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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9章 你媽媽沒教過你嗎?

2024-08-06 21:49:04 作者: 無主之劍
  第729章 你媽媽沒教過你嗎?

  啪!

  又一個血瓶在屋頂上摔破,鮮血四濺。

  不,不,不!

  洛桑二世趴伏在地,渾身顫抖,他把頭臉死死抱在手臂里,於心中絕望哀嚎。

  但他身體裡的每一寸角落都在咆哮,訴說著對地上那些液體的渴望。

  擠壓他僅剩的理智。

  他的器官和組織,關節和肌肉如開水般蒸騰起來,抽搐不止。

  停下!

  聽我的!

  我才是洛桑二世!

  這具身體的主人!

  不是你!

  不是你們!

  不是!

  洛桑二世奮力掙扎,向著自己身體裡還剩下——天知道還剩下什麼——的部分下令。

  但是沒有用。

  它們吵鬧著,抗議著,各行其是,就是不聽他的。

  他想要邁步,卻抬不動腿。

  想要拾劍,卻伸不動手。

  想要閉眼,卻合不緊眼皮。

  而它們,它們全在爭先恐後地向他抗議,想要貼近那滿地滿牆的血腥味兒。

  就像沒有權威又打了敗仗的主帥,士兵爭先恐後地脫離兵營。

  但他能怎麼辦呢?

  他太弱小了。

  太弱小了。

  周圍的血腥味越來越濃,早已遠遠超出他所能承受的最高限度。

  就像泡在了血池裡。

  「看啊,這麼多的血,全是今天剛剛抽來的新鮮人血,」對面的屋頂上,凱薩琳哈哈大笑,摔破一個血瓶,指著到處潑灑的血腥,「你扛不住了,對麼?」

  她的笑聲裡帶著解脫重壓的瘋狂:

  「那就露出你的獠牙,現出你的醜態吧!」

  「吸血鬼!」

  聽見那幾個詞,洛桑二世又是一陣顫抖!

  不!

  不!不!不!

  她是怎麼,怎麼會……

  一種新的恐慌,一種被識破的羞恥,瞬間襲擊了洛桑二世。

  打擊他搖搖欲墜的精神。

  「我是怎麼發現的?」

  仿佛知道他在恐懼些什麼,凱薩琳顧不得渾身的冷汗,她像在水中憋了許久的人一樣大口喘氣,高聲大笑:

  「這些日子咱們幫失蹤的人——是你做的吧?」

  對,襲擊,就地進食,完事兒了再砍爛傷口,陳屍街頭,或者直接扔進水裡,嫁禍給黑綢子。

  凱薩琳這麼想道。

  至少那位大人身邊,某個一臉冷酷不苟言笑,總是拿個小本子抄抄寫寫的小侍從,是這麼推斷的。

  對了,那位大人的探子們外出行動,甚至包括他自己,都以這個侍從的名字命名。

  (就跟桑加雷養的狗似的:桑格一號,桑格二號,桑格大號,桑格超大號,桑格巨大號……)


  嗯,想必這侍從在大人面前也是極有臉面的,一旦有一天……

  嗯,指不定位高權重,貴不可言。

  等回了王都,可得好好巴結。

  凱薩琳思緒電轉,話語卻毫不停頓:

  「……唯有兩個地方,屁事沒有。」

  洛桑二世護目鏡後的眼睛緩緩睜大,他死死抱著頭顱,抽搐著,掙扎著,強迫自己不去看周圍的鮮血。

  但是……

  【喝吧……】

  身體裡的反抗合成一處,合成一個統一的聲音,對他冷冷開口。

  就像士兵犯上成功,反過來給主帥下令。

  【那可是血啊……】

  不。

  【喝吧……】

  不!

  【香甜的血啊……】

  不不不!

  【享用吧……】

  那個聲音越來越大,震耳欲聾:

  【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吧!】

  現實中,幻刃冷笑道:

  「弗朗戈的劇院街,還有賈加的工場——我知道你為什麼不去這倆地兒獵食。」

  看著在屋頂上抱頭跪地,痛苦不堪的洛桑二世,凱薩琳冷笑開口:

  「因為這兩個地盤裡,全是扎堆的年輕姑娘。」

  姑娘?

