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融以海內名儒的身份給袁樹背書,這對袁樹的幫助極大。
他認為袁樹對《孟子》的解讀很有開創性,並且很有深意,發現了很多過去人們沒有注意到的孟子的意見點,他看了之後都覺得獲益頗多。
有了馬融的首肯和背書,這本《孟子解詁》很快就成為了茂陵縣的熱門書籍。
袁樹公布之前,還專門集合了十三太保和盧植一起將《孟子解詁》謄抄了三遍,將三份原文分別張貼在馬氏大宅的三個地方,供學子們研讀、抄錄。
很快,《孟子解詁》就在茂陵縣城內的士人群體中傳播開來,人人都在熱烈的討論著袁樹對《孟子》的解讀。
且不說袁樹這本書得到了馬融的稱讚和背書,就算沒有,以袁樹十二歲的年紀,居然可以就一本古書寫出解詁之類的專業性文章,就足以讓人震撼。
《孟子》雖然不是儒家經典,但是在漢代士人眼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類似於「傳」的書籍,想要為其註解、著成書籍,顯然是需要深厚功底的。
袁樹的功底深厚與否,無需多言。
那是實打實「辯經不敗袁神童」的名號打出來的,四百多次辯經無一落敗,其深厚的功底和敏銳的思維早就為大眾所知。
所以袁樹寫出這樣一本書,並沒有太過於讓人們感到震驚不可理解。
只不過這樣富有專業性質的文章、類似於現代極具研究價值的學術論文,居然是一個十二歲的童子完成的,這話說出去,對於不知道的人來說,肯定是一臉懵逼,覺得難以置信。
偏偏這樣的事情還就發生了。
袁樹不僅大大方方公開了自己的全部解詁內容,還大大方方的把這些文章謄抄三遍公布在不同的地方,號召大家一起去閱讀,有什麼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可以去找他詢問。
或者咱們當場來一場辯經運動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袁樹沉寂了好幾個月沒有和人辯經,蓄了幾個月的壞水都快把自己的肚子撐爆了,很是不爽。
偏偏身體沒有發育好,無法通過和秀秀密切交流的形式去發泄這股壞水,所以只能通過和人辯經、激情互動的形式來發泄。
他現在正是火氣十足、隨時都能爆炸的關頭。
來吧!你們這群小儒生,讓你樹爸爸用碩大的良知狠狠的教訓你們!
袁樹絲毫不怕和人辯論,因為在他看來,真理總是越辯越明的。
而且甭管這個真理到底是不是真的真理,只要沒有人辯的過自己,那不是真理,也是真理。
東漢時期的辯經好就好在沒有一個統一的為人所公認的絕對正確答案,每一本經書都有對應的至少兩種解讀的「傳」,只要不是唯一,那什麼都有的辯。
對的錯的不要緊,關鍵是辯論的輸贏。
正是因為這玩意兒有市場,所以春秋戰國時代才有那麼多的「詭辯家」,出現了類似「白馬非馬」之類的奇葩論題。
更有意思的是,在袁樹之前寫成《孟子章句》的趙岐也僅僅早了袁樹幾年而已,且並未受到廣泛重視。
所以當袁樹把《孟子解詁》拿出來的時候,相當一部分學者、學子根本沒有把《孟子》列入過自己的必讀書單,甚至沒有當作課外書去讀。
那是給他們辯論的機會,他們都沒有充分的知識積累能夠去和袁樹辯論。
包括一心會當中的部分成員,他們也僅僅只是接觸了袁樹從《孟子》當中提煉出來的「致良知」之學,並未真正讀過、研究過整本《孟子》。
所以對於這一部分人來說,袁樹的《孟子解詁》就是他們第一次接觸到的《孟子》和它的注釋本。
最開始接觸的就是袁樹的理論,那麼,又有多少人能夠舉一反三觸類旁通,以此為基礎來和袁樹辯經呢?
用我的魔法對付我?
誰給你們的勇氣?你們的腦袋上也有一條閃電狀的疤痕?
袁樹的注釋才是他們最初對《孟子》的印象,袁樹拿走了許多人關於《孟子》的第一次。
這個第一次的意義可是相當濃厚的,
所以僅僅只有袁樹對於《孟子》當中一些比較有名氣的篇章的另類解讀才引起了一些爭議,受到了一些學者的質疑。
比如「盡信書不如無書」的那一段。
有些人指出孟子的本意應該是著重於仁義的重要性,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只是一種象徵性的指代,並非真的是讓大家去懷疑聖賢言論。
孟子可是非常推崇孔子的,怎麼會去懷疑孔子的言論呢。
而且聖人言論,怎麼能輕易懷疑呢?
你小子是不是居心不良?
