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登上去往S市的飛機時,一輛不起眼的大眾開出機場。
駕駛座上的人眉眼間有幾分憋悶,本是勾人的桃花眼,此時也少了三分笑。
白鶴軒,白家二少爺,在整個H市呼風喚雨,這輩子也就只給這麼一個人開過車。
白鶴軒一腳踩下油門,有些憋屈的活動了下長腿,看向副駕的人慾言又止。
那人手肘隨意搭在車窗上,修長的指尖夾著燒了一半的煙,他的膚色很白,眉眼間仿佛凝了什麼有些看不清。
白鶴軒怎麼都想不通這輛四十萬出頭的車怎麼能裝得下這尊大佛:「我以為霍三爺駕到,整個H市都得抖三抖,結果就安排了這輛破車?」
霍祁嚴看過來,極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底,因為長時間的出神,聲音還帶點懶懶的啞:「還給我安排了個工作。」
白鶴軒:「.」
H市中心醫院,上百年歷史,匯集國內頂尖外科專家,放眼整個國內都沒幾個能比得上的,這位爺一駕到,這醫院就換了姓,他居然還大言不慚的說自己只是為了找個工作?
白鶴軒一頭霧水:「不是,爺,你來這窮鄉僻壤的幹什麼?」
霍祁嚴換了個姿勢,眼尾一挑,勾出幾分懶幾分淡漠,卻偏偏又讓人無法忽視那一分鋒利,再一看又找不到了。
「找個人。」
S市。
財經排行榜上第一的顧家改姓了高。
除了在圈子裡激起了不小的風波之外,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那就是網上論壇區的幾句豪門秘辛,熱度下來就再無痕跡,S市平靜的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管家給顧念開了門,目光落在她的襯衣上,原本的顏色已經看不出來了,肩膀處開了一處線頭。
曾經的大小姐離開了他們家,過得也並不怎麼好嘛,還以為能享福,結果穿的還不如之前,管家多了幾分驕傲,似乎此刻連高家的門檻都高了不少。
顧念對她的觀察毫無反應,一步不停的抬腳跨進去,管家瞥了一眼幾乎可以當鏡子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來的腳印,扯了塊抹布擦了擦她剛才站的地方。
鄒白薇盯著顧念,眼神複雜,想到那封通知書,她的心上就仿佛被人扎了一針,現在還在不停往外冒黑血。
顧念伸出手,白皙的手指修剪整齊,圓圓的指甲乾淨漂亮:「我的通知書呢?」
「哪有通知書?你那成績能不能考上大學你心裡沒數?小小年紀不學好,盡想一步登天,騙子就專找你這樣的騙!」鄒白薇的指尖幾乎抵上了顧念的額頭,尖銳的聲音刺的顧念皺了眉頭。
高袁平扶著被驚動的何雲芳下樓,看到這個局面他已經明白了七七八八。
何雲芳的腿腳不太利落,顧念連忙迎上去幾步。
高原平揉了揉太陽穴,語氣恨鐵不成鋼:「念念,我知道你想證明給我看你不比夏夏差,但是你怎麼能做這種自欺欺人的事,到時候進不了學校怎麼收場。」
顧念的成績他都知道,從小就比不上高夏,尤其是這一年來,幾次模擬考的成績連個專科都上不了,怎麼可能被H大錄取。
顧家原本的人脈早就被他收為己用,他都撬不動H大,顧念一個私生女,憑什麼?
