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來了興趣,問道:「那人有說什麼時候再來,或者留下聯繫方式嗎?」
張赫金點點頭。
「我告訴他晚上你會回來,他說晚上再過來。」
出發之前林熙確實跟張赫金說過晚上會回來,因此他這樣的解決方案自然是沒問題的。
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距離晚上也沒多久了。
林熙在店裡等了一會,又叫上張赫金出去吃了個晚飯。
等重新回到風水鋪的時候,便看到一個人站在風水鋪門口。
張赫金視力也不錯,一眼便認出了站在風水鋪門口的那個人正是白天來找林熙的人。
也就是那位自稱自己能夠看到另一個人一生的人。
那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膚色黝黑,體格健碩,手臂肌肉明顯,應該是常年曬太陽,且幹過體力活的。
那人倒是還挺有禮貌,見風水鋪里沒有人,便沒進去,只在門口等著。
林熙和張赫金靠近風水鋪時,那人聽到了腳步聲,立馬轉身向這邊看了過來。
他不認識林熙,但看到張赫金跟在林熙身側,便意識到了林熙的身份,激動的喊道。
「您就是林大師吧?」
林熙點點頭,示意他先進去,那人誒了一聲,很快三人便進到了風水鋪。
進到風水鋪之後,男人都不用林熙催促,便連忙把自己這段時間遇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男人叫莊桂光,是一個戶外生存挑戰博主,常年在海島和荒島,亦或是叢林生活,然後靠在網上發布自己在這些地方的生存挑戰視頻,成為了網絡達人。
雖然他的粉絲量稱不上大網紅,靠網絡賺的錢也能維持他的生活開銷了。
再加上莊桂光也很喜歡這樣自由自在,充滿挑戰的生活。
所以今年已經是他做戶外生存挑戰博主的第六年了。
前面六年的時間裡,他走遍了國內很多有意思的地方,荒島海島叢林都去了不少,除了挑戰階段吃和住的條件差了一些之外,倒是沒有出過什麼大問題。
並且每次的挑戰時間也都在半個月到一個月左右,在挑戰地的苦,等挑戰一結束他就會回到城市裡吃吃喝喝,犒勞自己,身體很快就養回來了。
一個月前,莊桂光和之前的每一次挑戰一樣,在一個偏僻的海島上住了半個月,之後便回到了市里。
本以為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將會開啟悠閒的剪視頻外加吃吃喝玩樂的日常,誰知道奇怪的事情卻忽然開始了。
第一次看到別人的一生時,是某天莊桂光在路上和朋友走著,一邊走正一邊聊天。
誰知道下一秒,他便直接停在原地,整個人像是穿越了似的,眼前人來人往的馬路消失不見,變成了一個村莊模樣的畫面。
畫面中,他似乎在行走,期間還遇到了村裡的不少人,那些人紛紛和他打著招呼。
莊桂光當時人都傻了。
這是哪裡?
這些人又是誰?
他壓根不認識啊!
但他不認識那些人,那些人看上去似乎認識他。
正當莊桂光打算開口問問眼前那些人這裡是哪裡的時候,耳邊便傳來朋友的呼喚聲。
「不是,老莊,你幹啥呢?怎麼走著走著忽然傻站著不動了。」
朋友一邊叫他,一邊瘋狂搖著他的肩膀,可算是把莊桂光給叫醒了。
莊桂光回過神,眼睛一眨,便發現眼前的場景回到了街邊。
不是?
剛剛他不是還在那什麼莫名其妙的村子嗎?
怎麼又回到了街邊。
穿越只穿越這麼一會的嗎?
雖然疑惑,但莊桂光倒也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雖然穿越聽上去很牛,但他對現在的生活挺滿意的,並不想穿越到一些自己壓根不熟悉的地方去。
莊桂光將剛剛自己看到的短暫的畫面定義為了穿越,然後還和身邊的朋友說了一下自己那幾秒的經歷。
朋友一聽,自然是不相信的,還懷疑莊桂光是在逗他。
「你該不會是小說電視劇看多了吧,還穿越,你要真穿越了,能回得來嗎。」
關鍵是他也沒見過穿越就穿幾秒的,最少也要穿幾個月,或者一年半載的吧。
莊桂光一聽,想想接觸過的穿越小說和電視劇,還真是,真沒見過就穿幾秒的。
「那我剛剛看到的是什麼?」
朋友:「多半是你自己剛剛出神,腦子裡胡亂想像出來的唄。」
雖然莊桂光覺得剛剛眼前所見畫面的真實得不太像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但除了這個解釋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最終他也只能這麼認為,剛剛那些畫面是他想像出來的了。
但沒想到的是,這樣的情況再次出現了。
第二次出現類似於穿越的情況,是在莊桂光家裡。
那天晚上他本來準備剪會視頻就休息了,誰知道剪著剪著,忽然眼前視線再次一轉,他竟然又從自己的臥室來到了另一個地方。
這是,又穿越了?!
