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回家的勇氣
魏諶步入昭文館,恰遇裴無垢與裴念出來。
「裴少卿。」
打了招呼,魏祺以審視的目光看了裴念一眼,道:「裴緝事竟也在?」
「是。」裴無垢臉上浮過一瞬間的尷尬,很快恢復了風度然的樣子,
道:「下官失矩,因小女粗魯不文,遂帶她來讀書。」
魏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道:「裴緝事不是來查案的?」
「三殿下明鑑,確實算是。」
「裴緝事做事盡心,為京的安定,有你一份功勞。」
魏隨口贊了一句,正要走開,忽又想到一事,遂道:「對了,你手下的顧經年,我很欣賞,準備與厲指揮使說一聲,給他遷官。」
「顧經年做事不錯。」裴念應道。
彼此沒什麼好說的,魏步入昭文館,徑直步入二層。
在樓梯拐角處,他遇到了魏嬋,以嫌棄的口吻問道:「你在這做甚?」
「三哥又與那父女倆說什麼了。」
「沒什麼,打個招呼。」
「又打招呼。」魏嬋嘟道。
魏不知她在說什麼,自顧自往前走。
兄妹倆回到了三層的長廊前,拉開那隱蔽的門,魏嬋低頭一看,道:「三哥為何去換了一身衣裳?」
「什麼?」
魏嬋無奈翻了個白眼,跟在魏後面,看著他再次翻閱那些古籍,聽他自說自話地喃喃道:「從崇經書院抄查回來的文稿在哪呢?」
「你這一天,魔了不成?」魏嬋伸手揮了揮,「方才的事還沒說完,你拿了那藥師,也給我煉些藥。」
「你怎知我要拿——」
魏話到一半,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反問道:「方才?」
「對啊。」魏嬋道:「方才你說的——..」
「你說我換了身衣服?」魏忽然問道。
魏嬋愣愣點了點頭,看著三哥的反應,已完全明白過來。
「剛才那個,不是三哥?那他是誰?」
魏臉色難看,眼神陰晴不定,可過了一會,他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骨頭鍵子,開口卻是道:「是我。」
「什麼?」
「我方才確實來過了。」
魏竟是承認了下來。
他分明已經猜到了方才是誰假扮成他到昭文館來看書,但不知出於何種考慮,竟是沒有揭穿。
魏嬋當然不信,可無論她如何追問,魏就是不說,惹得她最後發了脾氣。
「三哥不說,當我查不到嗎?能戴你的鏈子,讓你包庇的能有幾個,還有,
我看裴家父女方才也是來接應他的!」
說出了這些推論之後,魏嬋心裡忽然浮起了一個少年的身影。
顧經年。
沒有確鑿的證據,她單純是憑女人的直覺而認定了此事,認為唯有顧經年,
能讓裴念跑來接應。
那對狗男女就是在一起了,雙雙辜負了她的閨中好友沈靈舒,還跑來耍了她一通。
腦子裡對這件事念念不忘,當夜,魏嬋一整晚沒有睡好。
她總覺得自己的腳冷冰冰的,往膝窩裡一夾,偏偏又隱約回想起一腳端在顧經年靛上時的感覺,如踏進雲端一般。
本就睡得不踏實,而睡夢中,她又忽然想到了一事,於是瞬間驚醒過來。
「啊!」
「公主?怎麼了?」
侍婢們圍了過來,只見魏嬋雙手捉著頭,把頭髮弄得亂七八糟,顯得很是煩惱,嘴裡如夢般地喃喃有詞。
「我在他面前———-放屁了。」」
「噗。」
次日,當魏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在沈靈舒面前把這件事說出來,得到的卻是一聲抑制不住的笑,她不由大為著惱。
「你還笑我!」
「好了,我不笑就是了。」沈靈舒強忍著笑意,捂著嘴,道:「就是在我面前,你也不曾放過呢。」
「因為三哥從小就特別過,我才覺得沒關係啊,換成別人,我肯定會收著點,誰能想到,那三哥竟是個假的。」魏嬋顯然非常懊惱。
沈靈舒只好安慰道:「宮中混進了一個刺客,人沒事就好,一個屁而已,沒什麼的。」
「你可知那人是誰?」
「我如何能知道,我若知道,定幫你把他滅口了。」
「這話可是你說的。」魏嬋道:「我懷疑—————不,我很確定,他就是顧經年。」
沈靈舒頗為驚訝,問道:「為何?」
「裴念都來接應他了,他們就是有私情,我勸你別再傻乎乎被他們騙了。」
說到這話題,沈靈舒不說話了,把玩著衣袖,不知在想什麼。
魏嬋道:「梁采星說了,你不信,覺得他是別有目的。我難道還另有所圖不成,你連我也不信?」
「哪是不信,本來婚約已經解除了,我還能如何?」