顧念緩緩呼出一口氣,眉眼間多了幾分不耐,長長的睫毛微微下斂:「你們有完沒完。」
「你這是跟長輩說話的態度?!」鄒白薇氣瘋了,臉色扭曲,「沒教養的小賤人,你還想進H大?你想得美,我沒看到通知書,什麼都沒有!」
「什麼通知書?」何雲芳急了,通知書就意味著大學,她的念念考上了,「念念的通知書在哪?」
顧念微微挑著眉眼,滿臉漫不經心的樣兒,壓根兒沒把鄒白薇放進眼裡:「你要是沒收到,怎麼知道是H大的通知書?」
鄒白薇被她一噎,整張臉憋的通紅。
顧念穿著襯衣牛仔褲,細瘦的腰身挺得筆直,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已經完成了氣勢上的俯視。
就是這種眼神。
真讓人厭惡。
鄒白薇氣得手直抖,她忽然衝到柜子前抽出了那份錄取通知書,眼裡露出幾分得意的瘋狂,狠狠的撕碎了通知書:「憑你也想去H大?我告訴你沒門兒!只有我女兒才能去,你個野種根本不配!」
「不要!念念!.念念!」何雲芳嚇得站不穩,急的猛烈咳嗽起來。
「奶奶,」顧念急忙給何雲芳順氣,「您別急,報名不需要通知書。」
鄒白薇冷笑著,聲音尖利:「我還沒聽說哪個學校報名不用通知書的」
顧念眉眼微抬,冷意刺的鄒白薇脊背發涼,她想反擊,卻發現在顧念的眼神中她根本開不了口。
顧念幫何雲芳把了脈,餵她吃了一顆藥,又把剩下的藥拿給她,安撫著她的情緒:「奶奶,這是一個月的藥量,您收好,我還有提前錄取書,您別擔心。」
通知書撕了就撕了,顧念一點都不在意,她來S市一趟只是為了把剩下的藥拿給何雲芳,為了奶奶,她也會只做顧念,普普通通的高中生顧念。
作為H市排名第一的百年學府,H大的開學季一向熱鬧,僅僅是做工精緻繁貴的錄取通知書也足夠成為炫耀的資本。
走進這裡的人,天生就比別人高一等,他們要麼有過人的智商,要麼有過人的家世。
H大校長辦公室。
辦公桌前站著一個中年男人,H大一年級教導主任湯木森,略微禿頂,邊看手上的資料邊扶了扶肚子。
湯木森正了眼鏡,看向沙發上的女孩。
她咬著一根棒棒糖,撐著沙發背正在手機上敲敲打打,坐姿隨意,整個人冷冷淡淡的。
這樣的資料他看的多了,如果嚴格按照分數線,她連H大的門都別想摸,又是一個關係戶,不過就算是關係戶,她也應該是倒數第一的那種。
老校長坐在辦公桌後,頭髮細緻打理過,衣服一絲不苟,百年學府的文化底蘊能從這名老者的目光中窺見一二。
「厲校長,」湯木森把資料放回校長桌上,又拿下眼鏡擦拭著,「我們院都是頂級的人才,H大心胸外全國拔尖兒,我不能砸自己招牌,這個學生來了不就是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嗎?您別跟我開玩笑了。」
「湯主任,」厲校長臉色一變,沉聲阻止,目光不易察覺的看向了沙發上的女孩,「說話注意分寸。」
湯木森不以為然,他斜著眼睛看了看顧念,不屑的哼笑:「學校的名氣不能壞,厲校長你也體諒體諒我,我得為我的學生負責。」
心胸外是H大的金字招牌,也是他一手帶出來的成績,他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履歷上出現污點。
厲校長還要說什麼,餘光瞥見顧念對他點了點頭,他沉吟幾秒:「那就文學院吧。」
等到湯木森得意的離開,厲校長才起身,他走到顧念身旁,竟是微微彎了身體,神情恭敬:「顧小姐,文學院簡直浪費你的時間。」
顧念拿著的是一款白色的厚重老式手機,灰色的屏幕上閃爍著光標,一行行字母快速敲擊出來。
纖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打,顧念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不重要。」
厲校長似乎猶豫了一下:「顧小姐,這一年都沒有你的消息,大家都很著急。」
顧念收起手機,衣領微開,細長的的脖子白皙漂亮,眼眉微低:「我回來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
H大的寢室是按照班級來分的,顧念抱著剛領的軍訓服找到文學院的寢室,剛進門就聽到了一聲尖銳的驚叫:「顧念!又是你!」
寢室里已經入住了三個女生,高夏砰的扔下了正在收拾的衣物,衝著顧念就喊:「你怎麼陰魂不散!跟著我來H市,現在居然還跟著我來學校!」
顧念走到剩下的那張床鋪前放下軍訓服,他的手指纖長,對比軍訓服對的顏色時更加好看,鄰床的女生離得近,滿腦子都在想,這樣一雙手,該是鋼琴家的。
高夏發現自己被無視了,聯想到上次在機場自己莫名其妙手疼,頓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故意提高了聲音,滿臉惡毒,恨不得全校所有人都聽到她的話:「你們知道顧念原本應該姓什麼嗎?她媽媽當年婚內出軌,根本不知道她的親生父親是誰!」
寢室的兩個女生驚呆了,她們盯著顧念打量起來。
顧念身上穿著一件襯衣,簡單的牛仔褲,臉龐白皙乾淨,修長挺直的身形透著傲氣,這樣好看的女生,媽媽居然是這樣的人?
高夏的聲音實在太大了,吸引的旁邊寢室的人都圍了過來,現在都被這消息震住,靜了兩秒後「嗡」的一聲,驚訝的討論聲就傳開了。
「不會吧,她媽媽婚內出軌就算了,怎麼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
「高夏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應該不會是假的吧。」
「有其母必有其女,以後還是離他遠一點,尤其是有男朋友的。」
高夏越發的得意,她盯著顧念,示威一般的繼續說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清楚嗎?當然是」
「砰——」
一聲重物擊打的聲音打斷了高夏的話,隨後女生中爆出一連串尖叫。
顧念掐住高夏的脖子,力道之大讓高夏狠狠撞在了書桌上,後腰傳來的劇痛讓她瞬間疼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