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寡婦用袖子擦擦淚,哽咽的說,「賣完了,都說咱們家茶葉蛋最好吃……」
看見李寡婦因為找不到自己,捂著臉大哭的樣子,蘇致心裡酸酸的。
她輕撫著李寡婦的後背,溫聲說,「那就好,今天晚上我多煮點,咱們多賣點,到時候換個距離市場近的,你也不用辛苦跑了。」
「好,好。」不管蘇致說什麼,李寡婦都答應。
想起了什麼,她把藏在衣兜里的一個小盒子拿出來,塞到蘇致手裡,「今天賣了茶葉蛋,我正好路過百貨大樓,給你買了個抹臉的油。姑娘家家,得好好養著。」
蘇致看了眼,是現下流行的雪花膏,濃郁的香味,這個年代的人都喜歡。
前世,她從來沒有用過這麼廉價的東西,可是這會兒拿著雪花膏,她心裡暖暖的,勾著李寡婦的胳膊說,「媽,咱們一起抹,漂漂亮亮的做姐妹花。」
「淨胡說!媽都老了……」
「哪有?我媽最年輕,最好看了,再穿身新衣裳,跟我一般大。」蘇致樂呵呵的說,心裡已經在琢磨掙了錢都給她媽花。
兩個人有說有笑往家走,遠遠就看見好幾個拿著手電筒的人。
蘇致好奇:「媽,那是去咱們家的方向吧?」
李寡婦一看,還真是。
這大晚上的,這些人不在自己家好好呆著,去她家幹啥?
她帶著蘇致抄小路往家裡跑,果然看見蘇老太太帶著孫桂蘭,蘇晴他們往這邊趕,嘴裡罵罵咧咧的。
「老娘就出去幾天,你們這些不爭氣的東西就能鬧出這麼多事!我告訴你們,那個掃把星不管死活都得能是我們老蘇家的人!」
孫桂蘭跟在後面縮了縮脖子:「娘,我這不是不知道有這檔子事……」
「你可給我閉嘴吧!敗事有餘成事不足的東西!你平時教訓下也就算了,誰讓你下死手了?」
孫桂蘭被教訓的一句話不敢說,伸手戳了戳蘇向國。
一直努力假裝不存在的蘇向國,只能不情不願的開口,「媽,差不多算了,就算蘇致不在家,家裡的活兒桂花不都幹著呢?」
「我呸!你們兩口子都是一個德行!」蘇老太太完全不給他們夫妻倆人面子,張口就罵,「一個滿院子雞屎看了跟沒看見似的,衣服成堆也不知道洗。一個成天遊手好閒,不出門給我惹事我就阿彌陀佛了。」
這下,就連蘇向國也不敢輕易說話了。
原先蘇致在家,什麼活兒都是她干,這會兒那死丫頭不在家了,她根本做不過來,就算燒個飯不是忘了這就是忘了那,全都亂套了。
原本想著把那丫頭片子給了李寡婦還能省一筆喪葬費,哪裡想,蘇老太太這一回來就帶了個大消息,這會兒全家腸子都悔青了,急急忙忙過來要人。
李寡婦家的房子是土胚圍著,牆頭又低,一眼就能看進去。
瞧見她家黑乎乎的,老太太用手電筒照了照,還真是沒半個人影。
「娘,怎麼沒人啊,不會是那死丫頭不行了吧?」
「閉嘴!你去敲門。」蘇老太太沒好氣的說。
孫桂蘭心虛,可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過去,一想到蘇致看她的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她後背就瘮得慌。
她伸手掐了蘇向國一把:「愣著幹什麼?你去!」
蘇向國一個大男人,膽子卻慫的不行,聽見孫桂蘭讓他去,他差點沒嚇死,直往蘇老太太后面躲。
蘇老太太沒好氣的說:「聾了?」
蘇向國不動,孫桂蘭只能硬著頭皮去,敲了敲門,小聲叫了幾句,「李寡婦?李寡婦在嗎?」
裡面依舊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
蘇老太太氣的不行,自己過去拍門,扯著嗓子喊,「李寡婦?李寡婦開門!」
此時,李寡婦和蘇致摸著黑從後院跳進去,蘇致腳剛落地,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往旁邊拉。
她瞪大眼睛,唔唔唔的提醒李寡婦。
李寡婦察覺到不對勁,小聲叫,「小致?」
捂著蘇致脖子的人,手上的力道鬆了松,試探了叫了聲,「嬸兒?」
這聲音……
李寡婦又驚又喜:「大峰,是你嗎?」
「嬸兒,是我!」
男人徹底鬆開了蘇致,上前一步站在李寡婦跟前。
李寡婦再也顧不得隱藏行蹤了,打開手電筒照在男人身上,捂著嘴,眼眶馬上就紅了。
「嬸兒,我回來了!」石俊峰高大的出現在亮光里。
李寡婦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緊緊抱住石俊峰,「你這個孩子,多久了才回來?嗚嗚嗚……你走的時候剛剛跟嬸兒一般高,現在都比我高了……」
她伸手取模石俊峰的頭,這才發現已經夠不著了。
石俊峰彎著腰讓她抹,李嬸兒粗糙的手拂過他剛勁的短髮,即便隔著頭髮,仍舊都感受到溫暖和親切,就跟原來一模一樣。
「嬸兒,是我回來晚了……對不起……」
「你這孩子,有什麼對起對不起的?只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嬸兒也就放心了。」李嬸兒用袖子擦擦淚,哽咽的說。
這時候,外面傳來蘇老太太尖聲尖氣的叫罵,「李寡婦,我知道你在家,別給我裝死,我都看見有光了!」
石俊峰皺緊了眉頭,是他太久沒回來,真以為他嬸子的門邊是誰都能糟踐的了?
