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老頭看蕭寒忿忿不平的樣子,有些可樂:「你這瓜娃子,他為啥這麼生氣,你這還不知道?」
「為啥?」蕭寒一頭霧水。
「真是一頭豬啊!」華老頭看白痴一般看著蕭寒,看的蕭寒一臉茫然。
「我又咋了?怎麼豬了?」
華老頭無奈的搖搖頭,可能是被蕭寒蠢怕了,只得好好給蕭寒上上一課!
「說你傻,你還不愛聽,你不知道此番貿然提出替秦王診病,這是犯了忌諱?沒看到秦王都沒先讓我給他瞧病?你就不覺得奇怪?」
蕭寒還是不明白,追問:「奇怪什麼?」
「打個比方,你生病的時候,有一個醫生給你看過走了,結果又來一個醫生來做客,你會不會讓他再給你看看?」
蕭寒這次倒是乾脆的回答:「會啊!萬一第一個人看錯了,或者第二個人有更好的方子,我的病好的豈不是更保險!」
「那秦王剛剛那麼久,為啥都不提這事?如果他提了,我會拒絕麼?」
「額……」蕭寒無語,他還真沒想過這一點!
華老頭看蕭寒不說話了,這才語重心長的教導道:「我們屬於升斗小民,也只是治那些平頭百姓小家小戶!那御醫,屬於官方人員,負責的就是秦王他們這些高官顯貴!你一個提議,這就是讓我跨界去奪人家的範圍!一事不勞二主!尤其是因為張強的事情先落了他的面子,然後現在再去搶他的病人,你讓他怎麼想?」
聽華老頭這麼一講,蕭寒終於有些明白:「哦,原來是這樣,我道這老東西和瘋狗一樣,見人就咬,原來師傅你替秦王看病,就是屬於動了他們的禁忌?」
華老頭點了點頭,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早就對這種階級觀念厭惡痛絕,在醫生眼裡,人跟人都是一樣的,不會因為你是王爺,你就不生病,或者你是平民,你身上就少幾個零件。
但是,在這裡,王爺得了病,沒有特殊情況,過路郎中不會去瞧!而窮人得了病,王爺的醫師打死都不會自降身份為其看病。
看起來相同的職業,卻被這條規矩生生劃成兩個部分,更讓人痛心的是,王爺貴族們占用了大部分的醫生資源,甚至高官顯貴家裡都豢養著不止一個兩個醫生,而百姓那裡,甚至幾個村子都找不到一個醫生!那些生病的平民,只能強忍著病痛,生熬過去,醫者仁心這四個字早就被這個制度破壞的七零八落!
而經過老頭這麼一解釋,蕭寒也終於明白那老不死的為何那般生氣,原來他在無意之間,已經破壞了規矩,用現代話來說就屬於撈過界了,不過蕭寒轉頭一想,又不服氣的接著問道:「那麼就算他們治不好,也不准我們動手?」
「理論來說,是的!」
「為何?」
「天道倫理,各司其位。」
老頭的話言簡意賅,可是蕭寒一聽,卻頓時遍體生寒。
處在現在人想法裡,這就是一個狗屁理論,但是在古代,在儒學思想的侵襲下,連人與人都分三六九等,你跟他們將人人平等?皇帝第一個跳出來誅你九族!
禮教,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東西,有它,什麼都會變得繁瑣,甚至於有些好事都會變成壞事,而沒有他,後世那麼多碰瓷的,賴人的,做假藥的已經告訴我們禮教崩塌的嚴重後果……
搖了搖頭,蕭寒決定不想這些,這不是他能解決的,或者說,這不是現在的他能解決的。
「師父,醫生為何如此之少,我看大軍幾萬人,裡面竟然只有十來個醫生,當然,那群太醫署的雜碎不算!」
「什麼雜碎!別胡說!」
聽到蕭寒發問,華老頭先是警覺的看了看四周,發現無人偷聽,這才放下心來,呵斥一下蕭寒,又接著說道:「醫生,醫生,醫天下眾生,光粗略的學習前輩留下來的醫術書籍就需要十年之功,然後走四方路,行八方醫術,見慣各種疾病又需要二三十年,你以為一個合格的醫生容易啊?就你這樣的,不是我嚇唬你,放你出去,半個月不到,就得被人打死!要想成為一個合格的醫生,真的難,難,難!」
說著說著,華老頭仿佛想起自己行醫的經過,苦笑著一連說了三個難!
