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別一放假就在家裡打遊戲！你都二十二了，該找個對象了。」
周嘉剛打開電腦，凳子還沒捂熱，就聽見自己家老媽的念叨如魔音貫耳，上下三層樓都聽得清清楚楚。
周嘉嚷嚷。
「不是，學生時代不讓談，畢業就猛猛催，我是種馬還是牛馬？」
老媽講話一點也不客氣。
「管你什麼馬，能拱回小馬娘的才是好馬。」
周嘉沉默。
周嘉大四，剛畢業，找了一份程序猿的工作，做前端開發的，轉正一萬二，還有年終，也算是撿了個飯碗。
周嘉的每天生活很簡單，上班，吃飯，加班，睡覺，打遊戲。
孤寡二十二年，找對象？傻子才找對象呢。
他今天把話立在這裡了，他周嘉，哪怕從十五樓跳下去，也不可能找對象！
但是老媽直接開始翻他衣櫃。
「換身衣服，出門了。」
周嘉正在地道挖鑽石。
「幹啥，又是去逛那種光看不買的街，不去。」
老媽將衣服扔到他身上。
「相親，相親對象已經找好了，約了人家姑娘在咖啡店見，哎呀，我都沒怎麼去過咖啡店呢。」
周嘉抱著那套衣服，瞪大了眼睛，臉上寫著「你絕對在逗我」幾個大字。
周嘉垂頭喪氣向著「左岸咖啡」走去，已經換好了那身穿搭，牛仔外套配上黑色的長褲，老媽的審美停留在上個世紀，說這樣穿像年輕時候的古天樂。
包間已經訂好了，在A16，說對方是高中語文老師，人特漂亮。
感覺，不如自己高三的語文老師。
周嘉高一高二的語文老師是一個頗有古人之風的老爺子，穿著個中山裝，精神矍鑠，老爺子後來生了病進了醫院，高三那年換了個年輕老師。
老師叫陳婉欣，留著及肩短髮，總是很有活力，會故意在學生面前板著臉，但是私下很好說話，人特別特別好。
她戴著圓框的銀邊眼鏡，顯得那對棕色眸子的眼睛特漂亮，和學生說話的時候那雙眼睛會認真地注視對方。
周嘉語文不好，經常被抓到辦公室，每次和老師聊天的時候總對上那雙眼睛，久而久之，陳老師的眉眼、臉部的線條、耳邊的髮絲都被他清晰地烙印在腦海中。
總之陳老師是個活潑漂亮溫柔的好老師，在高三那年幫了他很多忙，周嘉很感激她，之前還去過老師家裡幾次，不過陳老師忙，也有一年多沒見過她了。
「周嘉，你怎麼在這裡？」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周嘉愣了一下，轉身。
「陳老師？！」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周嘉怎麼也沒想到，居然能在街上碰到陳老師。
陳老師穿著卡其色的長風衣，內搭白色的長裙，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腳上是一雙白色的靴子，手中還提著一個棕色的小皮包。
周嘉一眼就看出來了她化了妝，那張鵝蛋臉看起來青春明媚，紅潤的嘴唇嬌嫩美麗，猶如上世紀九十年代日劇裡面的女主演。
說實話，一眼看過去就和活力四射的女高中生沒什麼區別，倒不如說女高中生大多埋頭於書本，反而還有些死氣沉沉。
陳老師的眉梢明顯多了幾分驚喜，打量了一下周嘉。
「你怎麼在這邊？不應該在學校嗎？」
周嘉說。
「陳老師，我已經畢業啦，大學四年讀完了，在這邊剛找了份工作。」
周嘉在陳婉欣面前一臉諂媚，搓著手跟蒼蠅似的就往邊上靠。
「陳老師，您這是要去哪兒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去見小男友對吧。」