  洛桑二世即將渙散的神智為之一清。

  沒錯,弗朗戈的劇院,周圍全是向他上供的歡場妓館,裡頭充滿了拉客做生意的姑娘,鶯鶯燕燕,成百上千。

  幻刃凱薩琳咬緊牙,估量著對方到自己身前的距離。

  至於「壞鞋匠」賈加的印刷和紡織工場,最喜歡招女工和童工了,尤其是年輕女工,但卻不是因為他關愛婦孺,而是相比男工,女工們的工錢能壓得更低,更不敢反抗——當然,對賈加這種道貌岸然的老色胚而言,也許還有其他更私人的理由。

  「而姑娘們……會來月事。」

  凱薩琳諷刺大笑,帶著大仇得報的狂熱:

  「所以你害怕!」

  據那個小侍從官所說,獵食時的吸血鬼,在攝入鮮血的剎那,是最脆弱、最敏感、最躁動,最受不住誘惑的。

  年輕者尤甚。

  「你害怕自己進食的時候,聞見姑娘堆里過多的血腥,會失去理智,開了頭就停不下來……」

  最終釀成大禍,暴露自身。

  據此,那位大人的小侍從推斷,作為一個吸血鬼,洛桑二世還太年輕。

  面對血腥,他難以自持,原形畢露。

  凱薩琳死死盯著對方:

  「最終變成一頭徹頭徹尾的野獸。」

  而人,從來不會怕野獸。

  【喝啊啊啊啊!】

  洛桑二世在與欲望的對決中處於下風,他痛苦地翻滾,但屋頂上的血液沾上他的衣物,讓他抽搐更甚。

  不是……

  他只覺自己奄奄一息。

  【可它就在那兒!】

  理智漸漸模糊。

  【新鮮,溫熱,可口,一如以往……】

  姑娘……

  【只要一口,一口下去,就能把所有痛苦都忘卻的……】

  血液……

  【血液!!!】

  姑娘……

  【陽光!!!】

  血液……

  【她!】

  「不是……」

  在那一刻,洛桑二世頓了一下,哆嗦著出聲:

  「不是!」

  凱薩琳眯起眼睛。

  夜空底下,洛桑二世緩緩合上眼睛:

  「不是……因為……血……」

  他之所以……

  【好吧……】

  之所以獵食時避開那兩個地方……

  【既然你不願意……】

  不是……

  【那就去喝……】

  不是因為……

  【更新鮮的吧!!!】

  下一刻,他的理智徹底落入深淵。

  帶著無盡的絕望和悲哀,洛桑二世悠悠沉睡了過去。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它。

  它的眼前一片猩紅。

  它的牙齒掙扎著刺穿牙床。

  它的指甲凸出指尖,末端變得堅韌鋒利。

  它的骨節噼啪伸張,變得越發靈活,易於彎曲。

  它的漆黑心臟瘋狂鼓博,屬於吸血鬼的黑血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流轉、消耗……渴望。

  還有它的背部,他的兩側肩胛骨,那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炙熱,涌動,想要破皮而出。

  最重要的是……

  唰!

  在頭皮發麻的凱薩琳眼中,洛桑二世瞬間起身,四肢落地,雙目赤紅。

  【血!】

  他尖叫著,手腳——確切地說,是手爪並用,一躍而起,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朝著凱薩琳撲去!

  「動手!」

  凱薩琳怒吼一聲,轉身就逃,躍上另一處屋頂。

  砰!

  一聲悶響,洛桑二世落在她原先落腳的地方,利爪帶起勁風,掠過她的腳跟,差之毫厘!

  咬她。

  咬她的血管。

  讓她的滾燙血液噴涌而出。

  就在頸部,不然手腕也可以。

  就像那幫洛里羅亞家的禽獸所做的一樣。

  咬她。

  但下一秒,洛桑二世腳下的屋頂四角突然一顫!

  砰!


  只見一張巨大的網兜迎面撲來,牢牢網住洛桑二世!

  「啊啊啊啊!」

  在不肖人類的恐怖嘶吼中,洛桑二世被網兜那巨大的力道和慣性帶下屋頂,狠狠摔在十幾米開外的小巷裡!

