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他還真敢
簡尤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裡面。
窗外的天昏昏沉沉的,但狂颳了好幾天的風和大雪已經停了,落得了一片清淨。
簡尤懵著醒來,眼睛的視線焦點落在窗外的時候還是有些茫然。
「醒了?」
宋文無的聲音忽然響起,徹底打斷了簡尤晦澀轉動的思維,她看過去。
宋文無靠坐著,腿翹起,抱著手臂默默地看著她,神情在燈光之下明滅不定,瞧不出來什麼情緒。
簡尤靜靜地看著他好一會,記憶才慢吞吞地開始回籠。
她……不是跟蘇一唯在雪地里走著,要回家嗎?
然後她看見了一束光。
記憶到這裡戛然而止,最多還記得那時候幾乎是絕望中的希望一般的溫暖,她被人抱起來。
再之後的事情,她便完全沒有了意識,或許還有知道自己病了。
「何——」簡尤動了一下,想坐起身來,但是一動,卻覺得渾身散架似的疼,她疼得冷汗猛地冒出來。
特別是肋骨的位置,讓她疼得像是整個人都要裂開了一樣。
宋文無這時候才有情緒地皺眉,他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有些對自己無法無動於衷的無奈:「別動,真不怕死?」
簡尤茫然地看著他,他才上前按住簡尤,絲毫不准她動一下,然後低聲說:「你肋骨斷了一根,然後身體上還有別的擦傷,才上了藥,別亂動了。」
「……?」
簡尤。
她去散個步,遇到暴風雪,吹得冷死,也知道自己病了在發燒,但是什麼斷了肋骨?
她發燒燒得斷了肋骨?
她有些不信,想抬手伸手去摸一下看看什麼情況,但是下一秒便被宋文無極快地按住了手。
宋文無不耐煩地垂了垂眼,嘴角一扯:「你怎麼回事?
說了不能動!」
他說起話來實在是有些凶的,還有幾分警告威脅的意思,眼底甚至流露了兇巴巴的光。
簡尤被他唬了一跳,頓時也不敢動了,只是還覺得奇怪,也帶了幾分開玩笑的意思:「你們怕不是趁著我病了,偷了我一顆腎吧?」
宋文無:「……」
他有的時候真的很想撬開簡尤的腦殼看看,那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是不是晃一晃腦殼都是大海的聲音。
簡尤見他不想說話,也知道從他這裡沒法知道什麼,便問:「何冬臨呢?」
宋文無此時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他靠著椅背,撇開臉看向一邊。
這是一個單人病房,作為普通貧民百姓的簡尤,還沒住過這麼好的病房,隨著宋文無這一扭頭,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頓時也詫異了一下,但關注點還是在宋文無身上,他繃著臉,像是有些煩躁,面無表情的,冷硬得像一顆石頭。
簡尤忽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連忙追問:「到底怎麼了?」
宋文無捏了捏眉眼,有些煩,但是還是開口了:「他出國了。」
簡尤:「……」
她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昏迷之前人還在國內好好的,忽然一覺醒來,告訴她人突然就出國了。
「帶著傷出國的。」
宋文無擠牙膏似的一句一句地說,越說簡尤的心就越發緊一分。
簡尤臉皺成了包子皮似的,有些荒唐地看著宋文無:「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發燒了還是我發燒了?」
宋文無臉色不太好看,黑黑沉沉的,就跟外面的天氣一樣,讓人的心情也跟著他的情緒往下跌:
「何冬臨他一意孤行要開車帶你來醫院,事實上,他也選擇對了,醫生說,你再燒下去,溫度飆升,到時候就回天乏術了。」
簡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危險的時刻,此時從宋文無嘴裡聽出來,倒是有種不知是真是假的虛幻感。
像是不是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而是別人身上發生的事情似的,無法感同身受的感覺。
「然後呢?」
簡尤躺著開口說話,這個時候才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渾身除了痛還有一種發燒之後的無力疲軟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然後,路太滑,天太黑,能見度太低,不知道怎麼了,反正是車禍了。」
宋文無平淡的聲音聽起來,倒有幾分讓人心驚肉跳的感覺,他凝滯著呼吸,氣氛壓抑下去。
「何冬臨傷得比你重多了,但是他把你拉出來,靠著走,走完了那段路,找到了等著你們的救護車。」
簡尤訝然地愣住,腦海里似乎自動生成了畫面感——
暴風雪之中,一個渾身傷痕累累的高大男子,抱著昏迷不醒的她,艱難地往前走著。
她甚至能想像出來何冬臨的那個眼神,在風雪沾染了的眉毛睫毛之下,是一雙冷硬、漠然、堅韌的眼睛,強硬得讓人心驚。
簡尤恍惚了一下,才從這個畫面之中脫離出來:「他為什麼出國?
他不是受傷了嗎?
