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的臉上帶著些小得意，像是在嘲笑陳婉欣不行似的。
畢竟陳婉欣最開始信心十足，豪言壯語，走著走著就開始沉默不語，看來是真有點累了。
陳婉欣站在台階上，雙手為掌，從身體前方由高到低做著深呼吸。
她的面頰已經有些紅了，做完深呼吸無果，右手跟小扇子似的不斷地朝著自己扇風。
周嘉的那隻手還伸在空中，陳婉欣瞪了他一眼，並沒有多想，左手抓了上去。
但是在抓上去之後，兩人的心思都發生了一些微小的變化。
周嘉想說，老師的手比想像中要柔軟。
手掌很小，纖細的手指搭在自己的手上，柔弱無骨，是真的柔弱無骨啊，沒開玩笑，周嘉這個時候算是理解了古人所寫的手如柔夷，膚如凝脂算是怎麼個事。
這下真是老師教的用在老師身上了。
周嘉回顧人生二十年來，好像就沒怎麼和女生搭過手，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初二的時候學校組織什麼舞台劇，那時候班裡面搞了一個灰姑娘的劇本。
周嘉在裡面扮演路人甲乙丙丁，總之好過演大樹，甲乙丙丁的職責很簡單，在開場和中間都有舞會的戲碼，搭著舞伴配合著音樂扭兩下就是了。
那時候大家都是初中生，麵皮特別薄，異性之間牽個手都是要起鬨的。
就周嘉臉皮厚，同學找到他的時候他說沒問題，還索要了一包辣條當做出場費，血賺不虧的買賣，在排練的過程中周嘉第一次牽到了異性同學的手。
小女生的手都是那樣，又軟又小還沒什麼力，想來到了一定年齡也就不一樣了，但是周嘉沒想到的是，牽著陳老師的手，有種牽著小女生的感覺。
陳老師，你的手好小啊……
周嘉無法避免的，有些心跳加快了兩拍。
不是，哥們。
周嘉在心裡吐槽自己，咱能別跟沒見過世面的純情小廚楠似的，抓個手手拉個勾勾，有點身體接觸就心動半天行嗎？
真沒出息，下頭！
周嘉自己罵自己，但還是裝作一副鎮定的樣子，面不改色心不跳，臉不紅腿不軟，樂呵呵的真就是給老師搭把手當拐杖的樣子。
他說了一聲。
「老師還得靠我啊。」
算是調侃，也算是緩解著氣氛，帶著陳婉欣一步一步，慢慢的往上走。
陳婉欣走在周嘉的身後，看著自己學生的背影，有些乖巧的，「嗯」了一聲。
周嘉站在她前面兩個台階，不遠不近，剛好是手能抓到的距離，不顯得彆扭也不顯得親近。
陳婉欣仰頭看著周嘉的背影，比想像中更加寬闊的後背，整個人看起來也很結實可靠。
因為是學生所以常常會產生一種這個孩子還需要我照顧的錯覺，要關照他們，擔心他們，但實際上學生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成長為大人了。
他的手掌比自己的手掌還大，更加粗糙，手輕輕搭在他手上的時候，能感受到他手掌處的硬繭。
這個時候周嘉不再是一副淫賤卑微搖尾巴的樣子，竟然讓陳婉欣生出了一種可靠的感覺。
陳婉欣的手指不自覺動了一下，輕輕摸著他手掌處的硬繭，但是這份觸摸自然是傳遞到了周嘉那裡。
周嘉滾了滾喉嚨，老師，您幹什麼呢？
他的心裡開始敲小鼓，就是合奏隊的小鼓，演奏著快節奏的進行曲，小鼓噹噹噹噹敲個不停。
周嘉做著深呼吸，平復著自己翻滾的情緒。
不是，就牽一個手，真不至於！
想來老師也只是沒抓穩手滑了一下，周嘉這樣想著，大拇指輕輕蓋上了陳婉欣的手背，就這樣牽著她。
他的手並不用力，兩個人的手雖然貼合在一起，但是卻有一種若有若無的距離感，那種因為男女有別而產生的距離感。
只是維持著牽手的姿勢，卻又不敢緊握。
陳婉欣跟在周嘉的背後，就這樣被他牽著手，兩個人都沉默不語地往上走著。
山間突然變得很安靜，時間也變得很慢，黑臉噪鵑成群的在樹上嘰嘰喳喳，秋風吹過樹林，樹葉搖晃，一切都讓人覺得真好。
陳婉欣的心思也有些複雜起來，一股熱流從脖子往上攀爬，一直爬到臉頰，讓她覺得有些燙。
周嘉這種時候意外得可靠啊……
陳婉欣又想起周嘉下雨天來接自己那次，好像這個特別話癆的學生在關鍵時候總是很值得依靠。
是個乖孩子，是的，是個孩子……
陳婉欣將重點落在了孩子身上，提醒自己不該胡思亂想。
雖然周嘉也不是個孩子，已經二十二歲了。
周嘉牽著陳婉欣登上了最後的台階，兩人牽著的手不約而同地鬆開來。
兩個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陳婉欣這時候終於想起來說點什麼了，便拍拍周嘉後背上的書包說。
「沒想到我學生這麼厲害，你的體力還不錯嘛，比老師好多了。」
雲淡風輕，好像一切都很自然，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周嘉又恢復了那副諂媚的樣子。
「包的呀，陳老師，我只是體能稍微下降了一點，每天上著班，再怎麼基礎還是在的，陳老師才是該多運動運動了。」
同樣的，好像一切都很自然。
剛剛的牽手只是學生幫老師一把罷了，僅此而已。
到達山頂的學生們早就擺好了東西，三三兩兩，聚在一堆，在那裡吃東西打牌。
周嘉一看，三國殺。
紙質的三國殺，豎大拇指，steam的三國殺，比倒拇指。
周嘉記得以前自己也玩，呵，一手黃月英出神入化，但是現在武將的技能描述太長了，真是讀都讀不懂，玩個遊戲跟做閱讀理解似的。
廠商應該多做減法而不是做加法好嗎？
周嘉身為前端開發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學生們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面，畢竟難得的周六秋遊，就是為了這點閒聊的時間，自然是將學業拋之腦後。
當然也有卷王，卷王在角落裡面看書。
化學劉老師就大手在空中一揮。
「年輕人，出來玩就走一走，不要老是看那個書了。」
這話也似曾相識，每一屆的老師話術都一樣。
陳婉欣在學生那邊走了一圈，各自聊了幾句，清點了一下人數，嗯，人都到齊了，沒什麼問題。
其實出來玩最怕的就是學生們走著走著跑丟了，十幾歲的年紀，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上山爬樹，下水抓魚，什麼都能幹出來。
陳婉欣特意叮囑了幾句。
不要去爬樹，不要跑到危險的地方，不要跑太遠，有事聯繫老師。
做好了這些後，陳婉欣才徹底放下心來。
陳婉欣回頭，看了看角落的小涼亭，周嘉正坐在那裡。
她笑了笑，走了過去，問了一句。
「餓了沒？」
周嘉拉了拉衣領，像是在散熱。
「有點，老師，這山上我記得有賣炒麵的來著，我去買份炒麵。」
他說著就起身，陳婉欣立馬伸手攔住了他。
「別急嘛，看看包裡面裝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