  痛。

  渴。

  撕爛她。

  劃傷她。

  吃了她!

  「兇徒宵小!還不束手就擒!」

  小巷裡,一個身背大劍的勁裝年輕人面有得色,大喝一聲,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傳得更遠些,讓更多的人聽見:

  「在下孔格尤,蒙鄉里不棄,稱我一聲『百步遊俠』!」

  他嘴上大喝,動作上卻絲毫不慢,只見孔格尤反手一翻,數枚飛刀電射而出。

  「安定鄉梓,為民除害!」

  躺在網兜中的洛桑二世本能地格擋。

  嗤!

  飛刀扎進血肉。

  洛桑二世的身上蒸騰起絲絲銀煙,讓怪物般的他痛苦哀嚎。

  「啊啊啊啊!」

  不不不!

  在那一瞬間,在這種仿佛面對天敵的可怕痛楚下,他的理智回來了一點。

  怎麼回事?

  哦,對,我又……

  睡過去了。

  只是這一次……

  洛桑二世顫抖著伸手,忍著劇痛,拔出一枚跟他的血肉相觸,便激起陣陣銀煙,讓他難以動彈的飛刀。

  這一次,他的傷口沒有像往常一樣自愈。

  這是……

  鍍銀飛刀?

  銀?

  看著冒出輕煙,流血不止的傷口,洛桑二世瞳孔微顫。

  「順便一句,網兜正是在下的主意!」

  另一邊,孔格尤不等被銀刀制住的洛桑二世反應過來,就拔出背後的大劍,踏步進攻!

  「奸賊受死!」

  嗤!

  大劍被洛桑二世空手格了一下,偏開了心臟,深深扎進他的腹部。

  但也許是成本太高,這把劍沒有鍍銀。

  黑血淋漓的洛桑二世怒吼著,再拔出一柄鍍銀飛刀。

  他僅有的理智居然在對鮮血的渴望和對劇痛的恐懼中保持住了平衡,沒有渙散。

  可惡,可惡!

  給老子動起來!

  你這該死的吸血鬼之身!

  另一邊,孔格尤怒吼著拔出劍,居高臨下劈斬而來,直指目標的頭顱!

  「在下百步游——」

  咚!

  下一秒,孔格尤背後傳來一聲悶響,大名鼎鼎的百步遊俠就眼前一黑,大劍脫手,軟倒在地上。

  在洛桑二世意外的目光中,擊倒孔格尤的人是一個相貌俊美,衣著華貴,一左一右持著兩柄細劍的男性劍士。


  頭上的帽子,似乎還插著幾根羽毛?

  「在下勒文·賈巴里,身為自由的劍舞者,選將會的八強。」

  賈巴里露出一個足以迷倒萬千阿姨的笑容,踏著貓步,扭著胯走上前來,對著暈倒在地的孔格尤發出一聲哀嘆:

  「吾身為有榮譽感的劍士,委實不願行此卑鄙之舉,但是無奈費梭老大他……」

  俊美的劍士心中搖頭:

  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啊啊啊啊!

  話音未落,賈巴里的兩柄細劍就劃出美妙奪目的弧線,以難以預料的軌跡,深深扎進洛桑二世的軀殼!

  嗚!

  躺在地上,還未拔出最後一柄銀刀的洛桑二世受創悶哼。

  他只能隔著網兜,堪堪握住劍刃,不讓它們靠近心臟乃至重要血管的位置。

  「死啊,死啊,快死啊,你怎麼還不死啊……」

  賈巴里似乎相當緊張——尤其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身被重創,空手應敵,居然還能一寸一寸地掰開他的劍刃,緩緩起身,是以越發恐慌。

  「沒用的,越掙扎就越痛苦!今晚費梭老大請了好多人……快死掉讓我拿賞金啊!」

  洛桑二世全力起身,聞言眼神一凝。

  費梭。

  是黑街兄弟會的大毒梟,「頭狼」拉贊奇·費梭的走狗。

  我就知道,那個貪生怕死的惡棍毒販,在自己的保鏢身上從不吝嗇金錢。

  這麼說,費梭。

  當年你也有份,對吧?

  陽光?

