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面時,天已經蒙蒙亮了,這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了。
對那籠中的鳥兒也是一樣。
在任元、花狸貓和豹子的注視下,她推開了籠門,終於走出了禁錮自己三年的籠子。然後振動翅膀嘗試了幾次,終於飛上了天空!
看著她美麗的身影在空中任意翱翔,每一根羽翼都散發著自由的光輝,花狸貓和豹子激動的摟作一團,眼淚嘩嘩直流。
她飛過那片漆黑的山崗,撒下星星點點的甘露,洗淨了魍象留下的污穢。枯萎的草木又重新煥發了生機,嫩綠的小草破土而出,枯木中也長出了新葉。就連那些僵死的動物,也漸漸恢復了呼吸,迷茫的抬頭四望。
「山神姊姊回來啦!快隨本大人參拜山神啊!」花狸貓騎在豹子背上大喊大叫,追隨著鳥兒的身影而去。
鳥獸聞言皆大喜過望,爬起來緊隨其後。
任元也跟著天上的飛鳥和地上的走獸,來到了密林深處,便聽到前頭有轟鳴的水聲。
待他穿過密林,便見一道雪白的瀑布傾瀉入一灣碧潭中,濺起萬千碎玉。
碧潭上方有一塊突出的大石,一個身姿婀娜的少女俏立其上。她頭上戴著花冠,長發漆黑秀麗,一雙眸子仿若晨星般璀璨,目光靈動俏皮,笑容卻婉約動人。
她身披薜荔,腰束女蘿,肌膚皓如白雪,雙腿修長筆直,腳下鮮花錦簇,身周有煙霞輕籠。赤豹是她的坐騎,文狸跟隨她左右,鳥獸都在膜拜著她,當真非塵世中人。
她的美是人類無法比擬的,但既不像天上的仙子那樣高高在上,也不像狐媚的妖精一樣勾起人原始的欲望,而是那種『既含睇兮又宜笑』的山間精靈,活潑爽朗,親切宜人,卻又讓人捉摸不定,無法把握。
任元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她也巧笑倩兮地向任元望來,深深拜謝道:
「阿瑤多謝阿元兄弟救命之恩。」
「姊姊不必客氣,互相幫助而已。」任元登時有些害臊,趕緊抬頭望天,把目光移向天邊,發現那如跗骨之蛆的鉛雲不見了。便道:「咦,蝗蟲群飛走了嗎?」
「沒有。」山神姊姊搖搖頭道:「我方才看到它們落在了鄉里,正在大肆啃食莊稼。」
「姊姊現在有能力幹掉它們了吧?」任元趕忙問道。
「我會盡力而為的,」山神姊姊眉頭輕蹙道:「但是蝗蟲實在太多了,需要一些時間準備。」
「多久?」任元追問道。
「我太久沒有露面了,可能需要一上午。」山神姊姊答道。
「好,那我先回莊裡了。」任元便沉聲道:「報復還沒結束呢!」
「把我那份也報復回來,咱們分頭行動。」山神姊姊不放心任元自己行動,便吩咐花狸貓和豹子道:「文狸、赤豹,你們倆陪阿元一起。」
~~
謝家莊。
天亮之後,逃出去的人又逃了回來。
因為無數的蝗蟲從天而降,像沙塵暴一樣席捲莊外,他們只能逃回莊子尋求庇護……在過去幾年裡,謝家莊和謝家的地,從來沒有遭過蝗災,所以人們傳說謝家老太太是蝗蟲精轉世,所以蝗蟲只禍害別人家的地,不會到她謝家的地盤。
但當馬師傅和莊上的管家謝富貴,壯著膽子推開內宅院子的門,卻看到院子裡牆倒屋塌,一片狼藉。
兩人叫了幾聲沒人回應,便喊來了莊丁,趕緊清理正房的廢墟,很快便從瓦礫中拖出了莊主、大少爺、三少爺的屍首,還有一隻燒糊了的蝗蟲精。
眾人面面相覷,這下連個做主的都不剩了,尼瑪可咋整?
