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免二字,意味著大理寺已經查清了那日南泉巷子的始末。
梁國公到底有沒有殺人,眼前的大理寺卿一清二楚。
大理寺卿畢竟不是手底下這些剛正不阿的少卿,明白這世間的正義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概括清楚的。
梁國公為私慾殺人滅口,西戎利用這事栽贓朝廷的二品國公。
本案唯一的受害人秀娘收了不義之財設局陷害他人,卻反而害了性命。
國公爺殺人有罪,但是西戎栽贓陷害得太明顯,陛下和刑部對國公爺的懲罰在朝廷上爭論不休。
最後,結果就是眼下陛下發來大理寺的手諭。
大理寺卿警告面前這位兩鬢有了白髮的國公爺,道:「天子開恩,赦免了國公爺的罪行,是為了天下社稷著想。
國公爺當盡忠報國,以謝君恩才是。」
國公爺鄭重下跪,虔誠地高舉陛下手諭,大聲叩謝道:「臣自當以死報之!」
大理寺卿:「來人,給梁國公解鐐銬,歸還他的常服。」
——
一條大理寺發出的口信,徹底驚擾了本就不寧靜的國公府。
朱管家接到口訓的時候,整個人都在抖。
完了,老爺回來了。
老爺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了。
朱管家:「快去通知夫人、懷之少爺,葳蕤軒那邊,儘量恢復原樣!
快!快!快!
別磨蹭,都動起來!」
朱管家才去葳蕤軒看過,那邊除了門口多了兩個大坑,院子裡面里里外外什麼東西都沒有了。
真的!
什麼東西都沒有了!
朱管家都要懷疑孫舅老爺行商之前是不是開鏢局的,怎麼這麼會搬東西。
他都已經能夠想到,國公爺回來看到院子門口那兩個大坑,會氣成什麼樣子。
還有夫人。
夫人到底醒沒醒,現在可不是昏睡的好時候。
徐慧此刻正躺在床上,梁懷之、寧嘉善夫婦正在細心照料著她。
徐慧看著守在自己身邊的兒子、兒媳婦,想到梁靖決絕離開的背影,無聲的眼淚一點點落下。
她還有機會挽回靖兒嗎?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嬤嬤進門後抬頭看了一眼梁懷之和徐慧,仔細斟酌道:「夫人、二少爺,大理寺那邊來消息了,國公爺被陛下赦免了。」
若換了平常,這可是闔府上下都要慶祝的大好事,可是偏偏就在剛才,梁靖少爺已經搬出去了。
徐慧又驚又喜:「老爺出獄了?老爺怎麼現在才出獄啊?」
若是他能早出來一天,何至於走到分家這一步!
徐慧接著感到害怕,害怕國公爺看到梁靖院子空空如也,自己非但沒聽他的把管家權交出去,還把家分了。
徐慧抓住梁懷之的胳膊,「懷之,你父親回來了。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呀?」
梁懷之:「母親,舅舅今日做得不地道。
梁靖身為都察院右都御史,難道父親出獄他那邊連一點消息都得不到?
可他偏偏什麼都沒說,還選在這個時候叫來的舅舅。」
順著梁懷之的引導,徐慧腦子裡一點點浮現孫旭白天的咄咄逼人,梁靖那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徐慧肯定道:「對!靖兒就是故意的,趁著老爺出獄之前,他就是挑准了這時候逼著分家。
一定是這樣。」
徐慧習慣性地把罪責甩到梁靖頭上,總算找回來一點主心骨,「朱管家呢?可有派馬車去接人?
懷之你跟著一起去,你父親重獲自由,若是能第一時間看見你,心裡也會舒服點。」
梁懷之點點頭,交代好嘉善照顧好母親,隨後跟著朱管家出了門。
徐慧這邊也開始忙碌起來,「派人去準備火盆、柚子葉這些。
老爺回來了,一定要給他去去晦氣!」
徐慧一遍遍重複著準備的東西,一炷香的功夫就問了有三遍,所有人都看出來,她此刻心慌得不行。
寧嘉善冷眼看著這一切。
誰說國公爺回來的時間不巧,在寧嘉善看來一切都剛剛好。
聽說葳蕤軒那邊已經搬空了,寧明歌終於滾出了國公府。
今後梁懷之就是國公府唯一的繼承人。
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
梁國公自大理寺出來,就看到朱管家恭敬地迎在門口,「恭迎老爺。」
梁懷之聞聲從馬車上下來,「父親,您這段時間辛苦了。」
梁國公朝兒子點點頭,一言不發地上了馬車。
他在思考,近日發生的這一切。
許墨雪的忽然出現,設計了南泉巷子的局,背後卻意外牽扯出西戎的勢力。
難道許墨雪在布局的時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是被人利用了?
自己一個移交兵權的國公爺,於西戎來說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呢?
國公爺的父親,上一代老國公爺曾在西戎征戰過。
梁國公主要的戰場在南越,和西戎沾不上邊。
梁國公此刻腦子裡一片混亂,南泉巷子那日事發突然,自己知道的消息還是太少了。
一切還是等回到國公府,見了靖兒的面,向他打聽打聽吧。
梁國公心中隱隱有些期待。
他有一個猜測需要在梁靖那邊證實!
西戎小動作不斷,西北地區不太平。
陛下是不是要啟用他了?
梁國公:「你大哥呢?他怎麼沒來?」
沒等梁懷之打好腹稿,梁國公自己先自嘲道:「哼,倒是忘了,他現在可是個大忙人了。」
梁懷之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選擇了沉默。
父子倆各懷心思,就這樣安靜了一路。
夜色昏沉,徐慧得到消息又比較匆忙,來不及準備炮仗了。
國公爺一下馬車,就看到徐慧站在門口,殷切地看著她。
目光掃向她身後,那明亮又熟悉的火盆,梁國公自嘲道。
這才是他熟悉的徐慧!
那日自牢中兩人不歡而散,看如今的樣子,徐慧是已經消氣了。
梁國公沒想到自己能那麼快出獄,他已經後悔給了寧明歌那封休書。
不過沒事,看徐慧那蒙在鼓裡的樣子,寧明歌最終還是沒有膽量拿出那封休書。
正好,他今日就順路去葳蕤軒把東西收回來,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梁國公面目表情地迎接徐慧甩來的柚子葉,那冷冰冰的水滴在臉上,到底不一樣。
梁國公感覺腦子一下清醒了,或許身上的晦氣也被一掃而空。
他大步流星跨過火盆,開口第一句就是:「我去葳蕤軒找一下靖兒,有要事商議!」
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他一邊走,身邊的人一邊攔著。
徐慧:「老爺,天色已晚,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
梁國公狐疑地看著眾人,「怎麼回事?梁靖又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梁國公的步子很大,也沒人敢真的攔他,待他走到葳蕤軒的時候,就看到院子裡面黑漆漆的連個燈籠都沒掛,十分反常!
院門口一地的泥巴,左邊門口一顆金桔苗歪在那裡,另一邊直接就剩一個光禿禿的大坑。
梁國公:「誰來和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