陳婉欣輕輕啐了一口，伸出手指點了點周嘉的額頭。
「呸，才不是呢，就是見個人，你呢？穿這麼帥，是要去和對象約會？」
周嘉嘆了一口氣。
「唉，哪能呢，我可沒對象，就是回來見幾個同學。」
周嘉並不打算說自己是被趕出來相親的，主要是吧，他覺得這事有點丟人。
陳婉欣輕笑一聲。
「多和同學聚聚也好，你往哪邊走？」
周嘉指了指前面。
「左岸咖啡。」
陳婉欣愣了一下。
「欸，巧了，我也去那裡，我們一起過去吧。」
周嘉在此時此刻，突然產生一個大膽的想法。
但是他又迅速搖搖頭，把這個想法扔出了腦袋外面。
不能吧……
不，絕不可能！
天底下哪有那麼巧的事情？
兩人漫步在秋風吹拂的街道，車輛從旁邊疾駛而過，不知道哪裡的桂花盛開，芳香沁人心脾。
周嘉其實蠻話癆的，一會兒問老師辛不辛苦，最近工作忙不忙啊。
陳婉欣就說不辛苦，還好，其實她最近挺忙的，周末也準備寫教案，但畢竟是在自己以前的學生面前，許久不見還是說點場面話。
直到兩人走進了咖啡店。
咖啡店有著好聞的香氣，放著溫婉的小曲，舒緩的鼓點伴隨著沉穩的男聲。
陳婉欣對著周嘉笑了一下，伸手理了一下他的衣領。
「都畢業了，見女孩子的時候還是要注意一下衣著打扮哦。」
陳婉欣理好了周嘉的衣領，拍了拍領子處，似乎是壓實了。
接著陳婉欣眨眨眼，對著周嘉露出一個「老師什麼都懂，瞞著老師也沒用」的表情。
溫柔的行為一如既往，讓周嘉有些，心裏面有些顫動。
周嘉僵在那裡，話還沒說出口，前台一名服務員走了過來。
「您好，兩位一起嗎？」
陳婉欣微笑著擺了擺手。
「不，不是的，我在A16。」
她說完，轉身問周嘉。
「周嘉，你呢？」
周嘉的表情突然變得很精彩、很複雜，那一瞬間他人生的一切如走馬燈般在腦海內放了一遍，天吶，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周嘉滾了滾喉嚨。
「我也是A16。」
陳婉欣突然愣住了，世界像是按下了暫停鍵，她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場間只剩下音響裡面播放的《Tinking out Loud》，愛德·希蘭的小曲，因其溫柔的調子被廣泛用於各家咖啡廳。
鐘錶的秒針走了半圈，陳婉欣終於反應了過來。
「嗯？哦，你也是A16，好巧啊，嗯？等等？」
嗯？
什麼意思？！
陳婉欣在這個時候突然就明白了一切。
不會吧？！
自己的相親對象居然是她以前帶過的學生？！
不不不，怎麼會？！
天啊！
陳婉欣的大腦思考不能，她試探地問了一句。
「是王阿姨介紹你來的嗎？」
周嘉點了點頭，心情複雜。
「就是那樣……」
完啦！
服務員不懂兩人打什麼啞謎，只是禮貌地微笑，優雅伸手。
「兩位，這邊請。」
周嘉和陳婉欣僵硬地跟在服務員後面，進入了頗有情調的小包廂，服務員體貼地斟好熱水，關上窗簾，留下兩人。
陳婉欣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
周嘉坐了下來，兩隻手抓在一起，跟麻繩似的纏了個死結，連著他的心也亂七八糟的。
雖然他已經猜到了陳老師是來幹嘛的，但此時此刻，秉承著謹慎求知的理念，周嘉身子前傾，緩緩開口問。
「陳老師，所以……您其實是來相親的？」
陳婉欣抿著嘴唇點了點頭。
「所以，周嘉你也是來相親的？」
周嘉點了點頭。
絕了。
相親對象竟是曾經高中語文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