哥
  「快開門!」

  「娘的,剛才還弄得激烈,一轉眼沒命了。」

  「正是自古姦情出人命。」

  「不愧是裴緝事。」

  「別說閒話了,那是提司的重要人證。」

  「咣啷」一聲響,鎖被打開,外面的四個鉤子中,兩人還在拉門,另兩人第一時間上前扶顧經年。

  「死了沒?」

  最先查看顧經年的正是方才給他帶路的那個巡檢。

  他目光看去,只見顧經年手裡握著根帶血的斷木,胸膛上還插著一根,斜斜地刺穿了心肺。

  「沒救了。」

  「我聽說衙里近日來了個神醫,也許還有救。」

  「救個屁。」那巡檢不耐煩地叱道,「死了就想死了的辦法……」

  「噗。」

  話音未落,一根斷木忽然插進了他的喉嚨。

  他一時沒死,陷入了極大痛苦中,血不停地順著斷木流下,他喉嚨里發出「咯咯咯」的聲音,似想要說話,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顧經年,這個本該死掉的少年竟已猛地抬手刺出了手中的斷木,緊閉著的眼已經睜開,眼中綻出兇狠的光,全然不似此前的窩囊。

  那一句「你真是個廢物」言猶在耳,被刺中的巡檢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爆發出最後的生命力,拔出腰間佩刀砍在顧經年小腹上。

  「咯咯咯。」

  腰刀沒砍死顧經年,斷木拔出又捅下,要了那巡檢的命。

  下一刻,一道身影翩然而至,奪刀,揮斬,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四道人影晃了晃,倒在地上。

  裴念站在那,身上滿是血跡,卻沒有受傷,顧經年確實用斷木捅了她兩下,但手掌卻握著尖利之處,沒有捅傷她,而是把血染在她身上。

  從那一句「你也曾這樣檢查我的秘密」,她就領會了顧經年的計劃。

  此時得以脫困,她腳下一軟,身子搖搖欲墜。

  顧經年伸手扶了扶,卻被她推開。

  裴念以冷峻眼神回瞥了一眼,出了牢房,打開通道牆上一扇極不起眼的小門,門後是條向下的石階,想必就是通往牢房下方偷聽用的密室。

  她進去,很快下面就傳來兩聲慘叫。

  顧經年換了身錦袍,把屍體拖進牢房,關門上鎖,擦乾了地上的血跡,好一會不見裴念上來,遂走了下去。

  密室很小,地上倒著兩具屍體,案上擺著一份卷宗,顧經年拿起卷宗看了眼,上面記載的是他與裴念的對話,以及一些言簡意賅的描述,諸如「顫聲柔氣之啐罵漸成哼唧喘息之交融」云云。

  他隨手把這卷宗放在燈上燃了,任它燒成灰燼一揚。

  再回頭,裴念還坐在凳上,也不知在發什麼呆。

  顧經年不知所言,遲疑著,開口道:「你……」

  「沒力了。」

  「哦。」

  密室里沉默了好一會,裴念終於站起身,揚刀,在她與顧經年之間一划。

  刀鋒划過空氣,像是斬斷了兩人之間看起來並不存在的某種連接。


  「呼——」

  顧經年散亂的髮絲因刀風而飄動,目光恰與裴念對視了一眼,見到的是一雙冷峻無情的眼。

  「今夜之事,只當沒發生過。」裴念道。

  「好。」

  「出去再說。」

  兩人登上石階,顧經年在後面,看到裴念分明還腿軟著,腳步虛浮,偏是不扶牆也不拄著刀,表現得像沒事人一樣。

  他遂只當什麼都沒看到。

  「跟我來。」

  關門離開,兩人穿過幽長的通道,七拐八繞,進了間雜物房。

  屋中一片漆黑,窸窸窣窣聲音響起,裴念換了件衣服。

  「你確定黃虎能支開劉紀坤的人?」

  「五成把握。」顧經年道:「我把劉紀坤的人誆去了北市瓦舍。」

  「北市瓦舍?」

  裴念馬上想到了一件事,她曾派人去瓦舍查案,卻被鳳娘以鎮撫使的令牌給擋回來。

  不論是閔遠修與鳳娘有私人情誼,還是瓦舍背後有大靠山,把劉紀坤的人調去那裡,一是調虎離山,二是禍水東引。

  她沉吟道:「倒是個好主意,但你怎會想到那裡?」

  顧經年道:「我猜那裡很重要。」

  其實他不是猜的,而是麻師告訴他的。

  自從他見了那位無所不知的鳳娘,那兩天總有幾隻麻雀在他附近嘰嘰喳喳,一聽麻師說「籠人的小鳥」,他便留了心思。

  待給纓搖治了病,再一問麻師,鳳娘果然是籠人。

  ……

  「鳳娘原來也是被關進籠子裡的異類,那是許久以前的事了,大概有三十年了吧,當時我還是個小毛孩,每天泡在缸里,她那時就是少女模樣,如今妝扮得老氣了,其實長相沒太多變化,是我師父捉的她,我了解的不多,只知拿她煉不出藥,她便投靠了籠人,再後來,我叛出籠人,反而被她追捕,只能說世事弄人啊。」