聽完老頭的話,蕭寒撓了撓頭,自動略去關於自己的那一部分,對於剩下的話,有些奇怪:「我聽師傅你的意思,要想當一個合格的醫生,就是需要很多的經驗積累對麼?」
華老頭點點頭,道:「對,經驗的積累是最難的,一不小心,就會釀成不可挽回的錯誤!」
「那為何不將醫術細分,治療外傷的專門治療外傷,治療內傷的專治內傷,還有專治腦袋的,專治手腳的,甚至專治大人的,專治小孩的?」
蕭寒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後世醫院的科室分布,一連串話幾乎是脫口而出!
「師傅,你看,人的精力和時間都是有限的,如果我們細化下來,讓醫生在自己專長方面更加深度的研究,一個醫生帶上十來個徒弟,然後每一次遇到疑難雜症,都讓徒弟們記錄下來傳承下來,對於醫術的發展這得起多大幫助!」
說著說著,蕭寒連自己都感覺自己的想法真的很容易實現!而且一旦實現,不敢說震驚全球,起碼也是一件造福萬民的大好事!
想到後世人將自己搬上神壇,蕭寒竟然不由自主的興奮起來,或許,做好事真的會讓人有一種極大的滿足感!更別提這麼大的好事了!
「真的,到時候,我們在每一個大城裡都建立一個超大的醫院,讓頭疼腦熱的去治頭疼腦熱的地方,腿疼胳膊疼的去治腿手的地方,要省下多少時間!省下多少資源,賺多少……咳咳……」
太興奮了,差點把心裡話都說出來,幸虧蕭寒反應的快,及時剎住車,看到老頭還在震驚中,沒有發現他的語病,趕緊接著說道:「還有,這樣教授徒弟,每天都有病人上門,徒弟學的那得多快?這樣一來,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我們不就給發揚光大了?」
「不光這些,還有………」
一想到此事的意義對與大唐的重要,蕭寒興奮的血都在往腦子裡沖,渾然不覺旁邊華老頭的嘴巴越張越大,到最後都和一匹河馬一樣!還在哪裡猶自不覺的說了一大通,幾乎是把後世醫學院,和醫學院下屬醫院的結構都分析了一遍才停下!
而他的聽眾,華老頭此刻早就被這一席話轟的目瞪口呆,整個人都呆在原地!
對啊,我們為什麼不細分?細分下來,學的快,精的快,甚至能有更多的時間去研究自己分類里的疑難雜症,為什麼從沒有人想到呢?這小子腦袋究竟是怎麼長得?為何總能想到別人想不到的?!
(醫學劃分從漢變就開始了,只不過歷經戰亂,傳承不多,到後來依然以走路郎中居多,屬於什麼病都要會治的)
一連串的想法和問題頓時在老頭腦海里激烈碰撞,他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點,直覺告訴他,如果這一點能做好了,那麼他青史留名也不是不可能!
「好!很好!還有呢?我們該怎麼做!」
老頭冷不丁的一聲大喝,頓時將沉溺與後世醫院影像的蕭寒喚了回來!
