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澄心走後，江余才看見空蕩蕩的食堂門口站著一位可愛的骷髏……少女。
少女身上穿著寬鬆到不太合身的校服，手指縮進衣袖裡，洋溢著青春氣息的高馬尾和雨後濕潤的地面交相輝映。
林雨鹿獨自一人等候在那裡，泛舊的帆布鞋侷促地併攏在一起，食堂門外來往的同學腳步匆忙，將她掩蓋在了其中。
江餘三兩口吃完自己的午飯，隨手將餐盤放在了回收區。
他招招手，朝林雨鹿走近。
「你站在那裡幹什麼，怎麼不過來呢？」江余問。
「因為怕你不方便……」林雨鹿走在江余的身後。
「等等。」
江余在這句話里找到了華點。
「高一學妹，我昨天剛認識的。」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江餘下意識就做出了這樣的解釋。
其實兩人都心知肚明，所謂的戀愛關係不過是在假扮，但江余認為，兩人姑且還有這一層關係在那裡，有些誤會還是說清楚比較好，免得傳出去也不好聽。
「嗯，」林雨鹿點了點頭，她似乎對這種事也不在意。
「我今天來食堂比較晚了，剛好吃完就看見了你。」
「你室友呢？」江余問。
「她們先上去了，」林雨鹿頓了一下，捏著袖口有些窘迫的補充道，「就是她們讓我在這裡等你……」
看樣子又被起鬨了。
江余瞅了一眼林雨鹿臉上微妙的表情。
還以為這位平時沉默寡言的林學霸在這種時候會無動於衷，但是她那張在雨後晴空下微微泛紅的臉頰又說明了一切。
兩人邊走邊聊。
回去的路上，江余瞅見小賣部新上的碳酸飲料，順手買了一瓶。
他本來想請林雨鹿喝一瓶，結果林雨鹿以自己不愛喝飲料為理由拒絕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天才想出來的櫻桃味碳酸可樂。這滿口科技感的色素糖漿味混著堅果發霉的氣味灌入口鼻里，差點讓江餘一口吐出來。
林雨鹿好奇地盯著他痛苦的表情看，江余則是擺擺手說了句『這玩意太難喝了』。
回到班上。
月考來臨前的壓力無形的籠罩在教室里。
高二三班座無虛席，刷題的刷題，背書的背書，頭頂的四個大吊扇不停地轉動著，怎麼也吹不去空氣里焦灼的氣息。
不過，拋開大部分認真複習的同學不談，教室里也有幾位畫風不一樣的擺爛人。
這些人迫於形勢，不得不放一本書在自己的面前，假裝自己在認真看書的同時，也能起到自我安慰的效果。
實際上心思完全沒在書上，早就神遊去十里八外的地方了。
而孫宇航就是最典型的案例。
明明面前放著一本寫滿了筆跡的生物書，右手還握著一桿筆，偏偏左手伸進了桌肚裡偷偷在玩手機。
也不知道這樣子是做給誰看的。
「老劉來了。」
「草，嚇老子一跳！」
江余路過孫宇航跟前的時候，四個字就讓孫宇航直犯機靈。
定了定神，孫宇航瞥見江余手裡的櫻桃可樂，頓時燃起了白嫖精神。
「你去買了新口味的可樂啊，我剛剛看那邊太擠了就沒去，好不好喝啊？」
這一套說話公式像極了五歲小孩子嘬著手指頭、明明都饞得口水滴下來了，但為了這莫名其妙的自尊心，硬是把『我想吃』換成了『好不好吃啊？』的疑問句。
這貨簡直太好懂了。
「這次的新口味，巨tm好喝！」
江余大手一揮，把剩下的可樂通通賞給了孫宇航。
畢竟是好兄弟，好兄弟之間平等的共享苦難。
孫宇航對此只是警惕了一秒，然後就擰開瓶蓋直接吹了半瓶下肚。
「噗——」
緊接著，濃濃的香精口味嗆得他噴了出來，灑了一桌。
「……就這點出息。」
孫宇航的同桌梁薇薇白了他一眼，滿臉的嫌棄，但還是扯了幾張衛生紙塞給他。
「好大兒，我又不跟你搶，你慢慢喝啊。」
江余笑嘻嘻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耳邊似乎聽見了很小的一聲『噗呲』聲。
江余歪過頭，看見林雨鹿那張抿在一起露出笑意的嘴唇。
隨後，她也察覺到了江余的視線，兩人笑著對視了一秒。
林雨鹿率先避開目光，窗外自然光下白皙到晶瑩剔透的耳朵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粉色。
「雨鹿雨鹿，今天下午要考數學和理綜啊，我好緊張！」
「上午周老師講的那道題我沒有聽懂，你給我講一遍嘛！」
就在這最後一排的空氣徒然升溫的時候，幾位雀躍的少女從兩人中間插了進來。
江余聞到了同一個女生寢室里每個人身上都不同的香味，這種混合的氣味讓他不適地皺了一下眉頭。
「好啊……」
「滲透壓的計算主要分為兩種……」
林雨鹿很熱心的答應了同寢室三位女生的求助。
其實不僅是同寢室，平時班上有同學遇到了問題，又恰好不方便去找老師的時候，他們都會選擇性向林雨鹿求助。
林雨鹿是全班前三里，唯一一個好說話的人。
其餘大多數成績好的同學，面對競爭對手的提問，只會十分敷衍的圈幾個知識點出來提點兩句，甚至有的直接裝作沒有聽見。
在這高壓的內卷環境下，林雨鹿是很少見的、願意犧牲自己的複習時間來幫助同學的學霸。
不過，也正是因為她這樣看上去很好拿捏的性格，同學們更願意把她當做刷新在班裡的工具人，反而沒有人跟她交好。
聞著身旁各種奇妙的香味，江餘干脆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頗有風度的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這幫女生。
「江余，你不坐啊？」
「你們坐吧。」
「嘻嘻，雨鹿你男朋友真好~」
那位叫做黃小晴、頭上顯示著【普通女生】的普通女生，見江余禮貌起身，隨口誇了一句。
當她正準備坐下的時候，卻被另外一位扎著麻花辮、鼻樑上掛著一幅黑框眼鏡的女生搶了先。
「李瑤，你動作真快啊！」
那位叫李瑤的女生一屁股坐在了江余的凳子上，黃小晴急得跺腳，乾脆直接坐在了李瑤的身上。
「走開大屁股！」
「你才大屁股！」
「你們這麼急幹嘛，」另一位站在邊上、身上混著濃濃香水味道的女生開口道。
「江余的女朋友都沒說讓你們坐，你們才不客氣呢！」
「雨鹿，你同意不！」
聞言，黃小晴扭頭對林雨鹿喊道。
林雨鹿被問得發窘，臉頰漲得粉紅，捏著筆桿的那隻手緊張得發白。
「我、同意……」
「看吧，她同意了~」
隔了兩米遠，江余注視著打鬧的三人。
要說，和林雨鹿關係好的同學，就只有她寢室的這三位舍友了。
微微眯起眼睛，江餘利用透視能力，看見了她們的兜里各自藏著的一部手機。
大伙兒都帶了手機啊……
連林雨鹿的校服褲兜里也有手機。
按理說，她們都有給老劉打小報告的嫌疑。
抓內鬼這事，還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