  然而洛桑二世很快意識到,刺進他身體的這兩柄細劍都是精工打造,裡頭暗藏歹毒血槽,令他的黑血以可觀的速度流失!

  不。

  吸血鬼也要靠血液驅動身體,再這麼下去……

  念及此處,洛桑二世狠狠咬舌,再「呸」地噴出一口血,直撲賈巴里的臉龐!

  「啊!你——」

  賈巴里措手不及,下意識地閉眼!

  下一秒,洛桑雙手突然撤力,忍著劇痛,任由兩柄細劍向前扎穿他的胸膛!

  糟糕!

  閉著眼睛的賈巴里身體前傾,下意識地撒手以保持平衡。

  這哥們兒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哪個劍士會這樣打架……

  待大驚失色的他回過神來,睜開滿是鮮血的眼睛時,視野里出現了一條套在網兜里的腿。

  砰!

  賈巴里慘叫一聲,滾進遠處的草垛里。

  該死。

  洛桑二世再吐出一口血。

  費梭僱人的時候,大概沒跟這群聞金而來的走狗們說實話,只想讓他們當炮灰消耗自己。

  比如說,「去殺一個極境的吸血鬼殺手」。

  哈哈,也對,那還有誰敢接這趟活兒?

  而要是沒有像剛剛那兩個人一樣,前赴後繼的蠢蛋炮灰……


  他大概也不會傷成這個樣子。

  只是可惜啊,頭狼費梭,黑劍還有他那群兄弟們沒教過你嗎?

  不說實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洛桑二世捂著腹部的巨大傷口,咬牙拔出制約他行動、阻止他自愈的鍍銀飛刀,再抽掉刺穿身體的兩柄細劍,顫顫巍巍地割開網兜,扶著牆壁,逃進另一處小巷中。

  不知何時開始,這一方民居群里,火光影影綽綽,到處都響起了喊殺聲。

  「掉哪兒去了?」

  「這邊,我聽見那個叫百步的傻逼大喊了!」

  「他跑不掉的,周邊都圍住了!一定就在這片街巷裡!」

  「別跟我搶!」

  「小心些,就算找到了弱點,也依舊是硬點子!」

  「廢話!」

  「快找!」

  洛桑二世避開火光,顫抖前行,連過了兩條巷子之後,終究在重傷下再度倒地。

  該死。

  剛剛那個漂亮的蠢傢伙說,費梭請了不少人……

  來殺我?

  嘿。

  洛桑二世喘著氣,勾起嘴角。

  那就讓他們來試——

  【血。】

  洛桑二世渾身一顫!

  不不不,別是現在……

  銀刀帶來的劇痛消失了,於是對鮮血的渴望再一次占了上風。

  擊敗外敵的主帥,再次被自己的叛亂兵卒威脅。

  【快點,血……】

  不。

  洛桑二世痛苦地捂著頭,努力不去聽從身體裡的聲音。

  以及街巷裡到處飄灑的血香——不,是血腥味兒,血腥!

  血tm一點也不香!

  洛桑二世絕望地流著淚。

  【血……你才能……活……】

  不不不……

  不行,我不能再次失去理智……

  【活……你才能……戰勝……】

  【血……】

  那個瞬間,洛桑二世猛地睜眼。

  戰勝。

  對,戰勝。

  為了活下去……

  為了,戰勝……

  他掙扎著坐起來,摸上自己的傷口。

  銀刀扎身,大劍破腹,細劍放血……

  現在的他受創過重,必須進補。

  必須……

  【血……】

  洛桑二世呆住了,他失魂落魄地看著地上一個破碎的血瓶。

  以及周圍的一灘鮮血。

  他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

  對。

  香甜。

  熟悉的味道流入他的嘴裡。


  可口。

  被他的軀體吸收。

  忘卻憂愁!

  流淌過他的全身,利用,吸納,活躍,恢復……

  忘卻曾經的一切痛苦!

  忘卻!!!

  就在此時,洛桑二世清醒過來!

  他目光一凝,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趴在地上,像一條狗一樣舔舐著地上的鮮血。

  但這不是他恢復理智的原因。

  「呃呃呃呃呃啊啊啊啊!」

  一陣前所未有、鑽心剜骨的劇痛襲來,洛桑二世渾身顫抖,在地上來回打滾!

