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英太婆的雄雞抖擻羽毛,用一聲嘹亮的鳴叫喚醒了整個七禾台鎮子。
瓦罐里的陰兵被震得血瞳渙散,努力把身子往罐底的陰影里縮去,躲開這天地間越來越濃郁的陽氣。
丫鬟把陰兵留在外面,當然是有代價的。
被這雞鳴一震,陰兵已經損了一些道行。
院子裡有了些響動,陰兵被丫鬟逼著淺淺的探出半個頭,一眼就看到了許源——丫鬟心中的怒火蹭一下子就竄上來!
許源這廝,正從聖姑的那頂轎子裡鑽出來!
這混蛋昨夜睡在轎子裡!
你什麼腌臢貨色,竟敢玷污聖姑的轎子!
丫鬟昨夜找了好幾圈,就是沒想過那轎子。按說他們這種低賤貨色,對貴客的一切都是又敬又怕,儘可能離遠一些,都怕自己不小心摸了碰了,弄壞了賠不起。
這小子怎麼如此膽大包天?
但是丫鬟狂怒之後,卻又升起一個疑問:這小子睡在聖姑的轎子裡,只是為了褻瀆,還是……看出來了什麼?
猶豫再三,丫鬟還是沒敢告訴聖姑,昨夜因為我的疏忽,讓那小子在您的轎子裡睡了一覺。
待會我先去轎子裡看看,要是那小子在裡面做了什麼齷齪事、留下了什麼髒的東西……我提前打掃乾淨,不要噁心到我家聖姑。
……
許源趕在二亮起床之前回屋,假裝自己也剛起來,洗把臉就準備幹活去了。
這一夜的時間非常關鍵。
因為昨天莫名其妙出現的法修和丹修,許源猜測自己已經被盯上了。
不過究竟是被什麼人盯上了,這些人又到底知道多少?
許源根本不在乎。
許源已經計劃好了,今天就離開七禾台鎮,回家去!
後娘都說了,只要吃了六月蟲就讓我回去。我還在這破地方跟你們玩什麼鬥智鬥勇呢?
但是只一個九流命修,回去對家裡幫助也不大,所以許源昨天沒有直接走人。
得了丹修的能力後,許源就可以回家了。
不過昨日吃了最後一錠金元寶,許源「撐」著了,金元寶在肚子裡墜脹難受,許源花了一整夜的時間,才將其徹底煉化,融入了之前的丹丸中。
許源洗完了臉,順手就把水倒了。
水潑在地上「嘩啦」一響,榮奎叔那邊就扯著嗓子叫起來:「這麼浪費?好呀,今天負責挑水,現在就去!早上做飯水都不夠用了!」
廚房水缸里明明還有大半缸。
但是榮奎叔就這毛病,見不得人糟踐東西。
許源懊惱的挑起兩隻水桶,嘀咕抱怨著。榮奎叔在他身後一聲吼叫:「你說什麼?大點聲!」
「沒啥、沒啥!」許源挑著水桶慌忙奪門而去。
這一走,許源就不打算回來了。
跟喬老爺辭行?喬老爺和帳房劉已經對自己起了疑心,這個時候要走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喬老爺怎麼可能放你走。
至於說將來喬老爺會不會去縣城,找到家裡再問六月蟲的事情——以後再說。
先過了眼前這一關。
那一盆水潑出去,有一小半都澆進了牆角的一隻破瓦罐里。
丫鬟的那隻陰兵就藏在瓦罐底。
丫鬟正通過陰兵監視著後院,五感六識彼此相通,丫鬟感覺自己被澆了一頭一臉。
她暗罵一聲,覺得最近運氣真差。
甚至都沒想過,許源是無意還是故意。
昨日前半夜,許源撐得睡不著,縮在轎子裡看著外面:
有兩隻怪異從空中飛過去,人首鷹身,卻只有一張臉上有皮肉!從後腦一直到全身都只剩下白骨!
臉上的皮肉在不停的向後蠕動,想要重新在身上生長出來,可是剛長出來一點,就會被白骨吸收掉。
看上去這怪異就像是……一副怪鳥的白骨架,不知道從什麼人身上扒下來一張臉,貼在了自己臉上!
又有五隻邪祟趴在牆頭上朝院子裡張望,它們的本體是一隻一丈多的鱉殼,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將魂魄吸進去,它的四肢、頭顱和脖子,全都是這些人的魂魄堆積而成。
還有一頭十分高大,從鎮子中的路上走過去,許源在院子裡便能看到它的上半身,那是一尊被風雨摧殘了無數歲月的破敗神像。
身上的油彩大部分都脫落了,甚至身軀也殘破不全,露出裡面的稻草和木胎。
這些怪異也都有「命」。
越凶的「命」越是血紅。
而且它們的「命」奇形怪狀,其中似乎也藏著某種規律,許源暫時還沒有看出來。
然後便看到一隻陰兵鬼鬼祟祟的摸進了後院。
陰兵雖然早就沒命了,但它還有「命」。
灰黑色的細細一道,上方還有一根幾乎看不見的細線,一直延伸出去,連到了前院某個房間內——陰兵的主人就在前院。
由此看來,盯上自己的人多半就是前院新來的貴客了。
等到早上,金元寶消化完了,許源就又餓了!
對陰兵很饞,許源暗中咽了好幾下口水。
丹修的「腹中火」克制陰兵。
但許源默默壓住了自己的食慾。
……
鎮子南角有一口老水井,許源打好水挑著往回走,一路上都在觀察。
拐進了一條小巷,前後沒人,許源把水桶和扁擔都放在了英太婆門口,然後飛快的往西南方向而去。
過了一小會兒,英太婆慢吞吞的打開門,看到了門口的水桶和扁擔,遺憾的自言自語:「這小子不回來嘍,以後誰幫我老太婆挑水呀。」
英太婆腿腳不方便,許源每天都會幫她打好水。
她朝院子裡喊了一聲:「花花,過來。」
大公雞氣派十足地走出來,熟練地用嘴叼起一隻水桶,送到了廚房去。
山合縣縣城在鎮子西南方面四十里,沿著官道走上四五個時辰就到了。
許源歸心似箭。
……
榮奎叔當然不會真等許源把水挑回來再做飯。
他這邊剛做好,二亮就主動拿著托盤進來:「叔,我去送。」
二亮第三次送飯來,聖姑瞥了他一眼,輕輕摘下了面紗。
二亮的呼吸一緊!
他這輩子從沒見過如此好看的女人,之前只能看到身材,二亮已經在心中幻象她的容貌是如何的美如天仙。
但真見到了,才發現自己的想像力真的是太匱乏了。
聖姑斯文優雅的吃著早飯,二亮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她——二亮把飯送到就該走了,但他腳下生了根一樣黏住不動,聖姑也沒趕他走。
「你跟那個許源住一個屋?」聖姑忽然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