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燭,答應我一件事。」謝珩玉緩緩開口道。
「謝道君,我巫燭的命是你給的,你說什麼,我都會答應你。」
是的,他的命是謝珩玉救的。
巫燭本以為自己會在那場大戰中祭獻而死,是謝珩玉救了他。
因為他不想讓阿商傷心,不想讓阿商失去家人。
雖然巫燭並不喜歡阿商這個有些偏執高傲的前夫哥,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如果說這個世上最愛阿商的人,誰都比不上謝珩玉。
「別告訴她,還有……好好照顧她。若那個鶴妖敢負她……」謝珩玉話說間,衣袖下的手不由收緊:「別放過他。」
巫燭點了點頭:「好。」
雖然謝珩玉探析過那鶴妖的人品,但是那鶴妖終究是旁人。
他並不質疑那鶴妖對阿商的真心,他能看出來那鶴妖是真的喜歡她,但是真心瞬息萬變。
無論是人還是妖。
所以,他先前就讓那鶴妖發過血誓。
雖然謝珩玉有萬分不舍,但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他能為她做的,只有那麼多了。
*
阿商產子的那日,又逢大雪。
給阿商接生的是村口的那位樹婆婆。
就如同謝珩玉所說的那樣,對於這世間的妖邪來說,神族身體的每一處對它們來說都是上等的補品。
力量強大的神族它們不敢招惹,但是才降生於世的神嬰,令它們垂涎三尺。
饒是在阿商產子之前,他們在竹屋四周布下了無數道結界,卻依舊阻擋不了阿商腹中那孩子溢出的強大力量。
在溢出的那一刻,方圓千萬里的妖邪蠢蠢欲動。
很快,四面八方無數妖魔鬼怪湧現,濃郁的妖氣魔氣鬼氣籠罩著整個竹屋的結界之外。
巫燭曾經想過會有妖邪前來,但是他沒有想過,會有那麼多。
不僅巫燭驚呆了,連同站在屋外的白鶴年瞧著四周密密麻麻的妖魔鬼怪,臉色也變得尤為難看。
「那麼多妖邪,謝道君他一個人可以嗎?」
巫燭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起來,目光看向結界外的那道白衣身影,沉聲道:「不知道,不管如何,我們都要守護好四周的結界,不能讓這個妖邪進來半隻。」
結界外,謝珩玉一襲白衣,手中握著一把劍。
四面八方的妖邪目光看向他身後結界內的竹屋,垂涎欲滴。
在看見謝珩玉手中的那把劍後,不少妖邪都認出了他:
「是青霜劍!那個男人手中拿著的是青霜劍!」
「是修真第一劍謝珩玉!」
「我二姑奶奶家的三大爺的遠房表姑家的兒子就慘死在青霜劍下。」
「他可厲害了,殺妖邪眼睛都不眨一下,沒有妖邪能從他的劍下活下去!」
「那又怎麼樣?你們看他的眼睛,他都瞎了,還屁的第一劍修!」
「是啊,大家快看他的眼睛,他是個瞎子!」
「對啊,他現在瞎了,肯定不是我們的對手,快去咬死他!」
「你們倒是上啊,怎麼都不動啊!不是說去咬死他嗎?」
四周的妖邪竊竊私語,口中都說著要上前咬死瞎了眼的第一劍修謝珩玉,卻沒有一個妖邪敢第一個上前。
直到竹屋內那道力量又溢了出來。
「是神嬰,神嬰快出來了,好香,它的味道好香~」其中幾個妖邪說著,再也忍受不了,一窩蜂的上前涌了過去。
謝珩玉猛地一揮劍,只是一瞬間那些湧上來的妖邪便已經化為了灰燼。
但這些足以震懾那些妖邪嗎?
並不能。
它們對著阿商腹中的那個神族後代的孩子垂涎欲滴。
神嬰降生在人間的前三日無比脆弱,等到第四日恢復力量過後,再想要吃它,那就真的比比登天還難了。
所以,它們有三日的時間。
整整三日的時間,面對著如此多得妖邪,他們不信區區一個瞎了眼的謝珩玉,能阻擋得了他們。
所以,那些妖邪有恃無恐。
畢竟,它們有很多的同伴。
只是它們沒有想到,在它們朝著那道結界襲去時,在無數道刺眼的金光閃現後,出現了無數道高大的身影,他們手持著劍,高大的身影同那瞎了眼的謝珩玉如出一轍。
結界內,支撐著結界的巫燭看著結界外的無數高大身影,認出了是謝珩玉的傀儡。
準確來說是謝珩玉的情絲。
濃重的血氣浸濕了四周的土壤,無數道妖邪嘶吼吶喊著的慘叫聲傳入巫燭和白鶴年的耳中。
結界內,他們二人臉色慘白支撐著結界,不知過去了多久,妖邪太多了,遮住了太陽和月亮,他們分不清究竟過去了多久。
外頭的妖邪一波接著一波,時不時衝撞著竹屋四周的結界。
唯一不變的便是結界外那道同妖邪斬殺的白衣身影。
不知何時,謝珩玉身上的白衣已經變成了血衣。
四周血流成河,各類妖邪的鮮血遍地,還有他無數傀儡支離破碎的殘肢散落。
妖邪心中驚恐,比起它們這些妖邪,這個瞎眼修士才是真正的瘋魔。
整整三日,他都如此不知疲倦
他像個永不知疲倦的傀儡一般,緊握著劍的手依稀可見深深白骨。
還有他另一隻手中握著的鞭子,早已經千瘡百孔
只有他一人,支撐到了最後。
不知過了多久,在竹屋內強大的靈力湧現過後,四周的妖邪一瞬間被擊退。
戰鬥了整整三日的謝珩玉終於倒下了,他跪倒在了那片血海之中,手中還緊緊握著劍柄。
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與他血脈相連那孩子覺醒後的強大氣息。
作為它的父親,他只能保護它到這裡了。
謝珩玉在意識渙散的那一刻,想到了他和阿商的兩世。
他活了整整兩世,一直以為只要有愛就可以抵萬難。
但他卻忘了,算計和欺騙得來的愛,終究會讓他們都遍體鱗傷、傷痕累累。
如今他懂了,愛是成全、是放手。
只要她幸福,哪怕日後陪在她枕邊的那人不是他。
回想起來,整整兩世,他們二人好像並沒有真正的相愛過。
她愛他時,他不愛她。
他愛她時,她已經對他心死。
在他用算計得到了她的愛後,得到的不是她的愛,而是憎恨。
世間如此之大,山川美景,天地萬物,他卻從未和她一同看過。
哪怕是一次日出、一次日落。
他終究是不配愛她,他並不是一個合格的道侶。
日後,他不會再糾纏她了。
哪怕是下一世、下下世,都不會了。
神族身隕,不入輪迴,他不會再有下一世了。
他徹底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