謝管家朝馬師傅遞個眼色,兩人進了後院,關上門嘀咕起來。
「老馬,眼下莊主一家死於非命,二少爺又不知所蹤。只能咱倆這一文一武暫時當家做主了。」謝管家掏出精緻的銀酒壺,呷一口遞給馬師傅,問道:
「這事兒你咋看?」
「嘶……」馬師傅痛飲半壺,一抹大嘴道:「蹊蹺。兩年前莊主家也死了好多人,可不是這個死狀。」
「是啊,當時咱倆都在場。」謝管家深以為然道:「那一次,二爺,三爺,大太太,還有幾位少爺全都被吸成了乾屍。這回莊主和三少爺血流了滿地,大少爺更是連血都沒流一滴。」
「嗯,我檢查了。」馬師傅低聲道:「莊主是被從後心一刀斃命的,三少爺則是腰上中了一刀,但不致命,前胸又中了一刀才死掉的。」
「所以,這回不是老夫人幹的吧?」謝管家問道。
「當然,沒看到老夫人也完蛋了嗎。」馬師傅點頭道:「所以兇手另有其人啊。」
「會是誰呢?」謝管家故意問道。
「還能是誰?那個姓任的小子唄。」馬師傅毫不遲疑道:「莊主和三少爺是他一前一後叫進來的,兩人一個死在裡頭,一個死在門口,不是他殺的就怪了。」
頓一下,又道:「再說,他不是做賊心虛,跑什麼呀?」
「嗯,有道理。」謝管家點頭連連道:「看來昨晚出了岔子,莊主一家被他反殺了。」
「那可不。」馬師傅便憤憤道:「可惜當時被他蒙住了,不然定要將他擒下送官,給莊主一家報仇。」
「你還真是忠義啊。」謝管家瞥他一眼。
「那當然,莊主待我恩重如山,我這就去縣裡報官,請縣尉大人捉拿逃犯!」馬師傅說著便要出去。
「慢著。」謝管家卻叫住他,幽幽道:「你考慮過這麼做的後果嗎?」
「什麼後果?」馬師傅一愣。
「……」謝管家看著一身橫練的馬師傅,心說這廝莫非把腦子也練成塊了?只好把話挑明道:
「謝家莊雖然在莊主名下,但說白了是謝家的產業。而謝縣尉也是謝家人,你要是去報官,他第一時間就會派人來接管莊子。」
「啊,我明白了!」馬師傅一拍大腿道:「那咱們哪還有好日子過?」
「就是這個理兒。」謝管家心說你可算明白了。「不報官,莊上就是咱們哥倆說了算。雖然終究紙里包不住火,但縣城遠在百里之外,瞞上個把月不成問題。」
說著用手背拍了拍馬師傅的胸大肌,挑眉道:「這麼長時間,夠咱們干多少事了?」
「嗯嗯嗯!」馬師傅哈巴狗似的使勁點頭,口水差點沒流下來。好一會兒才恢復一絲理智問道:「可是,你也說了縣裡早晚會知道,咱們到時候怎麼過去縣尉大人這一關?」
「簡單,裝糊塗就行了。」謝管家卻智珠在握道:「昨晚莊主已經當眾宣布,表少爺成了二少爺,而且讓他主持大少爺的喪禮,擺明了要讓他來接班。」
頓一下,他笑道:「現在莊主和老夫人都沒了,咱們當然要等二少爺回來做主了。結果等來等去,二少爺就是不回來,徒呼奈何?」
「可是仵作一驗屍,還是會露餡。」馬師傅又擔憂道。
「那就挫骨揚灰,來個驗無可驗。」謝管家冷聲道:「就說是二少爺下令火葬的即可。」
「好哎,反正那小子再也不會回來了,把虎子使勁往他頭上扣就行。」馬師傅撫掌大笑。
「怎麼樣,我這法子可行吧?」謝管家笑問道。
「可行可行,當然可行。咱哥倆下半輩子的富貴,這不就妥了嗎?」馬師傅笑逐顏開,對謝管家的高招讚不絕口。
兩人正說的熱乎,便聽外頭家丁高聲稟報導:「二位老哥,二少爺回來了,快去迎接吧!」
「啊……」兩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