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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四章 繁花應傍沙場開

2024-12-16 17:34:55 作者: 陳惡禪
  劉淮轉頭看去,只見那女子大約二八年華,身著一身紅衣長衫,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胳膊。頭髮用一根木簪子盤在頭頂,只有幾縷垂下,落在小麥色的脖頸上。

  女子雖然不是傾國傾城之色,卻是明眸貝齒,顧盼生姿,此時杵著酒幡昂頭挺胸,竟然有幾分健美之態。

  魏勝見狀只是來笑:「小君,你是來接爹爹我的,還是來接淮哥兒的?」

  女子臉色一紅,眼睛滴溜溜的轉向劉淮,隨即理直氣壯的說道:「我就不能接你們兩人嗎?」

  說著,喚作小君的女子向身後招呼了一下,一名身材壯碩的短打男子跑了過來,對馬上二人一拱手,將兩個荷葉包遞了過來。

  「熱騰騰的肉饅頭,爹爹,大兄,你們先墊墊肚子。」女子一邊笑著,一邊將兩個荷葉包塞到對方懷裡。

  「謝謝小妹了。」劉淮知道這女子是魏勝的小女兒,卻連她姓甚名誰一時間都想不起來,只能禮貌性的微笑點頭。

  女子只是一手拎著酒幡,一手拉著劉淮依舊沾著血污的大手,仰頭來笑。

  劉淮稍稍有些尷尬,卻也不能將手縮回,只能拿出當演員的勁頭與那女子對視傻笑。

  「小君,小君!」魏勝喚了兩聲,見女子沒有反應,提高的聲調:「魏如君!」

  「哎……哎,在呢!」喚作魏如君的女子回過神來,滿臉緋紅。

  魏勝一臉兒大不由爺的無奈表情,搖頭開口:「小君,把我之前交與你的那幾封信都送出,然後把碼頭上的酒館盤出去,拿著盤纏去投奔臨安的阿舅,我已與他說好。」

  饒是知曉父親的雷厲風行,魏如君依舊雙眼發直,當即慌亂了起來。

  「爹爹……」魏如君作為魏勝的女兒,自然是知道自家父親這些年在做些什麼……或者準備做些什麼,然而事到臨頭,她卻依舊慌亂了。

  然而這不怪她。

  別說此次父兄一身血污,準備糾集人手,決絕向北。就算是普通遠行,在這年頭也應該作好天南海北,此生不得相見的準備。

  「傻女,愣著幹嘛?還不快去!」魏勝從馬上伏下身子,從魏如君頭上摘下一根草莖,然後又揉了揉她的腦袋,有些好笑的詢問。

  魏如君鼓了鼓臉頰,扭頭用酒幡撥開人群後大步離開。可才走了兩步,她卻是連忙回頭,見父兄已經驅馬離去,不由得又是跺了跺腳:「爹爹、大兄!早些回家吃飯!」

  魏勝頭也不回,只是擺了擺手。

  倒是劉淮耐不住,扶著馬鞍扭過上半身:「小妹勿要多想,我們去去就來。」

  直到此時,魏如君才再次展顏而笑。

  吃完兩個香噴噴的肉饅頭後,劉淮的精神終於好了些,隨即與自家便宜老爹一起,順著官道向楚州城縱馬奔馳而去。

  且說楚州作為宋金對峙的前線,一旦開戰,所面對的敵人並不是正北方,而是西北方。

  原本的泗水,如今的黃河從西北滾滾而下,在楚州城西五十里處匯入淮河,奔騰入海。

  而從黃淮交匯處向西北沿著河道進發,數百里的上游就是徐州。

  就是那個「徐州地方,歷代大規模征戰五十餘次,是非曲折難以論說」的徐州。


  徐州水網密集,四通八達,人口稠密,兵源民夫徵調容易,偏偏易守難攻。所以無論是南朝還是北朝,都將此地視作重鎮中的重鎮。

  這既是軍政傳統,也是地理水文所造成的理所當然。

  正因為如此,無論南征還是北伐,無論徐州在不在手裡,都是所有人繞不開的一個坎。

  這道理但凡有點戰略眼光的都懂,紹興五年……也就是二十六年前的韓世忠自然也懂。

  當時岳飛率部平定襄樊,拼死堵上了中部防線的大窟窿,而身為淮東路宣撫處置使,於楚州開置官署的韓世忠自然也沒有閒著。

  他先是大肆擴建楚州以及山陽的城防,將運河上半段遮的嚴嚴實實,隨即出兵沿著淮河北伐。

  然而此地畢竟離偽齊的核心太近了,完顏兀朮反應過來之後,迅速遣大軍南下。

  倉促間,圍攻邳州的韓世忠寡不敵眾,再加上所謂中興四將之一的張俊發揮穩定,友軍有難不動如山,說死不去支援。不得已之下,韓世忠只能含恨南歸。

  完顏兀朮也不去追,只是監督劉豫完善了徐州防線。

  自此,南宋基本上失去了從黃淮北伐的機會,此次失敗,也被韓世忠引為平生恨事。

  攻既然不成,那就只能守了。楚州的州治山陽作為韓世忠所部神武左軍……也就是韓家軍的屯駐地,城防自然被修得猶如鐵桶一般。

  最起碼,當劉淮驅馬轉過一處小丘,見到山陽城時,心中也感嘆一句,真是一座雄城。

  山陽城北靠淮河,東倚運河,用青石包裹的夯土城牆足有三丈高,令人望而生畏。

  周圍數座小丘上,還有數個軍城佇立,只不過年久失修,不少城牆望樓已經坍塌。

  向東望去,隔著一條運河,還可以遙遙望見一座小城,雖未與楚州城連接在一起,卻也是夾河而立。

  以劉淮淺薄的戰略眼光來看,山陽城的城防體系堪稱固若金湯,只要有兩萬精銳甲士在此駐守,金國來多少人都不怕。

  魏勝沒有帶兒子遊覽楚州的打算,在城門口呵斥了幾名懶散的軍卒後,依舊頂盔摜甲,驅馬直赴州府衙。

  此時已經臨近午時,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劉淮已經有些後悔沒有扯塊破布,作個罩袍了。他身上的兩檔鎧被太陽直射許久,已經有些燙手,盔甲下的短打勁裝更是已被汗水濕透,混合著血腥氣以及泥土氣一蒸,味道難聞到詭異。

  魏勝雖然沒有像劉淮這麼寒磣,卻也是汗透重甲,渾身燥熱。可他卻毫不在意,來到府衙前,翻身下馬,將馬韁繩拋給了門口衙役。

  劉淮有樣學樣,同樣下馬,同樣將韁繩扔出去,可他見到魏勝從馬鞍旁將長刀連鞘解下,背於後背時,還是懵了一下。

  接下來的情節是不是該問那個藍府君想吃餛飩還是板刀面了?

  或者來一套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的戲碼?

  用這招來對付一州的軍政長官?脅迫他出兵?

  靠譜嗎?!

  然而劉淮轉念一想,幹這種事在漢唐元明未必能成,可在大宋,未必就不能成。

  想到這裡,劉淮獰笑著從馬側抽出麻扎刀,甩了甩其上半凝的血,並且用餓狼般的目光望向面前的幾名官差。

  州府大衙門口的衙役都看呆了,當前兩人向後退了幾步,扶住了腰間的鐵尺。後面台階上的一名文吏乾脆將文書一扔,連滾帶爬的跑進府衙中。

  「不好了,魏統領來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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