蕭寒看著老頭目光爍爍的盯著自己,就仿佛在看一個絕世美女一樣,將臉皮厚達三尺的蕭寒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扭捏的說道:「那個,師父,怎麼做這個暫時先一放,只是一個初期的想法,我們現在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要條件沒條件,實在是無從下手,這個需要從長計議,從長計議……那個,我這裡有個不情之請,您看,咋們明天就要回長安了,我現在身無分文,你可不可以借我點銀子,小東約我回長安後,去平康坊遊玩……」
「啪……」又是一腳,踹的蕭寒差點飛出去,緊接著聽到背後傳來老頭的怒喝聲:「下流胚子!滾!!!」
(註:平康坊,長安108坊之一,多為風塵妓女在其中,中國最早的超大型紅燈區,沒有之一……)
揉著屁股一瘸一拐的走回自己的住處,蕭寒突然在半路想起平康坊在歷史裡的註解,其實這也不能怪他現在才反應過來,當初只是看小東的神情有些詭異,並未深想,更加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然會邀自己狎妓……
都是對關於唐朝的歷史不了解啊,蕭寒現在無比後悔當初怎麼沒把歷史書背下來!導致他對唐朝的理解也是他在初中時候了解的那一點。
在初中的時間,蕭寒還是一個小屁孩,讀唐史只是因為單純的小孩子喜歡金戈鐵馬,快意人生的世界,可惜長大來到社會,立刻被社會扇了一個大耳刮子,扇的他暈頭轉向,所有兒時的夢想都煙消雲散,沒想到這一生還真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只是少年的豪邁卻再也不復存在了。
掀開低矮的帳篷帘子,裡面地上已經亂七八糟睡了一屋子人,想踹一腳小東以報屁股疼痛之仇,卻看到小東那略顯稚嫩的臉上好像還掛著淚珠,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仿佛沒有一點安全感一般。
不知為何,看到如此一幕的蕭寒心中莫名一痛,在後世,像是小東這般年紀應該是坐在教室里,想著晚上打什麼遊戲,而在這裡,卻過得顛沛流離,甚至不知道下一次會不會再從戰場上下來的生活,盛世,何時才能來臨?
尋一個空地躺下,堅硬的土面咯的蕭寒渾身都疼。作為後世人,蕭寒無疑是驕傲的,這種驕傲存在於骨子裡,他知道歷史的走向,他知道唐王朝的強大,他甚至知道別人的生死,所以他認為自己高高在上,面前的一切只是一場話劇,在他面前靜靜地淌過,但是今天與那個太醫署的人爭執之後,他才突然發現,原來,他現在什麼也不是!
「蕭寒?你存在的意義呢?你的靈魂呢?這不是一場彩排,你既然來了,為何不做些什麼?」
武德元年,一個平常的夜裡,後世被稱為聖人的蕭寒頓悟在一頂簡陋的牛皮帳篷里,期間香氣四溢,紅光自天邊滾滾而來……
當然,這只是記載在書中的讚美之詞,真實情況是臭腳丫子遍地,酸味汗味絲絲入鼻,蕭寒在睡夢中抱著一個光頭啃……
是夜,我們的小李看過各方情報之後久久不能入睡,一戰損失三名悍將,數萬大軍!這對於剛剛建立的唐王朝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他作為此番主帥必須承擔主要責任,巨大的壓力和自己身體的不適雙雙壓迫著他,差點讓這個鋼鐵般堅強的人都承受不住!
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會,小李突然想起蕭寒的話,心裡突然又升起了一絲希望,他也想讓上天替他除去薛舉這一大患,雖然這種想法有些荒繆,但是起碼心裡好受了一些,畢竟他今年也不過才19歲,總會存在一些年少的幻想。
躺在床上莫名的笑了一下,感覺鼻子悶的要命,小李突然想起什麼一樣,喊過守在外面的親衛,吩咐他去找兩個大蔥。
親衛自然領命出去,很快,就抱著兩顆大蔥回到帳內,雖然不知道秦王殿下要蔥作何用處,但是盡忠職守的親衛還是在伙頭軍那裡找到兩根最好的大蔥提了回來……
一米來高的大蔥長的和一顆小樹一般,還帶著新鮮的泥土放在秦王床前,看的秦王頗有些失神。
想想自己插著兩根長蔥像是大象一樣,李世民終於忍不住放聲笑了出來,把親衛笑的丈二和尚摸不到腦袋,心到道殿下這是怎麼了,燒壞腦子了?為啥看到蔥就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