那是一間昏暗的房間,水泥牆,沒怎麼裝修,屋內的家具和擺設也很簡陋,挺像農村老家的那種風格的。
但莊桂光可以很確定,這並不是他農村老家的屋子,因為前些年他老家的房子也重新裝修了一番,刷上了白漆。
所以這到底是哪?
像是知道莊桂光在好奇似的,他的「身體」忽然動了,他的視角也跟著變動。
從房間走出去,莊桂光忽然發現,這似乎就是前兩天他和朋友走在路上,「穿越」了幾秒來到的那個村子!
他竟然又來到這裡了?
莊桂光這下是真的懵圈了。
他之前都信了那些畫面只是自己胡亂想出來的,沒想到現在又來到了這個村子。
該不會又是他腦補出來的吧?
莊桂光正想著呢,就看到自己的視線再次移動,他的「身體」提起了放在門口矮凳上的針線簍,然後挎著往村口走去,最後停在了村口一棵大樹下,和那裡的老大娘們坐下,一邊縫衣服一邊聊天。
莊桂光:「......」
所以,他一個鋼鐵硬漢,穿成了一個老大娘?
莊桂光一時間心情複雜。
大樹下坐著的老大娘們嘰嘰喳喳的聊著各種話題,聊著聊著,話題便轉向了家裡的兒子兒媳婦之類的。
討論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其餘的大娘視線忽然全都往莊桂光的「身體」看了過來。
莊桂光還沒想明白那些大娘看過來什麼意思呢,就聽其中一個大娘開口道。
「柱子他娘,你家柱子和新媳婦關係咋樣了?」
這話一問,其餘人的眼神頓時更亮了,似乎都很好奇答案。
然后庄桂光便看到「自己」縫衣服的手頓了頓,隨即一道陌生的聲音傳了出來。
「挺好的,現在他們倆關係不知道多好呢!」
「但我昨晚上好像還聽到你們家大晚上傳出什麼動靜,不是在打架啊?」
莊桂光繼續聽「自己」說:「打什麼架啊,你這嘴一天天能不能盼著我兒子兒媳婦一點好,昨晚上是我起夜把東西絆倒了!」
剛剛說話那人聞言只能訕訕一笑。
「沒打架就沒打架唄,我這不就隨口問問嘛。」
其餘人一看這情況,估計怕一會兩人吵起來,趕緊轉移了話題。
然后庄桂光就被迫聽了不少村裡的各種奇葩事。
聽得他昏昏欲睡,連自己的意識什麼時候模糊的都不知道。
等他再次醒過來,便發現自己在臥室的電腦桌上趴著,昨晚上剪輯好的視頻都還沒來得及保存。
所以自己這是,又「穿越」回來了?
接連兩次的疑似穿越,直接讓莊桂光腦袋都快想禿了。
因為昨晚上的視覺和聽覺,甚至那些村裡的八卦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他不得不推翻了之前他以為自己是在胡思亂想腦補出畫面的情況,再次確定他應該是「穿越」了。
可自己好好的,怎麼會無緣無故的「穿越」呢。
再有就是,他和那個老大娘非親非故的,就算要「穿越」到她身上,怎麼說也需要一個契機吧。
可惜莊桂光想破了腦袋,都沒有想到自己什麼時候和那個大娘有過牽連和瓜葛,他可以百分百確定自己之前根本沒有見過那個大娘。
到這個時候,莊桂光其實都覺得自己只是偶爾會莫名其妙的「穿越」到那大娘身上,體驗一下大娘的生活,然後再回歸到自己的正常生活。
雖然很奇葩,但貌似也沒有對自己的日常生活造成什麼影響。
甚至再仔細想想,還會覺得很奇妙,自己竟然還能體會到另一種不同的人生。
直到第三次,他無意間看到了大娘家的堂屋牆上掛著的日曆。
然後,他無意間看到了大娘家的堂屋牆上掛著的日曆。
那日曆上顯示的時間......竟然是十年前!
莊桂光震驚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穿越」的這個大娘是和他在同一個年代。
畢竟這裡是農村,大家的穿著打扮也都和現在沒有太大的差別,聊的話題也是家長里短,並沒有涉及到當下的時政之類的。
所以莊桂光真的以為這就是今年的場景。
沒想到他竟然「穿越」到了十年前!