「我看你還對他抱有同情,這可不行。」
魏嬋想了想,道:「這樣,你找個機會把那對狗男女約出來,當面對質,我揭穿他們。」
沈靈舒有些擔心顧經年,這件事可大可小,冒充皇子,揭出來了是大罪,但所知者有限,只要魏嬋不說,也許能遮掩過去。
她遂好言安撫了幾句,問道:「你不會真要滅口吧?」
「亨。」
魏嬋想到那個肆無忌憚的屁,終是握緊了拳頭。
顧經年提筆,在紙上一點點勾勒出了他在昭文館看到的地圖,接著寫下了上古時期沃民遷徙的記載。
但那是上萬年前之事、數萬里外之地域,他這一份筆墨終究顯得不足。
「只有這些了?」鳳娘一直湊在他旁邊看著,開口問道。
「是,我沒找到那些注釋與筆記。」
「沒事的。」
出乎意料,鳳娘語氣體貼,又道:「回沃野的數萬里路途終究還得我們自己走,中州的記載多些少些,差別不大的。」
顧經年道:「你之前說地圖不全。」
「能有多全?」鳳娘道,「我缺的,不是一份永遠不可能找全的地圖,而是回家的勇氣。」
她接過顧經年手裡的圖紙,參照著,在她那張地圖上又補了些內容。
低頭寫字時,她想了想,輕聲道:「其實,你進了昭文館之後,我就在想,
這一趟不論你找不找得到線索,已經給了我勇氣。」
「哦。」
面對鳳娘這些肺腑之言,顧經年的反應卻很平淡,道:「還有五天,顧繼祖就要離京,你準備一下。」
「好,就讓我們遠走高飛。」鳳娘故意笑道:「等沈靈舒、裴念得知你與我私奔了,可不知要打翻多大的醋罈子。」
顧經年就隨她調笑。
終於準備離開汐京,他憂心,竟還隱隱雜夾著些其他的複雜情緒。其實,他能決定走,也是鳳娘給了他勇氣。
「走了。」
「顧巡檢慢走不送,哦,昨夜賒的帳還是要結———·
出了北市,顧經年直接去了魏的私宅。
門房似平早就料到他要來,徑直將他領到了堂上。
魏就坐在那,以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著他,看不出有要發怒的跡象。
「三殿下。」顧經年開門見山,「殿下必然已經知道我冒充你進入昭文館了。」
「你好大的膽子!」
魏的怒火發作得很突元,他沒料到顧經年會不打自招,遂見招拆招。
「是,我自知死罪,但我這麼做,是想確定顧繼祖要做什麼。」
「何意?」
魏並不願表露出會原諒顧經年的態度,但還是好奇了。
顧經年自從遇到魏嬋,便意識到自己可能被拆穿,就一直在想破解之法,決定把顧繼祖賣了。
「褚丹青認為顧繼祖得了心,要他交出來。可我很奇怪,若顧繼祖得了他心,為何還要褚丹青助他去居塞城煉藥?他們二人很可能會在去往居塞城的路上交易,在此之前,我想弄清原因。」
魏褀聽得有些糊塗了,問道:「意思是,心不能治顧繼祖的腿?他們二人要各取所需?」
「是。」
「何時交易?」
「還不知,但一定是離開京之後。」
魏目露思量,被人冒充的憤怒暫時就被貪心壓了下去。
既提前得到消息,若早做準備,等顧繼祖、褚丹青二人離開京,他或能奪得心,俘虜褚丹青。
顧經年看透了魏的心思,緩緩道:「我的立場很簡單,不想被顧繼祖牽扯,也受夠了被褚丹青脅迫,想要一併除掉此二人,只是我勢單力孤,恐怕是做不到·..」
一個時辰後,顧經年站在梅承宗面前稟報,說的也是類似的話。
「提司,我查到大藥師就是褚丹青,他與顧繼祖打算離開汐京,做一個交易,應該是他打算治好顧繼祖的腿,讓顧繼祖替他搜羅某種藥材。,
「這兩人廝混到一處去了?」
梅承宗手裡拿著一塊銅鏡,端詳著自己的容貌,眼神里時而透出滿意,時而微微皺眉,有些苦惱。
好一會,他才不舍地放下銅鏡,一臉不爽道:「以我的權職,管這兩人可有點難,這件事,你怎麼看?」
顧經年徑直道:「都除掉,提司拿心報功。」
「夠狠,但那可是你大哥。」
「那殘廢占著顧家的家業,除掉他,我再為提司立了功,才能走得更高。」
「好啊。」梅承宗道:「可我聽說,三殿下想要提攜你,這是為何?」
顧經年道:「我若真與三殿下同謀,他便不會這麼做了。無非是我查到他了,他遂使反間計,讓提司不信任我,我只能轉而投靠他。」
「原來如此。」梅承宗笑了笑,拇著耳邊的長髮,道:「正好,我們不能對付褚丹青,此事你設法勸魏動手,到時我們撿現成的功勞。」
「是,提司英明。」
強者食們終於都被吸引了過來,顧經年下一步要做的是讓他們坐地分贓不成,只能自相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