之前就對袁樹提出過質疑的右扶風名士法真再次提出了純粹的學術性質疑。
他公開致信袁樹,認為袁樹對盡信書不如無書這一段的解讀是有問題的。
孟子作為儒家著名學者,不可能會公開懷疑儒家經典,所作所為無非是指代罷了。
「孟子之言,恐為指代之意,書,也僅僅只是尚書,並無其他書籍,袁君以尚書代指全部書籍,頗為誇大,恐不能服眾。」
法真的觀點很犀利,話語很客氣,顯然是把袁樹當作和自己一樣的學者來看待,進行純粹的學術交流。
對於這位名士的氣度,袁樹非常敬佩。
但是對於他的觀點,袁樹要予以堅決的駁斥。
我的學說,決不能被你駁倒!
否則我還怎麼推動接下來的計劃?
於是袁樹立刻引用自己的觀點來駁斥法真的觀點。
因為這就是孟子明明白白說過的話,完全相信尚書,不如沒有讀過尚書,你說這僅僅只是說尚書而已?
僅僅只是拿來打個比方以此勸誡梁惠王?
不好意思,我認為孟子的意思就是那麼直白,不單單是尚書,肯定也是代表其他的書籍,你說他是指代,我說他也是指代,你為什麼說我的指代不對呢?
孟子對於尚書表示只相信百分之二十到三十,這已經是很嚴重的一種說法了,差不多就認為尚書裡頭沒幾句真話。
尚書如此,其他經典當中關於仁義與非仁義的篇章里,孟子懷疑的又有多少呢?
所以袁樹認為,孟子就是覺得《尚書》在內的經典當中有不足以被採納的情況,字面意義就是實際意義。
但是袁樹也在之後做了自己的解釋。
他認為,這種情況或許並非是孔子本身主觀犯下的錯誤,更有可能是年代久遠、缺乏史料而犯下的錯誤。
畢竟武王伐紂那都是千年以前的事情了,距離孔子那個時代也有好幾百年,孔子搞不清楚當時真實的情況也是很有可能的,所以在客觀因素的影響下犯下了這些錯誤,難道是不可能出現的嗎?
「聖人也是人,聖人也會犯錯誤,更何況是史料記載不全而犯下的錯誤,秦火以後,經典散佚,難分真假,遂有今古文之爭,過往千年,出現這樣的事情不也很正常嗎?
這對於吾輩士子來說,既是挑戰,也是機遇,吾輩當勇於發現先賢的錯誤,糾正先賢的錯誤,在先賢的基礎之上發揚光大先賢的學說,而不是固步自封,抱著先賢的言論就當作至寶,不去探究。
孟子正是因為秉持著這樣的治學態度,所以才大膽地提出了對《尚書》的質疑,他的這種質疑態度是正確的,是吾輩應當學習和繼承的,勇於發現錯誤,探究錯誤,發現真相,還原本貌,此之為治學。」
袁樹也用較為和緩的語氣公開回信給法真,與法真就這個問題展開了辯論,吸引了相當多的人的注意。
一者是馬融背書的新銳神童,一者是成名已久的關西名士,雙方的爭論毫無疑問吸引人眼球,成為一大流量熱點。
與此同時,茂陵縣城裡也有一些想要蹭熱點來為自己揚名的學者、學子,他們也提出了對袁樹註解方式的質疑。
對於他們,袁樹並不客氣,也不留手。
他用犀利的觀點和強勢的態度一連擊潰了十三個學者對他的質疑,獲得了十三連勝,以至於除了法真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學者敢貿然向袁樹提出質疑。
袁樹的勇猛善戰為自己贏得了一大批擁躉。
儘管與法真的論戰尚未有一個明確的結果,但是短短六七日間,又有五百多人申請加入一心會,希望跟隨袁樹探討真實的學問,而非單純的追求袁樹的身份和袁氏家族的權勢。
法真與袁樹的這場論戰給袁樹帶去了極大的流量,也讓袁樹的名望攀升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隨著時間的推移,整個三輔的學術圈子裡,也漸漸興起了對《孟子》的研究和對袁樹所作《孟子解詁》的研讀。
事實上,自打袁樹聲名鵲起、開講致良知之學以後,越來越多的三輔地區的是人都來到了茂陵縣,或者聽講學,或者互相交流辯論。
從延熹八年年末到延熹九年下半年,茂陵縣已然成為三輔地區的文化中心。
順著這股浪潮,袁樹提出的「致良知」之學也在不經意間隨著《孟子解詁》的傳播而向外傳播出去,比起他本人親自講學,這樣顯然來得更快。
袁氏家族的小神童把自己的事業做得越來越大,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和興趣。
於是,就算是弘農郡那邊也開始有學者和學子懷著滿滿的興趣向茂陵縣前進,希望一睹神童袁樹的風采,看看袁樹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同傳聞中所說的那樣牛逼。
反正別人怎麼想不確定,楊彪就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