莊桂光震驚得都不知道該如何說什麼了。
但讓他更震驚的還在後面。
就在他剛剛看完牆上的日曆之後,便聽到堂屋另一側的房間裡傳來爭吵聲。
莊桂光的「腳」再次不聽使喚,小心地靠近了那間屋子,他「穿越」的那個大娘在偷聽裡面的人說話。
裡面住著的似乎是一男一女,兩個人正在吵架,並且爭吵的話題還正好和這個老大娘有關。
只聽裡面年輕的女生發出尖銳的吵鬧聲。
「你看看你一個月掙得了幾個錢,掙那點錢我們倆都不夠花,還要給你媽,她年紀這麼大了,有吃的有住的地方就行了,你給她錢她還有地方花嗎!」
接著是無奈的男聲。
「可那也是我媽啊,她以前......」
不等他說完,剛剛那道女聲再次響起。
「誰不知道那是你媽!她是你媽就更應該該為你著想,把手裡的錢全部拿出來給咱們,自己節省點,為我們省錢,難道這不是當媽的該做的嗎!」
男聲沒有再響起,不知道是一時找不到話反駁,還是也認可了她說的。
女聲繼續道:「反正我話放在這裡了,她要繼續在咱們這住下去,讓我們給她養老,就得把她老本拿出來,不然我們哪有功夫照顧她。」
說著說著,女聲語氣一變,軟和了幾分。
「咱們現在才結婚,用錢的地方暫時還不多,但等以後孩子出生了,咱們要用錢的地方可多著呢,我也是為了咱們和孩子著想啊......」
莊桂光聽到裡頭的話,很快辨別出來了,那應該是這個老大娘的兒子和兒媳婦。
不過這到底是哪裡找來的兒媳婦,才剛嫁進來沒多久,竟然就唆使著男人要掏空婆婆的棺材本?
關鍵是,那男的還沒有反駁?
這到底是什麼品種的不孝子,真是生塊叉燒都好過生他!
光是聽著都氣得不行,莊桂光都想直接操控著老大娘的身體進門揍人了。
他想起前兩天他「穿越」到老大娘身上的時候,她在村里大樹那裡差點和人吵起來,估摸著老大娘的脾氣也不怎麼好,應該是個暴脾氣。
他就想著聽到這樣的話,她應該會很生氣,然後衝進去和裡面的兒子兒媳婦吵一架吧。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老大娘卻什麼都沒做,甚至還刻意放輕了腳步和動作,悄無聲息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回到屋子之後,她重新拿起一身舊衣裳,繼續縫縫補補了起來。
那沒有任何反應的模樣,就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似的。
是壓根沒把兒子兒媳婦說的話放在心上,還是說,不想,也不敢和他們計較?
莊桂光正想著,忽然看到大娘手中的衣服上,多出了幾團深色的印記,像是水滴一樣緩緩在布料上暈開。
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是大娘的眼淚。
所以她不是沒把兒子兒媳婦說的話放在心上,只是不敢,不能去和他們計較。
意識到這一點,莊桂光的心裡也變得悶悶的。
後來大娘一直在縫衣服,不知道縫了多久,總之莊桂光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房子裡。
但這一次,他的心情卻比前兩次要沉重很多。
他的家境雖然也不算很好,但和父母的關係倒是一直不錯。
可惜父母身體都不好,前幾年已經相繼去世了。
那時候莊桂光也沒什麼錢,卻還是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在二老有生之年孝敬著他們。
因為父母去世的緣故,他再看到那些孤苦的老年人時,都會很不忍,也會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給他們一些幫助。
尤其是他和自己「穿越」的那個老大娘,他更是覺得自己和她是有一種特殊的緣分。
不然的話為什麼世界上那麼多人,他偏偏「穿越」到了她身上呢。
他很想幫幫她,哪怕是衝到她家裡去狠狠教訓她兒子和兒媳婦一頓。
可更大的一個問題來了。
他和那個老大娘好像不是同一個時間的人物,他這幾次「穿越」到她身上的時間,最近的都是十年前的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今年那個老大娘和兒子兒媳婦的關係如何了,她還好嗎?