  「你真以為,我們會給你準備補品當誘餌嗎?」

  洛桑二世痛苦地扭頭。

  巷口,一個渾身綁滿裝備,打扮利落的女傭兵,右手持劍,小心翼翼地向他靠攏。

  「這裡所用來擾亂你的每一瓶血,都下了毒。」

  毒?

  洛桑二世用盡全力,跪起身。

  不。

  「專克吸血鬼的——秘毒。」

  女傭兵冷笑一聲:

  「用餐愉快。」

  不等洛桑二世反應過來,女傭兵右手劍光一閃!

  鐺!

  這一次,洛桑二世有所準備,他顧不上對身體的厭惡,揮動右手那堅硬鋒利的爪子,格開這一劍!

  鐺鐺鐺!

  交擊聲連連,在秘毒加傷勢的影響下,他動作變形,只能堪堪擋住三次進攻,還中了好幾劍,才用一招巧妙的繳劍術,奪來對手的劍。

  但劍刃入手的那一刻,洛桑二世就察覺不對!

  滋滋……

  疼痛襲來,洛桑二世那足以承受鋼鐵的利爪開始麻木。

  他的指爪冒出銀煙,身上被劍刃格開的傷口全部開始化膿腐蝕!

  洛桑二世瞳孔一震,他連忙扔掉長劍,悶哼著踉蹌倒退。

  這是……

  他看著地上的長劍,以及手上過敏起泡般的反應,難以置信。

  這是經過神殿祭司精心祝禱……

  專克長生種的武器?

  「雖說賞金不菲,但我只為你而來——骯髒、邪惡又噁心的吸血鬼。」

  女傭兵冷冷開口,從身後抽出一柄圓弧形的鐮刀。

  「蘿貝爾·霍布魯普,」她狠狠一甩身後的馬尾辮,「來自大名鼎鼎的半塔鎮,光榮繼承母業的僱傭兵。」

  「更是新一代的……」

  女傭兵身形一閃,鐮刀突襲!

  「長生獵手!」

  洛桑二世顧不上身上的毒和過敏反應未愈,舉手攔截!

  可是出乎意料,蘿貝爾左手一動,灑出一把飛灰。

  「凱拉的榮耀!」

  兜頭蓋臉。

  洛桑二世反應過來,抹掉護目鏡上的灰塵,心中惱怒:小孩把戲……


  但他錯了。

  飛灰沾上皮膚的剎那,熟悉的劇痛再度傳來!

  「啊啊啊啊!」

  洛桑二世顫抖著後退。

  手臂,胸膛,臉龐……

  每一處地方都在灼燒!

  每一處身體都動彈不得。

  糟糕。

  這是……

  洛桑二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些飛灰,在月光下閃著奇怪的反光。

  這不是灰塵。

  是銀粉!

  「哈特曼的堅毅!」

  但戰況不容多想,隨著蘿貝爾的怒吼,一道鉤爪飛來,死死勾住他的左臂,令他無法退後!

  啊啊啊!

  又是銀的!

  洛桑二世又驚又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這是個專業的——

  吸血鬼獵人!

  「達弗羅的勇敢!」

  鉤索收緊,蘿貝爾身形靠近,如鐮刀似的半圓彎刀在月光下閃動,發出淡淡銀光!

  洛桑二世避無可避,目光一頓。

  糟糕。

  那把刀……

  那不是鍍銀。

  是真真正正,在鑄造之時,就以瀝晶為介質,參雜進大量銀質的罕見合金。

  一旦破入頭顱、心臟,甚至只是大血管……

  血祖難救。

  洛桑二世立刻意識到,自己正在生死之間。

  吸血鬼……能去獄河嗎?

  雜念不過一瞬,身經百戰的經驗讓他踏步急轉,不退反進,肩膀撞上對方的執刀手!

  砰!

