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淮自然不是聖母病發作。
當他聽到矮壯漢子自稱抗金義軍,又是來自山東,劉淮馬上就聯想到了這時代在山東舉兵的另一名大佬。
辛棄疾。
這可是一條大粗腿。
劉淮為了拍戲,可是細細讀過南宋中葉歷史的。
辛棄疾此人乍看只是鬱郁不得志的南宋中層官僚,既沒有憑軍功封侯,也沒有宣麻拜相。可這是南宋小朝廷偏安一隅,不能讓他一展才華所造成的,與他的水平沒什麼關係。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他無論在地方文職還是統軍的過程中,都沒有出過任何岔子。
如果以後當不上衙內,跟著辛棄疾在南宋混,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矮壯漢子掙脫了捆綁,從地上打了個滾後,活動著胳膊去查看自家兄弟們的情況。
「咽氣了三個……」矮壯漢子活動了一下膀子,輕嘆一聲:「能動的快起來……」
「李三哥……」
剛剛掙脫繩索的山東漢子滿臉悲憤說了一句,就被劉淮打斷。
「扯什麼淡呢?快去拿火把。」劉淮手上滿是鮮血,嘔吐擦嘴的時候不可避免的抹了一臉,在晦明晦暗的火光下,猶如剛剛吃完人的惡鬼一般。
「你……」被喚作李三的矮壯漢子還想說些什麼,劉淮理都沒理他,拿起火把扭頭就走。
魏昌冷笑一聲,挎起腰刀緊隨劉淮向轅門外走去。
李三氣勢一餒,卻只能連忙招呼還活著的其餘三人從木欄上摘下火把,悶頭跟在劉淮身後。
「大兄,你知道馬廄在哪?」
魏昌大步跑向劉淮身邊,低聲問道。
「不要跑,快步走即可,須節省體力。」劉淮先是皺眉提醒一聲,隨即解釋道:「馬廄需要有人照看,戰馬也需要隔夜草來貼膘,此時後半夜,金賊大營中有火光的地方,既是馬廄所在……阿昌,你會不會騎馬?」
魏昌當即傻眼:「不會。」
無論什麼年代,戰馬都是十分寶貴的,養一匹合格戰馬的費用已經夠中產之家繳納宋朝所有的苛捐雜稅了。
魏勝只有一匹戰馬,也是兩年前從金軍手中搶來的,根本不可能讓自家不知輕重的小子們拿來練習。
「無妨,我會騎,到時候你趴在馬上,把韁繩給我……」劉淮聲音頓了頓說道:「我拉著你走……」
「嗯。」魏昌重重點頭。
駐紮在漣水的金軍正軍只有三個謀克,也就是三百人。
照理說,作為宋金隔著淮河對峙的前線,這麼點人實在是太少了,金軍就算再加上新征的簽軍也就一千多人而已,宋軍哪怕有兩千靠譜的兵馬強渡淮河,漣水這三個謀克也就是一盤菜而已。
宋軍有兩千靠譜的兵馬嗎?
當然有!
可在淮南東路最東邊的楚州,卻是真沒有的。
這倒不是臥龍鳳雛之間的心有靈犀,而是因為自從建炎二年,杜充將黃河掘開後,泛濫的黃河奪淮入海,在中原兩淮形成了巨大的黃泛區。
在南宋淮南東路與金國山東兩路交界處的方圓三四百里範圍,全是爛泥岔子。
楚州由於曾被韓世忠鎮守,城防建築還好一些。山東兩路南端就不同了,由於飽經戰亂,人煙稀少,南宋就算是北伐,也不可能從這片爛泥塘無人區進攻。
如果真的有大股宋軍在此地北進,金軍都不用大軍阻攔,宋軍後勤輜重自己就會崩掉。
這也就導致了駐紮在漣水的三百金軍並不是一人雙馬的傳統甲騎,而是以甲士為主體的重步兵,軍中只有七十餘匹戰馬而已。
在這地界,四個蹄子真不如一雙腿來得便利。
劉淮沒有猜錯,金軍的營寨將簽軍包了一圈,其中營帳也算是井井有條,可除了大門處,其餘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而最為燈火通明的地方卻在二百米外的營寨里,戰馬偶爾發出的嘶鳴聲隨著夜風傳來,使得魏昌等人愈發振奮。
劉淮卻是依舊不慌不忙的模樣,舉著火把沿木欄在最前方帶路。
「什麼人!站住!」
如此明火執仗的行動,不驚動金軍的哨衛那是不可能的。
又向前走了幾十步後,伴隨著一陣急促的狗叫,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從側前方傳來。
「別管他,繼續往前走。」劉淮先是低聲對身後幾人囑咐了一句,隨即高聲說道:「口令?!」
側前方那個身影此時已經走近到二十步左右,借著火光打量起幾人來,心中剛剛有些疑惑,就聽劉淮理直氣壯的要口令,不由得愣了一愣。
趁著這個機會,劉淮大吼:「阿昌,去馬廄!」
說著,劉淮將火把飛擲而出,狠狠砸在金軍哨衛身上。
火星突兀爆開,將周圍十步之內照亮。
金軍哨衛被驚得後退幾步,而劉淮則是拿著解腕尖刀猛然撲上。
雙方只有不到十步而已,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劉淮就已經與金軍撞在了一起。解腕尖刀狠狠的扎在金軍的腹部。
然而那名金軍卻並沒有受傷,只是慘叫一聲,緊接著雙臂用力,想要將劉淮推開。
「這金賊竟然是披甲的!」
劉淮一拳砸在金軍的胸口,觸手間卻是冰涼,心下也是一驚。
在夜間時依舊遵守軍律披甲,這些金軍絕對是精銳。
對方雖然只穿了身甲,其餘的什麼臂甲、披膊、裙甲、頓項都沒有,可也能將正面要害保護的嚴嚴實實。
金軍仗著盔甲,後退了兩步拉開距離,剛剛想拔出腰刀,劉淮就咬牙再次迎了上去,伸手捉住金軍的髮辮,尖刀扎向對方的脖頸。
金軍慌忙舉起胳膊來阻擋,尖刀毫不費力的刺穿他的小臂,鮮血噴涌而出,使他再次發出悽厲的慘叫聲。
劉淮扯著金軍的辮髮,拔出尖刀,順著盔甲肋側的縫隙,扎進了金軍的心臟。
「敵……敵襲!」
金軍哨衛抓著劉淮的小臂,血液從滿口黃牙的縫隙涌了出來,彌留之際卻依舊死死盯著劉淮的眼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大吼出聲。
其實已經用不著哨衛的提醒了,之前他的兩聲慘叫已經驚醒了周圍的獒犬,一時間各營全是犬吠之聲,金軍的喝罵聲與兵甲的摩擦聲也已經響了起來。
劉淮將金軍屍首推倒在地,一開始想要將對方的盔甲扒下來,卻發現根本來不及,只能拔出金軍的腰刀,拿在手中,又從對方腰間摘下一桿骨朵別在腰帶上。
轉頭見魏昌等人還愣愣的站在原地,劉淮不由得大怒:「還等個甚!等死嗎?!」
魏昌慌忙點頭,舉著火把向馬廄跑去。
「拿著刀,去開路!」劉淮又把腰刀扔給那名喚作李三哥的矮壯漢子,直接厲聲下令。
李三根本不敢反駁,悶頭跟著魏昌向前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