  「那北市瓦舍就是籠人的情報點?」

  「也賣情報給白黑兩道,比如開平司,籠人手眼通天,遠超你所想啊。」

  彼時在石室中,顧經年聽了這些,向麻師道:「我想,籠人也許知道我的母族,你替我打聽出來,我們就兩清。」

  「公子,這不過是一萬錢的事,何必要我去打聽?」

  「真的嗎?」

  麻師縮了縮脖子,不敢再答。

  他們都意識到鳳娘是故意引顧經年來見麻師,而非為了一萬錢回答「哪裡能找到《風物誌》」這個問題,這很可能是她搜捕異類的手段。

  對於身為異類的顧經年來說,他天然地對籠人感到警惕,需要藉助麻師去窺視對方。

  這段對話,黃虎也是在石室中聽到了的。

  因此,顧經年到牢中與他說「籠人想把虺心送到何處」,他琢磨之後便明白指的是北市瓦舍。

  ————————

  「北市瓦舍?」

  劉紀坤並不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地方,聞言眼神凝重,深深看了眼黃虎,又問道:「你是說,虺心被送到了瓦舍?」


  黃虎手腳都戴著粗重的鐐銬,道:「我是說,虺心被籠人帶走了,而我與籠人的聯絡通過瓦舍。」

  「你真是籠人安插的眼線?」

  「我是逼不得已,以後我就是提司的人!」

  劉紀坤對黃虎這份忠心絲毫不感興趣,臉一板,道:「說,關於籠人你所知的一切。」

  黃虎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啊,他們就安排我進了開平司,從沒吩咐我任何事,哦,除了這次爭奪虺心,我還沒辦妥。」

  「他們是誰?」

  「不知道,我只知有麻雀兒在天上盯著我。」

  「既然如此,我如何信你是籠人?」

  黃虎喜道:「提司既不信,那便還當我是忠心耿耿的開平司捕尉!」

  劉紀坤不悅,叱道:「我問你有何異術能讓我信你是籠人!?」

  黃虎一愣,眼珠轉動兩下,他本以為籠人是捉異類的,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要當籠人竟還得是異類才行。

  「提司若能解開我的鐐銬,再給我一把刀,我演示給提司看看。」

  然而,他表情的微妙變化根本瞞不住劉紀坤。

  劉紀坤一眼看出他連籠人最基本的規矩都不懂,遂給了鄭鼎一個眼神。

  鄭鼎雖不解提司為何要滅口,還是上前給了黃虎一刀,從後心捅穿了他。

  拔刀,血濺出來,奇異的一幕發生了,黃虎竟未死,心口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提司,這……」

  謝鼎還要再捅。

  劉紀坤抬手止住,站了起來,眼中陰晴不定,喃喃道:「竟還真是籠人。」

  既然都演示了,黃虎乾脆道:「看吧,我沒騙提司。」

  「虺心果真是被你們的人帶走了?」

  「是。」黃虎大聲道:「虺心被我們的人帶走了,我親眼所見,如有假話,天打雷劈,萬劫不復!」

  「先押下去,仔細看管。」

  劉紀坤踱了幾步,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謝鼎不由道:「提司,上次瓦舍的那個鳳娘拿出了閔遠修的令牌,可見他們有勾結,這次他們又奪了虺心,正可一網打盡!」

  「關於籠人,我曾問過指揮使,他說,南衙手眼通天,可管萬事,唯獨別管籠人之事。所以,我一直沒讓你動瓦舍。」

  說到這裡,劉紀坤話鋒一轉,又道:「但,就在昨日,指揮使吩咐我不惜一切代價找到虺心。」

  謝鼎一喜,道:「若為找虺心,可動瓦舍?」

  「若如黃虎所言,當可一動。」

  「太好了!」謝鼎道:「一旦找到虺心,閔遠修給的令牌就是鐵證,正可一箭雙鵰,提司,下令吧!」

  劉紀坤則在想,事關重大,也許該稟報指揮使,可指揮使如今也在萬春宮,一旦稟報,便可能驚動閔遠修。

  思慮良久,立下大功、早日坐上鎮撫使之位的誘惑還是壓過了對籠人的忌憚。

  「動手,查瓦舍。」

  ————————

  「只要劉紀坤調人動了瓦舍,那便是違了狴犴令,以下犯上,鎮撫使有理由除之。」

  黑暗的雜物房中,顧經年聽了裴念的分析,道:「不用那麼麻煩,直接殺了他。」

  「人死了,把罪名推到他頭上,也可以。」

  「那就動手吧。」

  「別急。」裴念拉住了顧經年,「莽撞是做不成事的,這裡是開平司,我熟,我來安排。」

  「好。」

  「先隨我去見一個人。」

  裴念說著,往外走去。

  黑暗中,她暗自皺了皺眉,因身上某處剛才被顧經年深深咬出的傷口還在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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