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最後一天,凌晨時分,燕城的第一場大雪悄然降臨。
清早霜序起床,看到窗外飄飛的大雪,院子的草坪已經積起一層白色薄毯。
出門時,她站在屋檐下仰頭看飄落的雪花,伸手接了一片,是漂亮的六角星芒。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回過頭,賀庭洲穿著黑色大衣走出來,手裡拿著一條米色羊絨圍巾,纏到她脖子上。
霜序乖乖站在他面前,杏眼瞅著他。
「怎麼了?」賀庭洲問。
她搖搖頭:「沒什麼。」
賀郕衛最近休假,難得他跟沈長遠都有空,賀庭洲跟霜序都不忙,沈聿今天也不加班,兩家乾脆湊到一起,熱熱鬧鬧地跨年。
家宴擺在賀家大院。
賀家的裝修是復古而素雅的中式風格,梅花形狀的洞窗充滿東方韻味,牆上掛著花鳥圖,從前總是冷冷清清的房子,這幾年隨著賀庭洲跟霜序時常回來,越來越有人氣了。
席上幾位長輩輪番祝賀霜序公司成功上市,晚宴後,賀文婧夫婦帶著陸漫漫跟程湜也過來了,剛好碰上大院裡兩家鄰居前來拜訪,家裡愈發熱鬧了。
「我們霜序真是太厲害了!」賀文婧比自己親女兒事業有成都開心,笑盈盈地拉著霜序一頓夸。
陸漫漫吃味:「我就不厲害了嗎?」
「你厲害什麼?」陸漫漫能養成這副天真爛漫的性子,自然少不了賀文婧從小的寵縱,「我跟你爸對你也沒什麼要求,你就每天傻樂就行了。」
陸漫漫心滿意足:「要麼說你們倆能養出我這種廢物呢。」
那位頭髮花白的老戰友笑道:「還是司令你有福氣啊,兒子兒媳都是人中龍鳳,一個個事業有成,下一步應該很快就能抱上孫子了吧。」
這個話題跳躍得有點大,客廳的其他人都整齊地停了一停。
霜序正端著水杯喝溫水,聞言視線往身旁瞟過去。
賀庭洲正漫不經心地剝橘子,對這個話題毫無反應。
抱孫子這事,他們兩家還從沒人提過,既然說到這,賀文婧便順著問了句:「也是,你們兩個結婚都快滿三年了,什麼時候考慮下一步?」
賀家人丁單薄,二十多年來只有父子兩個,放眼整個燕城也找不到如此蕭索的人家了。
這父子倆茶餘飯後不知被人談論過多少遍,各個都是人中龍鳳,可惜老的放不下亡妻,小的薄情冷性,二十九歲才展開初戀,別人像賀庭洲這麼大的時候,私生子都已經滿地爬了。
如今他已婚,肯定是要為賀家開枝散葉的。
沒等霜序跟賀庭洲回答,付芸先道:「他們兩也才結婚沒幾年,還是先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最要緊,我們霜序年紀還小,事業正是上升期呢,孩子的事不著急。」
當媽的總是優先為自己的孩子著想,霜序未滿二十六歲,在付芸眼裡都還是個孩子呢。
賀文婧道:「霜序還小,庭洲可不小了。」
「就是。」陸漫漫插嘴,「男人的黃金期就那麼幾年……哎呀!」
賀文婧笑眯眯地收回打她的手:「童言無忌。」
「下個月就結婚了還兒童呢。」賀庭洲把剝好的橘子餵到霜序嘴邊,四兩撥千斤地矛頭往外丟,「程總監知道自己違反了未成年人保護法嗎。」
一旁安靜寡言的程湜也:「……」
陸漫漫馬上跳出來維護自己的社恐未婚夫:「我下個月就成年了,不行嗎!」
霜序差點被橘子嗆到。
老戰友自己膝下四個孫子孫女,觀念跟她們年輕人可不一樣:「你們兩個這麼登對,生個孩子出來繼承你們的好基因,指定漂亮。再說你爸也想抱孫子呢。」
賀庭洲油鹽不進:「他都沒著急,你著什麼急。」
「誰說他不著急?」老戰友說,「他看見我孫子的時候不知道多羨慕。」
賀郕衛不是那種眼裡只有孫子的人,馬上擺擺手澄清:「這是他們兩個的事,生不生,什麼時候生,看他們自己安排。」
賀文婧倒是覺得人家說得有道理:「你都三十二了,就算你爸不著急,你也該著急了。」
賀庭洲不為所動,並熟練地禍水東引:「要論著急,三十四歲的孤寡人士應該有話要說。」
頓時,一桌子人的視線都聚集到沈聿身上。
沈聿:「……」
說到年紀,他比賀庭洲還要大兩歲,他跟陸漫漫半路夭折的婚事也是燕城的熱門八卦話題,誰曾想到風水輪流轉,小八歲的妹妹先一步結了婚,他如今還單著。
付芸的心事被戳中,一臉憂心忡忡。
眼看著霜序跟賀庭洲婚後濃情蜜意,沈聿卻一直沒有動靜,她心裡怎麼可能不著急。
霜序用胳膊警告地碰了賀庭洲一下:別亂說話。
賀庭洲從善如流地道歉:「抱歉,糾正一下,三十四歲的單身人士。」
……有什麼區別?
沈聿疊著腿,淡定回他:「現在在說你的事,何必拖我下水。」
賀庭洲:「誰讓你不爭氣呢。」
他油鹽不進,一個人能舌戰群儒,賀文婧不在他這白費力氣,轉移話題談論陸漫漫下個月的婚禮了。
跨完年離開大院時,已經過了凌晨,沈聿送沈長遠跟付芸回去,客人跟陸家人也相繼離開。
賀庭洲跟霜序是最後一個走的,大雪下了一整日,院子裡的積雪踩上去咯吱咯吱作響。
霜序被賀庭洲牽著,走到車旁時,她忽然拉住賀庭洲。
「你不喜歡寶寶嗎?」
賀庭洲回頭,手指拂掉落在她頭髮上的雪,嗓音散漫:「誰說我不喜歡你?」
「我不是說我。」霜序換了一種問法,「你不喜歡小孩嗎?」
他剛才憑一己之力舌戰群儒的態度,顯然對小孩一毛錢興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