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場上的計時器嘀嗒嘀嗒地走著,狄微微幾招便把對方的底摸了一個透,對於平庸且愚蠢的對手她一向沒有什麼耐心。
於偉是用什麼腌臢手段爬上來的她沒多關心,但是現在她不想和這種人浪費時間。
「我勸於先生還是去學前棋手班進修一下吧。」
狄微微輕飄飄一句話,毫不留情。
她抬手落子,無形之中自帶強者碾壓的氣勢。
觀戰的眾人皆震驚於狄微微的狂妄自信。
可下一秒,狄微微步步殺招,狠斷伐決地蠶食敵方棋子,根本不給喘息的機會。
於偉應對不及,眼前棋局早就超越他的認知範圍,冷汗已經浸濕衣領,他不自然地撩了一下耳旁的發尾。
觀眾議論紛紛。
「嘿,沒想到這小姑娘還挺有本事的,這可幾步可謂步步緊逼。」
「那當然,狄微微可是連勝了五局啊!」
「這樣下去於偉也撐不了多久……等等,戰況有變,這於偉這一子絕了。天吶!簡直挽狂瀾於即倒。」
「對啊,說是起死回生也不為過。難道於偉真在藏拙?」
「看!於偉居然開始反殺!」
狄微微感覺到了手下棋盤的走向變化,開始先是詫異,而後對方精妙的回擊讓她戰意被激發。
有點意思。
她勾唇一笑,瞥了眼完全在狀態外的於偉。
步步為營縝密冷靜的落子,驚慌失措冷汗漣漣的棋手。
狄微微心中瞭然,眼底卻有些不屑。
但難得遇見強勁的對手,她毫不吝嗇全力回擊。
棋盤上你來我往互不相讓,黑白兩子肅殺膠著,火藥味瀰漫濃郁。
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兩方勢均力敵,不分上下,都用招也極為巧妙,讓觀眾看得連評論都忘了,只顧著盯著那一黑一白的落子。
「比賽快結束了,這麼?沒招了?」於偉見對方遲遲沒落子,底氣突然足了,換了副嘴臉,「你也就這點本事。」
他嘲諷不要錢似的蹦出來,「不過也對,女孩子家家就應該在家好好服侍老公,出來下什麼棋。丟人現眼!」
狄微微倒像是受到影響,拿起棋子的手抖了一下,求助般看了眼人群中的傅哲聖。
後者一愣,一邊想鼓勵自家女朋友,一邊又感覺鬼靈精怪的狄微微絕對有後招。
傅哲聖想起以前的經驗,不禁啞然。
果然於偉像得到激勵一樣,冷嘲熱諷起來,言辭難堪。惹得觀眾席上坐著的女性都火冒三丈。
「下棋就下棋,這於偉什麼意思!什麼年代了還性別歧視?」
「簡直沒有素質這人!這混蛋明明是在干擾狄微微,不要臉!」
「誒誒,於偉是說過分了點,但是這狄微微是傻子嗎?不知道請求裁判警告對方?」
一些不和諧的聲音也冒了出來。
場外什麼情況狄微微管不了,但是面前棋盤之上敵方落子明顯染上了勢在必得的傲意。
狄微微順水推舟,節節敗落,引得對方丟掉了最後一絲謹慎。
局勢開始緩緩朝於偉有利的一面傾斜,觀眾席傳來一些惋惜聲,看來狄微微連勝的神話要敗落了。
於偉卻是喜形於色,他再傻也看得出,自己贏面很大,心底不由泛起輕蔑。
就這?剛才不是神氣得不行嗎?
