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小時。
阮莞在兩個房間來回周旋,陪蘇童安過了生日,又和江頌共進了晚餐,中途還接了丈夫厲明瀾的電話。
這可把假扮成服務生的私家偵探看傻眼了。
這哪裡是情婦,分明是間諜。
不但如此,根據他專業的觀察,阮莞顯然是把兩個男人送給她的東西,包裝成了她親手製作的【禮物】,又轉送給了對方。
這要是被發現,可謂是頂級修羅場!
間諜都不敢玩得這麼刺激。
高低得是民間走鋼索表演藝術家!
一頓飯結束,阮莞去了衛生間。
東隅公館外門,江頌指尖夾著煙,靠在經歷百年風雨的立柱上,渾身透著懶勁兒。
「誰啊,公共場合吸菸,要不要臉。」
蘇童安抱怨的嘀咕聲響起,不過小少爺今晚好心情好,唇角依舊高高揚著,欣賞著手裡的卡皮巴拉。
「是我。」
一道聲音在身邊響起,蘇童安被嚇了一跳,瞪眼看去,就對上了江頌的視線。
江城幾個大家族的關係盤根錯節,幾次聯姻下來,更是沾親帶故。
他收起了少爺脾氣,順手將玩偶揣進了口袋裡,頷首叫了一句「頌哥。」
夜色昏暗,蘇童安身後是燈火璀璨的公館大堂,晃得江頌眼睛疼,沒看清對方掌心一閃而過的東西。
可蘇童安卻瞧見了江頌脖子上的白色圍巾,和夏天格格不入。
他一樂,「您這是剛從北極回來?」
江頌叼著煙的唇角微微勾起,「女朋友送的。」
「女朋友?」蘇童安來了興趣。
他可聽聞江頌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就連朋友小聚也從不帶女伴,被人說圈子裡第二個厲淵。
他試探,「也不知道什麼天仙能迷住頌哥。」
江頌不接茬,「你呢,等人?」
「嗯。」
這次輪到江頌興味打趣。
兩個人立在門口,等著「各自的女伴」。
天氣實在是熱,江頌摘下厚重的圍巾,垂在臂彎上,引得蘇童安瞧了好幾眼。
——怪了,怎麼瞧著像是他送給阮莞的那條。
很快,他的腦袋裡浮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
——這條圍巾不會也是從網上買的吧?
……
不遠處。
偵探先生換下了服務生的衣服,穿著綠油油的吉利服,躲在灌木叢里偵查。
他手中舉著相機,為阮莞捏了一把汗。
「刺激!修羅場要開始了!」
一道清冽的女聲從他頭頂響起,「是嗎?那你想看更刺激的嗎?」
男人不假思索,「當然想……」
他一頓,意識到不對勁。
僵硬抬頭,就瞧見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正笑眼彎彎地看著他。
「阮……阮莞?!」
「噓。」阮莞纖細的手指立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我不是來抓你的,是和你談合作的,有興趣聊一聊嗎,偵探先生。」
*
幾米之遙,江頌的手機收到了阮莞發來的消息。
【阮莞】:我先走了,以後別聯繫了。
冷淡的文字於黑暗中映在江頌的眼底,指尖猩紅的光點落在地上,頃刻熄滅。
蘇童安疑惑,「頌哥,怎麼了?」
江頌懶洋洋舉起了手,撣了撣半空餘燼的煙,「沒什麼,我先走了。」
「不等嫂子嗎?」
「她啊,又鬧脾氣了,下次帶你見。」
江頌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蘇童安收起了無害單純的表情,無所謂聳聳肩。
暖色的燈光穿過復古彩色的玻璃窗,斑駁地灑在那白玉似的臉蛋上。
過分漂亮。
直到,他也收到了一條消息。
【阮莞】:你身體既然沒事,以後不必聯繫了。生日快樂。
晚風吹過,樹影婆娑。
蘇童安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那雙漂亮的眸子越發陰沉。
他不明白,明明十分鐘前還下廚給他做長壽麵,親手做毛氈玩偶,祝他生日快樂的人,會變得這麼冷漠生硬。
就像是一場溫暖的夢,轉瞬醒來,身邊空空蕩蕩。
他攥緊手機,剛好瞧見在路邊打車的阮莞。
燈下的那抹淺橘色,格外吸睛。
他快步走過去,甚至忘記了偽裝,聲音冷厲:「你撞了我,現在是不想負責了嗎?」
夜色瀰漫,大霧四起。
阮莞偏過頭,一改素日的溫和,面上清冷。
「蘇童安,耍我很有意思嗎,你當初是故意撞在我車上的,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
蘇童安瞳仁一縮。
她是怎麼知道?
*
江頌折了回來。
他的東西落在包廂了。
燈光闌珊處,只見蘇童安站在路邊,拉著一個女人,一抹熟悉的淺橘色闖入他的眸底。旋即,就被蘇童安寬闊的肩膀遮得嚴嚴實實。
十來米的距離,不算近。
但或許是夜晚太寂靜,迎面的晚風吹來,夾雜的著蘇童安撒嬌賣痴的告白。
——「姐姐,對不起,是我錯了。」
——「我見到你第一眼我就喜歡你,所以我故意撞在你的車上,故意讓你對我負責,故意想待在你身邊……」
——「後來才知道,你結婚了,可你丈夫對你不好,不是嗎?你為什麼不能回頭看看我呢?」
江頌腳步稍滯,眼底浮出玩味。
不過他對別人的事情不感興趣,很快就收回目光,抬腳進了東隅公館。
如果他多逗留那麼一會兒,就會看到女人推開了蘇童安時,露出了一雙柔和的眉眼。
她真誠道,「我很愛我的丈夫,哪怕他不愛我。」
提起丈夫,阮莞目光含笑,比晚風更溫柔,身後恢弘復古的百年建築都黯然失色。
蘇童安緊攥指尖,心口悶得厲害。
他攥住了阮莞的手腕,「姐姐,剛才是我喝多了胡說的。我身體還是不舒服,爸爸媽媽忙著生意從不管我,我可以付你錢,不,付你原來十倍的錢,你繼續照顧我,好不好。」
阮莞垂眸。
清涼月色灑在她額前的碎發,投下了藍色的陰影,教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空氣安靜,蘇童安仿佛能聽到他鳴動的心跳。
奇怪,他從未有這麼一刻如此緊張。
——「你付多少?」
晚風裡,阮莞的聲音很輕,像是梔子盛開,鑽進了蘇童安的耳里。
他賭對了。
阮莞她真的需要錢。
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錢。
少年眸子亮晶晶的,「一道菜,十萬,可以嗎?」
阮莞抿了抿唇。
半晌,發出了一聲「好」。
不遠處。
專業的偵探先生完整地錄下了全過程,聽到「一道菜十萬」時,嘴巴咂摸出點酸味,反手將這段視頻發送給了他的僱主。
天殺的!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嫉妒得睡不著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