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桌上眾人看向從始至終沉默寡言的人。
陸九畹眉心微微一蹙,從兩隻蜻蜓上收回視線,淡淡轉回身體,看向陸夫人。
「別叫我畹畹。」
不習慣,怪噁心的。
白珠微垂著頭,態度謙遜,語氣卻不卑不亢,柔聲提醒。
「還請陸夫人稱呼我們晉王妃一聲王妃。您雖貴為御史夫人,可畢竟皇上都還要稱呼王妃一聲皇嬸,您還是改口的好,畢竟尊卑有序。您就算是王妃的嫡母,也不能越過了皇上。」
白珠、白桃作為晉王府專門培訓的丫鬟,是經過嚴格培訓的。
王妃身份尊貴,且今日人多。
陸夫人不懂事喚她畹畹,在眾人面前沒有維護她王妃的身份。
當然,如果王妃沒說什麼,她們就不用多言。
但是王妃不樂意。
那她們身為王妃的貼身丫鬟就必須要提醒。
陸夫人錯愕僵硬,臉色難看得很,胸口似被人用棉花堵著。
一個丫鬟也配教訓自己?
況且,陸九畹這個賤丫頭,就是個賤妾生的孩子,她這個嫡母還叫不得了?
又不是叫她賤人,是叫她畹畹啊,這都有錯?
簡直是,氣得她手都在發抖。
滿亭的人,卻針落可聞。
所以由遠及近的一陣腳步聲聽起來格外清晰。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陸九畹,你現在雖然是王妃,但母親養育你一場,如今也是回了娘家,才敢親昵地喚你一聲小名,這樣也成為過錯了嗎?」
一年輕女子踏步進來,犀利討伐的目光準確無誤地看著陸九畹。
陸九畹眼皮一掀,輕輕睨她一眼。
來人一身粉色衣衫,滿頭首飾。
乍一看這姑娘長的不錯,定眼一看一般。
她愛看美女,這姑娘長的不合她胃口。
不合胃口姑娘滔滔不絕。
「自古以來,人生五倫,孝字當先。女子出嫁並不是和娘家斬斷關係了,出身是改變不了的。」
「即便是飛上枝頭當了鳳凰,又怎麼敢忘記這份榮耀是誰給你帶來的,況且父母恩情大過天。」
「出言忤逆,對父母不敬重,就是天大的不孝,難道王妃是打算當一個不孝的……」
不就是一個賤妾生的賤種嗎?
就算是當了王妃,也改變不了她低賤的出身。
在家裡,陸九畹永遠矮自己一頭,因為自己是嫡長女。
陸九畹不喜歡聽她的聲音,刺耳。
「本王妃是來賞花的,不是來聽你嘰嘰喳喳學鳥叫的,學會說人話再出門。」
一片寂靜~
女人的臉色……和陸夫人一模一樣。
長的也像極了。
旁人聽得瞠目結舌,呆若木雞。
王妃,性格是這樣的?
梁夫人心想,傳言當不得真,哪個狗東西亂傳的。
顧夫人心想,王妃這性子,倒是直爽利落。
蕭夫人心想,幸好沒來得及惹她,不然難堪的是自己。
白珠、白桃用力抿著唇,怕不小心彎了唇角。
就知道嘛,哼。
王妃在家連王爺都敢抗衡,別說旁人了。
她算什麼東西。
哦,王妃說,算鳥。
聽到王妃的話,兩人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王妃不僅僅是在王府變得亂七八糟的,回了陸家也是一樣的。
那她們就放心了。
「你!」女人臉色迅速漲紅,感受到無比難堪,試圖挽尊。
「陸九畹,忤逆嫡母,辱罵長姐,你簡直是大逆不道!果然是山里出來的,就是欠教養!」
白桃面色一沉,往前挪了半步,「大膽!敢對王妃不敬。王爺特意交代,任何人敢對王妃不敬就是對王爺不敬。敢對王爺不敬,姑娘莫不是無法無天了?」
王爺,特意交代?王爺也會這樣關心人?
顧玉傾聞言看向陸九畹,卻沒在她臉上看到傲慢得意的神色。
好像王爺對她的寵愛,在她眼裡不值一提。
又或者是,習以為常了。
梁淑妍單純清澈的眼睛流轉之間,不經意間露出一抹諷意。
傳聞王爺對王妃冷淡至極,王妃的頭銜不過是虛有的。
王爺不會輕易愛上任何一個女人。
更不可能愛陸九畹。
雖說朝中之事女子不得過問,但她們並不是一無所知的。
如今朝堂之上,兩派勢力。
明面上皇上是天子,百官朝拱。
實際上,王爺的權勢也不小。
而陸御史,站在了皇上的隊伍里。
所以,王爺又怎麼可能真的喜歡上一個站在自己對立面的人的女兒呢。
就是不知道,王爺為什麼還是會選擇娶她。
當然,她的父親,左相也是站在皇上的隊伍里的。
梁淑妍眼神有些落寞。
蕭湛瑛臉上是毫不掩藏的嫌棄,痴心妄想,不過是想在外自抬身份。
真以為當了王妃就能獲得王爺的寵愛,做夢!
轉念一想,又覺得哪裡不對。
不是,一個山里出來的女人都能當上王妃,憑什麼她們一個都選不上?
幾位夫人在旁看戲,內心詫異。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一般家庭,就算內部再怎麼不和,也會在外人面前做做表面功夫。
王妃對陸夫人的態度倒是一點都不掩飾。
不過,更不要臉的是陸夫人了。
還有臉說養恩,不是一直養在山裡的嗎?直到晉王選妃大典才被接回來。哪裡來的什麼養育之恩。
一方面,不讓三姨娘出來走動交流。
另一方面,還讓人家母女分離這麼多年。
這陸夫人,好惡毒。
「芳瑤!住嘴,王妃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就算曾經你是她的嫡姐又如何,如今她已貴為王妃,還不趕緊向王妃賠罪。」陸夫人像個呼吸困難的病人,艱難地要求女兒陸道歉。
陸夫人努力維持狀態。
只是那嘴角的弧度,再拼命也抬不上去了。
一抽一抽的,像是發了臉疾。
陸芳瑤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親,「娘,你說什麼呢?我憑什麼要給這個賤人道歉。王妃又怎麼樣,王爺又如……」
『啪!』
陸九畹被這響亮的耳光聲炸了一下。
好歹毒的陸夫人。
不敢打她,就用巴掌聲嚇她。
幸好她膽子大。
陸芳瑤捂著臉,滿眼難以置信又崩潰。
「娘,你打我?你竟然為了一個賤人打我?」她伸手指著陸九畹。
陸九畹臉色微沉,在白桃出手之前,手中的茶水準確無誤地向上飛躍,潑在了她的嘴上。
「嘴這麼臭,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