  蘿貝爾痛呼一聲,刀鋒堪堪掠過洛桑二世的後背。

  但她沒有猶豫,反手拔出胸前的一道掛墜。

  「古蘭多的果斷!」

  她胸前的掛墜突然亮起火紅色的耀眼光芒。

  那光芒無比刺眼,無比奪目,灼熱又明亮,照得洛桑二世渾身劇痛。

  就像太陽。

  無敵的太陽。

  令他渾身癱軟。

  待人宰割。

  最後……

  「埃達的必殺幸運!」

  洛桑二世閉上了眼睛。

  原來如此。

  餌血、銀粉、鉤索、合金銀刀,日光掛墜……

  引誘、遲滯、壓制、滅殺……

  這是一整套流暢高效的……

  長生種滅殺術啊。

  該死。

  要是他沒有被小刀子引誘,再被那兩個蠢蛋炮灰重傷,那就好了。

  那樣的話,面對這個招式步伐都稀鬆平常的女獵人,至少他可以……


  鐺!

  金屬交擊的悶響在頭頂傳來。

  奄奄一息的洛桑二世輕輕睜眼。

  他驚訝地看見,一道鋼斧正攔在他頭頂,堪堪擋住下砍的鐮形彎刀。

  怎麼?

  「老布?丹佛·布?」

  蘿貝爾同樣驚詫,她回頭看著阻止她的人——身後這個鬍子狂野,面貌粗壯的壯碩巨漢:

  「這是為什麼?」

  巨漢舉著鐵棍,露出憨厚粗獷的笑容,頭顱向下一點。

  咚!

  「廢話。」

  下一秒,蘿貝爾渾身一顫,被巨漢的頭槌重重砸倒,合金彎刀同樣落地。

  「他是老子的!」

  巨漢露出狡猾的笑容,他越過蘿貝爾,提著鋼斧,向躺在地上岌岌可危的洛桑二世走去。

  老子的賞金!

  洛桑二世看著逼近的巨漢,想要掙扎,卻渾身無力。

  「等等!」

  蘿貝爾乾嘔了幾聲:

  「賞金分你一半!甚至你拿大頭,只要你拿我的刀砍下他的……」

  但巨漢回頭就是一腿!

  蘿貝爾被踹得悶哼翻滾。

  「麻痹,還要分一半,」巨漢罵罵咧咧,上來又是一腳,「見鬼去吧!」

  洛桑二世躺在地上,無力地看著蘿貝爾捂著腹部痛呼。

  「不,不,」蘿貝爾儘管劇痛無比,卻仍然在做最後的努力,「聽我說,這個吸血鬼不一樣,很危險,必須用——」

  但她的話到此為止。

  下一刻,巨漢手臂一揮!

  嗤!

  小巷裡安靜了。

  蘿貝爾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巨大的斧刃砍進自己的胸膛。

  鮮血四濺。

  血腥味中,洛桑二世生生一顫。

  【血。】

  早已失去一切反抗能力的他倒在地上,睜著無神的雙眼,無力也無助地看著蘿貝爾被巨漢的斧子開膛破胸。

  面無表情。

  巨漢呸了一聲,毫不猶豫地抽出血腥的斧刃。

  蘿貝爾抽搐了一下。

  她的鮮血染紅了地面。

  「老布,為,為什,什麼……」彌留之際,蘿貝爾吐著鮮血,痛苦開口。

  「僱傭兵?你媽媽沒教過你嗎?」

  巨漢冷哼一聲,嫌惡地抹了抹賤到身上的鮮血。

  「做我們這行的,最危險的不是目標。」

  看上去粗獷老實的巨漢露出猙獰的笑容:

  「是同行。」

  蘿貝爾還想再說什麼,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巨漢轉過身,看向洛桑二世,眼裡露出厭惡。

  「媽的,就因為你這個攪屎棍殺手,選將會只比到八強,八強!」


  巨漢踏步上前,兜頭就是一腳!

  咚!

  洛桑二世被他踹得渾身一顫,在地上狼狽翻滾。

  但他把痛呼狠狠咬死在牙齒里。

  只是死死地盯著小巷對面,雙眼無神的蘿貝爾。

  在那一刻,似乎他的身體也安靜下來了。

  不再逼他去吸血。

  巨漢吸了吸鼻子。

  操他媽,整個選將會,老子忙前忙後,裝神弄鬼,打生打死,該贏的贏,該拖的拖,該輸的本來也準備輸的,還他媽要學北地人嗷嗷鬼叫!