為什麼還要出國?
去的什麼國家?」
宋文無頓了頓:「C國吧。」
曾經何冬臨留學的那個國家,簡尤瞬間無言,她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一瞬間卻不知道該先問哪個。
在簡尤的沉默之中,宋文無忽然開口:「你確定,何冬臨這樣的人,會出軌?
即便是你說,我也不太信。」
宋文無的這句話,莫過於給何冬臨很高的評價了。
原因很簡單,男人出軌無非就是膩了,不愛了,但是他卻從來沒見過不愛一個人,能為這個人做得那麼極致。
這是簡尤這個昏過去的親歷者無法看見的。
宋文無是在風雪停了之後再來的醫院,那個時候,何冬臨還沒走,他看見了何冬臨的狀態。
一條腿骨折了,一根肋骨斷了刺出了皮膚,額頭磕出了一個洞,血嘩啦啦地流,臉上手上各種傷口。
肋骨不一定是當時就刺出了皮膚,很有可能是抱著簡尤的過程中,造成的二次傷害。
何冬臨見到宋文無的時候已經有些不行了,幾乎要倒在地上,被護士堪堪接住了,送去急救。
宋文無沒辦法想像當時的畫面,如果何冬臨真的不愛簡尤了,出軌了,這個男人是怎麼做到在那種情況下。
強忍著劇烈的疼痛,徒步抱著人,走完那段絲毫不短的路的?
更讓宋文無覺得心裡窒息的,是他把那個場景代入自己,他甚至無法確保自己真的能跟何冬臨一樣做。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何冬臨,而感到羞愧的地方。
為什麼?
這樣的人,他出軌了?
簡尤被宋文無問得啞口無言,她定定地看著宋文無,腦海里滑過的,卻是陳寧的面容。
她閉了閉眼,說:「或者是因為你還沒見過那個陳寧吧,見了,你或許就不會這樣說了。」
人類是愛美、畢生追求美感的生物。
遇到了更好的人,完全不動心,簡尤理智地認為這就算是聖人也沒辦法做到。
宋文無第一次見到簡尤流露出這不自信的神情,頓時嗤之以鼻:「陳寧?
如果你說的是外面站著的那個女人的話,那我告訴你,我見過了。」
簡尤一滯,這才扭過脖子,把視線斜了過去,這才注意到,門外有人靠著,但是看不清楚面容。
「陳寧?」
簡尤試探著喊了一聲,那個身影動了,扭頭看過來,露出了陳寧那標誌性的,青春又清純讓人憐的臉。
簡尤吃了一驚:「你為什麼在這?」
陳寧聳聳肩:「我早就在這了。」
簡尤皺眉,想不通整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何冬臨受傷了,所以陳寧來看他?
但是何冬臨不是去了C國嗎?
她為什麼還留在這?
陳寧掃了宋文無一眼,剛剛宋文無和簡尤的對話,站在門口的她是一字不漏地聽得清清楚楚。
對於宋文無的不屑,和對她容貌的蔑視,陳寧感到不爽,此時瞥眼看他,見他果然目不斜視。
甚至連多看她一眼的意思都沒有,於是也覺得奇怪起來。
宋文無不看陳寧一眼,並不是故意的,而是真的提不起興趣來多看陳寧一眼。
陳寧先不管簡尤,倒是糾結宋文無這個傢伙,她抱著手臂,問:「我長得這麼不好看?
讓你多看我一眼都覺得髒污了你的眼睛嗎?」
宋文無聞言有些吃驚地抬眼,有些荒唐似的一扯嘴角:「這位小姐,你長得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
「……」陳寧要被宋文無給氣死了,但是這個不是重點。
她糾結了一會,才看向簡尤:「怎樣?
好點了嗎?」
簡尤定定地看著陳寧,對於陳寧那親昵得像是兩人是多年好友的口吻有些不適:「我們很熟?」
陳寧嬌憨地抬手撥了撥肩膀上的頭髮,笑得春光明媚:「我跟你不熟,但是跟你老公很熟。」
「……」簡尤不言不語。
這句話還真的是讓人難以接受,若不是她還傷著,估計她就跳起來和這個陳寧對質了。
簡尤安安靜靜地看著陳寧,不說話。
陳寧驚奇地嗤了一聲:「你還挺沉得住氣的。」
「有話就說。」
簡尤懶得跟陳寧廢話。
因為簡尤認為,老公出軌了,要教訓和管的是老公,而不是那些鶯鶯燕燕。
畢竟外面的鶯鶯燕燕走了一個還有千千萬萬個,只有對付了何冬臨,那才是治本。
所以她對於陳寧沒有多大惡意,但是卻做不到友好。
陳寧無所謂地抿嘴,笑:「這麼凶,唉,其實我是受何冬臨的托,來照顧你的。」
簡尤:「……」
何冬臨這傢伙還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