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他會道歉
阿零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寧靜，也把簡尤嚇了一跳。
她舉著手機的手一滑，手機頓時掉落，直接砸在她的鼻樑上，疼得她呲牙咧嘴。
「你不是出去了嗎？」
簡尤無奈地撿起手機，揉著鼻樑。
阿零抱著手臂笑嘻嘻地看簡尤，笑得很含蓄很溫柔：「對，但我剛剛忘了還有東西沒給你。」
簡尤頓了頓：「什麼？」
阿零笑而不語，只是搖搖頭，什麼都不說。
這態度神神秘秘的，把簡尤的好奇心都給吊起來了，「到底是什麼東西？」
「等一會吧，你就能看到了，耐心點。」
阿零笑著在椅子上坐下來，她的氣質成熟優雅，儘管也是和陳寧一樣翹著腿，但兩者給人的感覺卻相差甚遠。
阿零的成熟，給人一種知性女性的感覺，優雅含蓄，雖然容貌並沒有特別出色，但勝在氣質讓人矚目。
跟陳寧的氣質是截然不同的，陳寧還很稚嫩，憑著皮相絕美，氣質拉不起來，到底還是年輕。
論氣質，是連簡尤都比不過的。
確實是在等，因為阿零打開了電視機，正對著簡尤的電視機，但簡尤因為躺在床上，基本看不見電視機的屏幕。
於是阿零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床搖起來，整個病床上半部分升起，簡尤便能靠坐著看見電視機的屏幕。
只是剛剛那一下，弄得有些疼，也不知道今天折騰了那麼幾下，接好的肋骨有沒有錯位了。
但簡尤對疼痛和對肋骨的關心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電視機的屏幕給吸引過去了，電視上的內容是直播。
C國頒獎晚會的直播。
國內和C國是有時差的，簡尤這邊還感覺著太陽終於出現了，C國的晚會卻已經準備開始了。
而這個獎項，在全世界範圍內，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多少的研究員、各種學家，窮其一生研究的東西，也可能沒辦法拿到這個獎。
但凡拿了這個獎的，身價立即飆升，而何冬臨只是入圍了獎項候選名單，還沒真的拿到了獎。
一切都要在這個晚會上開獎之後，才算是塵埃落定。
而如果本人沒到場的話，獎項自然就落到旁人手裡了，所以陳總才不顧一切，也要把何冬臨帶走，就是為了這個獎。
雖說不一定能中，但總有那麼個萬一的，還有在這個晚會上露露臉，也是提升知名度和身價的好途徑。
作為商人的陳總，怎麼可能錯過這麼一個機會。
簡尤的眼珠子在屏幕上瘋狂地轉，在鏡頭掃到的每一個地方，她都緊緊地盯著，生怕錯過任何一個鏡頭。
說不準何冬臨就在裡面。
「別找了，不會有的，C國在這種事情上，向來很歧視我們國家的研究學者。」
阿零忽然開口，她頓了頓，又補充：「我覺得你不必抱有太大的期望，因為他們會把獎項給何冬臨的可能性很小。」
C國的人從來都看不起他們，雖然不明顯，但是明里暗裡的各種事，懂得人自然都明白。
就連何冬臨，去的時候也並沒有抱著必須取得這個獎項的決心。
更多的，其實只是重在參與。
晚會的開場白很長很枯燥，普通人看著根本一點也看不進去，因為這個晚會不僅僅是生物學的獎項，它還涵蓋了其它學科。
要介紹的人和事多得數不勝數，一場晚會下來，可能好幾個小時都播不完。
正常人對不感興趣的事情，早就看得困了，但是簡尤這個大病初癒的人卻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機的屏幕。
一點也不願意錯過。
等了很久，終於到了生物學這一方面的獎項，鏡頭很快地掃了下面一片的學者，恰巧掃到了坐在其中的何冬臨。
短短一秒不到的鏡頭，簡尤看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是因為當場的燈光還是他的身體，他臉色很慘白，是那種，比起簡尤這個真的病人，看起來更像大病初癒的感覺。
蒼白得毫無血色，額頭的傷口也被處理過，看起來並沒有那麼駭然。
他端坐著，肩膀脊背挺得很直，面無表情地望著前方，而操控攝像機的人似乎也覺得何冬臨的臉色不對勁。
很快又把鏡頭挪了回來，再給何冬臨一個大的特寫。
這一下，簡尤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神情，他很安靜，甚至沒注意到鏡頭已經掃向了他。
他只是望著前面的舞台，聽著主持人說的話，表情漠然得讓人感覺他仿佛置身事外似的，有種事不關己的疏遠感。
但是簡尤卻看得出來，他那雙眼睛深處，望向舞台的那種狂熱，只屬於他一個人的狂熱。
那上面，就是他的理想之地，能讓他多年來的努力為人知道的地方。