因為這些原因,莊桂光對於再次「穿越」這件事情,忽然產生了強烈的期待,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第四次「穿越」快一點到來。
然後他會試著看看能不能操控著老大娘的身體,替她出口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願望被穿越大神給聽到了,第四次「穿越」很快來了,莊桂光再次「穿越」到了那個老大娘身上。
然而讓他難以置信的是,這一次他「穿越」的時間,竟然是老大娘即將去世的時候。
他穿來時,發現老大娘正躺在床上,他還以為這會時間早,老大娘不想起床呢。
但很快,他便聽到陣陣咳嗽聲和艱難的呼吸聲從老大娘口中傳出。
而堂屋那邊,也傳來絲毫沒有克制的聲音。
是老大娘的兒媳婦。
「醫生不是都說了她這病沒治了嗎,再送去醫院有什麼用,還不是浪費錢!兒子馬上三歲了,到時候上幼兒園又要一大筆錢,你怎麼就不懂把這筆錢拿來給兒子存著!」
「而且你媽自己都說了,她不想去看醫生,你還在那說什麼說!給我讓開,我要帶兒子去鎮上買玩具!」
說著,腳步聲漸行漸遠。
而老大娘的兒子似乎在堂屋站了一會,腳步往老大娘的房間走了幾步,最終停住了。
在門口站定幾秒之後,又轉身離開。
莊桂光從他們倆的交談中才知道,這一次「穿越」雖然只和上一次隔了兩天,但老大娘這邊卻已經過了至少三年。
因為上次老大娘兒子和兒媳婦還沒生孩子,現在他們的孩子馬上就要三歲了。
這幾年老大娘經歷了什麼他不知道,但現在他知道的是,她生病了,並且病情應該很嚴重。
至於究竟是不是她兒媳婦剛剛說的那樣沒得治,他倒是不確定。
他其實很難不懷疑,老大娘兒媳婦是不是故意那樣說的。
以此來欺騙老大娘,謊稱是她的病沒得治,不是他們不捨得給她花錢。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莊桂光只能說這兩口子簡直是太畜生了!
屋內的老大娘不知道是不是心已死,在聽到兒子的腳步聲離去之後,她忽然再次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胸口劇烈起伏。
幾秒之後,忽然失去了動靜。
老大娘不是陷入昏迷,而是就這樣死了。
因為莊桂光發現自己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但他又能清楚地看到床上的老大娘沒有動。
所以這是他脫離了老大娘的「身體」了?
還沒等他確定清楚情況,便看到了床上的老大娘。
此刻的她雙目緊閉,沒了呼吸。
走到生命盡頭的她瘦骨嶙峋,還保留著去世時的姿勢,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難過,緊緊地蜷縮成一團。
那模樣看得他很是心酸難受。
正當莊桂光覺得自己成功脫離老大娘的「身體」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腳好像再次不聽使喚了。
他離開老大娘的房間,來到了堂屋,在堂屋可以看到老大娘對面的房間門是敞開著的。
他記得那是老大娘兒子的房間。
而透過打開的房門看進去,還能看到老大娘的兒子正在手機上打遊戲,打得相當投入,還和隊友連麥嘻嘻哈哈的笑。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一屋之隔的另一間屋子裡,他的親生母親,已經去世了。
莊桂光拳頭再次硬了。
自己的母親重病在床,他竟然還有心思在這裡打遊戲!
雖然這種時候也沒有要他剝奪一切娛樂活動,可最基本的守在母親床邊應該能做到吧!
最重要的是,剛剛老大娘咳嗽的聲音那麼大,他不可能聽不見,卻壓根沒說過來看看。
這真是畜生都不如!
莊桂光想衝過去給那畜生來上幾拳,但無論他怎麼想,卻始終走不過去,就這麼站在原地,一直盯著老大娘的兒子看。
還是外面來了一個親戚,提著東西來探望老大娘,她兒子聽到腳步聲趕緊把手機放下,招待親戚。
然後帶著親戚去老大娘的房間,最後才發現老大娘的屍體都涼了。
之後的事情便是如快進一般,給老大娘處理後事。
這兩口子守靈都只給老大娘守了一天,說冰棺租不起,太貴了,而且現在天氣大怕老大娘的屍體發臭,便在大部分親戚都來弔唁,交了禮金錢之後,便直接把老大娘拉去燒了。
期間他絲毫沒有看到那兩口子因為老大娘的去世而傷心難過,甚至在老大娘即將去燒的前一天晚上,兩口子還在房間裡清理這一次葬禮收到的禮金錢。
莊桂光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操控著進到他們的房間,親眼看到他們倆在數錢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是多麼的燦爛。
第二天,老大娘的遺體被拉到了縣裡的火葬場。
被她的遺體燒成灰的那一刻,莊桂光眼前的視線也在緩緩模糊。
這一次他是清醒的,眼睜睜看著眼前的場景變化,他回到了自己的房子。
回到自己家之後,莊桂光的心悶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