  到最後,只因為選將會沒開完,冠軍沒決出來,那黑心的莊家,就只給他十個金幣辛苦費?

  十個金幣!

  tmb打發乞丐呢!

  真以為他是那些蠢蠢的北方佬嗎?

  巨漢冷哼一聲,來到洛桑二世面前,提起鋼斧。

  但幸好,這裡是翡翠城。

  最不缺的,就是錢。

  「你的人頭很值錢啊,」巨漢獰笑道,「吸血鬼。」

  「頭狼」給這傢伙開的賞格是五百金幣……高得實在有點離譜。

  肯定有蹊蹺。

  畢竟,選將會的冠軍也才八百啊。

  但是……

  巨漢雙臂收緊,瞄著洛桑二世的頭,舉起鋼斧。

  「記得,殺你的人叫丹佛,丹佛·迪亞瓦拉。」

  洛桑二世輕聲嘆息,伸長脖子,閉目待死。

  「我是個賞金獵人——真正的。」

  丹佛估算著力道,心念一轉:如果他的頭很值錢……

  等等,吸血鬼不是恢復很快嗎?

  砍掉他一個頭,能不能再長一個出來?

  要長多久?跟原來的那個一模一樣嗎?

  這麼想著,丹佛奮起巨力,斧刃揮砍!

  就在此時,洛桑二世輕輕低頭。

  通!

  斧刃深深地嵌進頭骨。

  洛桑二世痛呼出聲!

  斧刃橫亘在他的側腦上,看上去十分恐怖。

  丹佛一愣:砍偏了?

  他收了收手臂,沒能把斧刃拔出來。

  媽的……卡住了。

  巨漢不爽地提斧,帶著洛桑二世軟若無骨的身體,狠狠抖了抖,想把他抖下去。

  得趕緊點兒,要是被其他人發現了……

  就在斧刃離骨的這一剎,洛桑二世猛地睜眼!

  他藏在背後的左手瞬間遞出,一個尖銳的鉤爪——蘿貝爾用來限制他的那個——狠狠刺進丹佛的手腕!

  「臥槽——」

  丹佛痛呼著退後。

  但他隨即驚恐地發現,洛桑二世用鉤爪摳住他的身體,雙目血紅,頂著後腦上的嚇人傷口,攀上他的脖子!


  他媽媽沒教過他嗎?

  洛桑二世死死地盯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巨漢,望著對方眼裡的驕橫變成震驚,再變成恐懼。

  他媽媽沒教過:人的頭骨,極其堅固嗎?

  一斧子都砍不開啊。

  洛桑二世笑了。

  也對,我媽媽也沒教過我。

  畢竟,這是黑劍教會他的:

  砍頭,就要砍准。

  「不不不……」

  丹佛無比恐慌,拳打腳踢想把他扒拉下去,但都被洛桑二世無視。

  血族殺手以巧妙的姿態死死扣住丹佛的肩膀,盯死他的脖子。

  那裡躍動著一道強勁的脈搏。

  【血。】

  他的食物。

  他的生命之源。

  吸血鬼獵人,他們能在誘餌的血瓶里下毒。

  但不能在真正的人血——還流淌在血管里的那種——里下毒。

  「你媽媽,她沒教過你嗎?」

  在丹佛越發恐懼的求饒聲中,洛桑二世貼上他的脖頸,看著地上漸漸不再抽搐的蘿貝爾,表情淡然。

  月光之下,傷痕累累的吸血鬼一字一句,溫柔開口:

  「別、打、女人。」

  丹佛的呼吸在那一霎凝固了。

  下一秒,洛桑二世丟掉僅存的理智,張開鋒利冷酷的獠牙,毫無阻礙、毫不後悔地撲向……

  他的生命之源。

  鮮血入口。

  很好,一個強橫的超階高手。

  殺手默默地想。

  甘甜。

  可口。

  清爽。

  炙熱。

  活力四射。

  更多。

  恍惚之中,他體內的躁動終於停息了。

  更多。

  士兵拿到賞錢,不再試圖反戈主帥。

  更多更多更多……

  在半夢半醒之間,洛桑二世感覺得到:他體內的傷口漸次修復,氣力迅速回復。

  很快,他再度變得強大起來。

  如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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