簡尤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覺得心跳隨著他的眼神跟著變緩了，那個主持人好像在故意吊著眾人的胃口，遲遲不肯宣布獲獎者。
簡尤看見何冬臨的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又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他一定也很緊張吧。
簡尤悄然地想，心裡也禁不住跟著緊張起來，望著他緊繃的臉，簡尤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失去了任何聲音。
連主持人的聲音也變得含糊而逐漸遠去，飄渺起來，一切歸空。
忽然，主持人的聲音炸響，卻念的是名字：「DONGLINHE！」
何冬臨的拼音名字！
簡尤的耳朵像是被主持人的聲音給炸了似的，一瞬間嗡嗡作響，帶著不敢置信和驚訝，她愣愣地望著電視機屏幕。
他拿獎了？
拿了C國的生物學獎？
她感覺自己在做夢，忍不住搖了搖臉，視線直勾勾地盯著電視機屏幕。
鏡頭給了簡尤答案，因為它一直追逐著何冬臨的臉，不想錯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
但是過了好一會，何冬臨沒有起來的動作，只是上半身忽然微微動了一下，就像是癱瘓了好久的人，突然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控制權似的。
那種試探性的，小心翼翼的動作。
不止簡尤，其他人也奇怪了，鏡頭裡的人紛紛扭頭看何冬臨，都不明白他為什麼沒有動作。
但是他還是面無表情的，甚至有些冷淡的樣子，一點也沒有得獎的喜悅和狂喜，太冷靜了，冷靜得不像是得獎者，反而像是得獎者旁邊的人。
被鏡頭不小心掃了進去而已似的。
旁邊的其他學者看著比何冬臨這個獲獎者還要激動幾分，紛紛拍何冬臨的肩膀，恭喜他。
何冬臨禮貌地回應，但是隨著那些人的拍一下，他的臉色便白了一分。
直到在這些學者的座位的另一側，忽然衝進來一個小小的身影，他鑽到何冬臨的身邊，一把握住了什麼，然後推動了何冬臨。
這個時候，一些不知道情況的人，才看見何冬臨原來是坐著輪椅來了。
簡尤倒吸一口涼氣。
不為別的，只因為鏡頭沒了前面的人和椅子的遮擋，她眼睜睜地看見他的襯衣上、右胸下方的位置，被鮮血浸透了。
滿目的紅。
有些人正奇怪，以為是何冬臨著裝怪異，但是大家意識到不對的時候，何冬臨已經被胡蘿蔔推著，往台上走。
仔細一點的人都能發覺，胡蘿蔔顯然很緊張，握著輪椅的手都在發抖，腳步有些發虛。
但是他義無反顧，強撐著緊張，推著狀態比他更糟糕的何冬臨，一步步往台上走去。
主持人反應能力很強，立馬叫人往台階上搭了東西，讓輪椅可以順利上去。
但主持人看著何冬臨的襯衣，甚至經驗豐富的人也一時卡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挽回一下現場的氣氛。
「您這是？」
主持人用英語問。
何冬臨面無表情地說：「上飛機之前出車禍了，我剛下飛機。」
眾人譁然。
簡尤看著這樣子強撐著的何冬臨，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下來了。
主持人問：「需要幫您叫醫生來嗎？」
「不用，我很好。」
何冬臨淡淡地揮了揮手，道。
於是主持開始遷就何冬臨的高度，把麥克風給了何冬臨，然後開始正式頒獎，說了一大堆場面話之後，他把獎盃遞給了何冬臨。
何冬臨抬手接過，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笑意。
「可以發表一下您的獲獎感言嗎？」
主持人適時地問。
何冬臨點點頭，他先是垂眼看了看他手裡的獎盃，說是被，不如說是一個設計獨特而很有份量的一個人形鍍金金屬體。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對著麥克風用英語開口：「我不想感謝誰，那太老套。」
底下的人被何冬臨這種明明渾身是傷，但是卻依舊不失風度的堅韌和幽默弄得滿是感慨，一時議論紛紛。
何冬臨緩了口氣，他現在呼吸很粗重，講話似乎都很艱難，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痛。
如果沒有看到他襯衣上的一片紅，而只是從他的臉上看，卻根本沒辦法知道，他原來是受了傷。
他再次開口，嗓音有些沙啞，很沉重也很鄭重：「有件事我想做很久了，做夢的時候也在想。」
「我每晚都會想，當我將來某一天，真的可以拿到這個獎的時候，我會做什麼。」
「現在我知道了，我會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