然而現場明眼人還是有的。
「嘖嘖,後生可畏呀後生可畏,這小姑娘可不止兩把刷子。」
「是呀,好久沒看過這麼精彩的棋局了。看似身處險境,實則誘敵深入。」
「哈哈哈哈哈,奇了,這獵物還以為自己是獵人。」
周圍的觀眾一臉茫然,不知道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就在讀秒的那一刻,狄微微鎮定落子,如巨石沉譚,引起層層翻滾漣漪。
於偉原本只當她在垂死掙扎,但定睛一看心裡大駭。
「不可能!」
於偉顫顫巍巍站起來,撐在棋盤上,手指用里到泛白,目眥欲裂。
裁判才不管面對結果棋手的狀態,公事公辦宣布結果。
「白棋險勝黑棋一子半,選手狄微微勝出!」
此言一出,觀眾完全沒反應過來。
什麼情況?剛才明明黑子贏面大啊。
觀眾大多回過神盯著一招絕地翻盤的白子,細細一琢磨,都被狄微微這招請君入甕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狄小姐可是天縱奇才啊!」
「對啊,面對如此兇橫的敵手,還能想出劍走偏鋒的奇招!絕了!」
「於偉這波輸得不冤。確實技不如人呀。」
「哈哈哈哈哈,狄微微姐可真長臉,愛了愛了!」
四面八方的議論聲在於偉耳中格外刺耳,上一秒他還以為掌聲和鮮花自己唾手可得,結果下一秒被嘲技不如人的才是他。
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差點當場掀桌,「我不信!你是不是作弊了?」
狄微微輕笑一聲,「於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別這麼輸不起。」
「況且,作弊的可不是我。」她幽幽說了後半句,抬眼看著瞬間僵住的於偉。
狄微微的眼神就像一盆冰水迎頭澆下,於偉如同癟了氣的氣球,結結巴巴又色厲內荏道:「不是你還是誰?贏了了不起?爺還不玩了!」
語罷,於偉慌張轉身想走,心虛就差寫在臉上了。
狄微微自然不放過他,乾淨利落按住於偉,拿起裁判用的麥克風。
「他耳朵里有竊\聽器。」
字正腔圓的吐字,在場觀眾聽得一清二楚,頓時一片譁然。
「真的假的?」
「要是真的,這於偉才是丟臉丟到家了!作弊還輸了比賽,嘖嘖嘖。」
「肯定是真的,狄微微可不是會亂說話的人,而且於偉之前贏的比賽一看就有貓膩。」
「不可能吧,我看於偉人品也還行。」
……
傅哲聖看著台上的一幕不禁皺眉,頓時坐不住了。
狗急會跳牆,於偉急了恐怕會傷人。
他快速通知現場的保安,領著一眾身材魁梧的壯漢就往台上走。
步伐略顯凌亂,傅哲聖暗自念叨事後一定要給自己女朋友強調安全意識。
「你特麼別胡說!」於偉神情激動,用力一推,企圖掙脫束縛,「你有什麼證據嗎?」
狄微微冷笑一聲,用了巧勁,依舊壓制著對方。
「證據?你敢不敢讓主辦方派人檢查一下?」
於偉當然不敢。
他氣憤地語無倫次嚷嚷著:「狄微微你別欺人太甚!明明是你自己心裡有鬼,勝之不武,還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
無能的狂怒往往只是為了掩飾心虛。
狄微微可不怕紙老虎。
可連忙趕到的傅哲聖卻被眼前場景嚇得心漏了一拍。
「微微!」
傅哲聖一把拉過狄微微,擔心地半摟在懷裡查看有沒有傷痕。
「還好你沒事,」他隱隱鬆了一口氣,扭頭對待於偉的態度就不這麼溫和了。
「這人涉嫌作弊,還有傷人動機,保安你們先把他控制住。」
於偉聞言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上一個指控還沒洗刷,又莫名其妙多了一個。
這玩意還帶買一送一的嗎?!
而狄微微則是被傅哲聖突如其來的靠近弄得臉頰染上淺淺紅霞,看著他關心則亂的行為,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說沒有觸動是假的。
「怎麼臉紅了?剛才還神采奕奕贏了比賽,這會就發燒?」
耳畔傅哲聖打趣的聲音傳來。
狄微微瞪了他一眼。
這一眼卻有說不出的韻味,像羽毛一樣撓得傅哲聖心裡痒痒。
「咳咳,打擾一下兩位。」主辦方派出的代表假咳兩聲,心道能在賽場吃到愛心泡泡滿屏的狗糧也是活見久。
「我方技術人員已經到了,正準備對於偉先生進行檢查。只是……」
狄微微挑眉,看了眼仍舊口口聲聲喊冤的於偉,心下有猜測。
果然主辦方都是老狐狸。
「我,狄微微實名舉報,如果於先生確實沒有舞弊行為,我願意承擔責任。」
傅哲聖沒有驚訝,他知道自家女朋友的性子,只是摟著狄微微的力道緊了緊。
不怕,有事我陪你擔著。
狄微微回頭一笑,暗自享受這種偏愛,並沒說自己這次十拿九穩。
「好!」代表笑得跟彌勒佛似的,這個小輩不一般,一點就通。
而於偉聽見這句話,頓時面如死灰,枯坐在凳子上,一瞬間失去了生機,明白大勢已去。
在綠豆大小的微型竊\聽器被取出時,觀眾席爆發出一陣陣的聲討。
在圍棋界,棋技差沒關係,可棋品爛了就是會被人戳脊梁骨罵的啊。
「今兒可算開眼了,這人作弊倒是與時俱進,懂得運用科技的力量。」
「嘿,年年怪事有,但是第一次看作弊成這樣還輸的。呸!丟人!」
「可不是嘛,剛才還張口閉口都是冤枉,不見棺材不落淚的。」
「我就說於偉玩陰招,現在好了,踢到了鐵板,真相大白了!狄小姐這次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狄微微見大局已定,也不多留戀,拉著傅哲聖準備走。
「等等!」
如今已經是過街老鼠的於偉一臉不甘,怨恨死盯著狄微微,聲音嘶啞,「你是怎麼發現的?」
既然他問了,狄微微也不打算留情面。
「這很明顯,」她緩緩道出誅心之言,「你所使用的招數根本不是你能擁有的技術,你必定受高人遙控下棋。」
言語中的肯定,如同利刃在於偉千瘡百孔的自尊心上猛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