他抬腳要出去,可是被李嬸兒攔住了。
「大峰,你先別出去,你跟小致進屋帶著,我出去看看他們想幹什麼。」
屋裡有人卻不出來,前面蘇家人等不及了,直接跳過那道矮土胚圍擋,怒氣沖沖朝裡面走。
李寡婦剛走到前院就看見他們翻牆,怒喝一聲,「老蘇家,你們大半夜翻我家牆頭幹什麼?偷東西啊!」
終於看見李寡婦出來了,孫桂蘭怒沖沖道,「好你個李寡婦,終於不當縮頭烏龜了!我告訴你,趕緊把我姑娘交出來,要不然我就去告你!」
「孫桂蘭,你是腦子被驢踢了吧?小致是你白給我的,咱們白紙黑字簽了字的,你去告,趕緊去!」李寡婦猜測,老蘇家指不定又憋了什麼壞主意,要不然他們怎麼會突然想把蘇致要回去?
「你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我可沒功夫跟你在這裡瞎扯!她是我生的,死活都是我們來蘇家的,你趕緊還給我!要不然,我就讓全村知道你有多不要臉,天天網我們家跑,是看上我們家向國了吧?」
「你個千人騎的破鞋,就是免費的茅房,是個男人脫了褲子……」
啪!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更加清脆響亮。
剛剛還趾高氣揚,插著腰罵人的孫桂蘭一下子就被甩了狠狠一耳光,身子不斷後退,差點撞倒站在她後面的蘇晴。
「媽,你沒事吧?」蘇晴受驚的尖叫。
倒是孫桂蘭,毫無預警被甩了耳光,整個人都蒙了,呆呆地摸了摸迅速腫起的臉頰,又摸了摸嘴巴,竟然從嘴裡吐出了血水和一顆牙齒。
「李寡婦,你這個賤人!你居然敢打我?!」孫桂蘭瘋了,衝過去就要抓李寡婦的臉,李寡婦比她反應快,率先抄起手邊的糞叉子。
「你過來!有本事你過來啊!我倒要看看今天哪個不怕死的想試試老娘的糞叉子!」李寡婦揮舞著手裡的糞叉,蘇家誰也不敢靠近。
孫桂蘭氣瘋了,尖叫一聲,衝著蘇向國怒吼,「你是白痴嗎?這個破鞋打你老婆,你不知道上啊!」
蘇向國哪裡趕上,別說他平時就慫,就算偶爾厲害一回也都是在自己家裡作威作福,真要讓他在外頭冒險打架,他比誰跑的都快。
「我倒要看看誰敢在我們嬸子門口撒野,站出來!」石俊峰從裡屋走出來,把李嬸子護在身後,眉目凌厲的盯著蘇家人,「一群豬狗不如的畜生,再敢亂噴糞,信不信我用糞塞滿你們的狗嘴?」
蘇家人瞪大眼睛盯著突然出現的石俊峰,不由後退兩步。
這小子以前就不好惹,這些年不見,好像越發狠冽了。
蘇向國認出石俊峰,馬上陪著笑臉,「這不是大峰嗎?什麼時候回來的?這都是女人之間的小打小鬧,咱們男人不摻和。」
說話的時候,他嫌棄的橫孫桂蘭一眼,「閒著沒事,整天東家長西家短的亂編排,被打也是你自找的。」
孫桂蘭氣的吐血,剛準備罵蘇向國囊種,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兇殘的男人是誰。
該死的,早不回來晚不回來,怎麼偏偏趕上這時候回來?
她可記得這狼崽子護李寡婦護的厲害,真要是把他惹毛了,什麼事兒干不出來?
想到這裡,她也不敢提報仇的事兒了,反倒是扯了扯蘇老太太的衣角。
蘇老太太咬牙,沒好氣打掉她的手,陪著笑跟李寡婦說,「心悅啊,向國他媳婦不會說話,你別放心上。待會兒回去,我肯定要訓她的,不過我們家小致……」
「小致怎麼了?」
「心悅啊,你也知道的,我家向國媳婦雖然厲害了點,可怎麼說也是小致的親娘,也是那孩子犯了錯,她是為了教育她才動手的。虎毒不食子,也就是下手狠了點,哪兒捨得真給打死?」
「小致千錯萬錯也是我們蘇家的人,你看,是不是把小致叫出來跟我們一起回去?你放心,只要這孩子回去了,我肯定狠狠教育向國她媳婦的。」
「我這趟來,也是一家人都知道錯了,後悔了,所以心悅啊,你高抬貴手,讓小致跟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