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霆舟額角青筋跳了跳,似乎想將手裡的小孩扔出去。
但下一秒小孩又難受的直哼哼,直往他懷裡縮。
紀霆舟下意識的按照之前醫生的吩咐,給她順著背。
紀念再怎麼輕,到底也是有重量的,紀霆舟抱著她不知哄了多久,反應過來時,手肘都有些麻。
等到小孩呼吸徹底平穩下去後,他掃視周圍一圈。
中式風格的房間,家具不倫不類的都是西洋風格,廉價的白色梳妝檯,鋪著花里胡哨墊子的沙發,以及那鋪著老土紅床單的床。
每一樣都令紀霆舟青筋直跳,甚至隱隱能看到張玉蘭那個肥婆坐在沙發上摳完腳摳鼻屎的邋遢樣子。
多待一秒,紀霆舟都覺得窒息。
於是他果斷的抱著紀念離開了這棟從出生後就一直住在這裡的小樓。
「家主。」
看到紀霆舟走出來,知了掃了一眼他懷裡蓋著男式外套,只露出發頂的紀念。
她從旁邊傭人手裡接過毯子要給紀霆舟披上,被他擺手拒絕了。
拒絕理由是——
「顏色跟我的衣服不搭。」
知了收回那條毯子,從善如流的點頭:「好的家主。」
下次她帶毯子,會仔細觀察紀霆舟的穿搭的。
車載著人浩浩蕩蕩的往主樓的方向駛去。
叢林環繞的荒僻小樓,全然不知自己失去了最後一任主人。
回了主樓,知了剛要詢問家主打算把紀念安置在哪兒,就見男人大步流星上了電梯,摁了屬於他私人空間的樓層。
見狀,知了沒再多言。
同時心裡有些隱秘的開心。
很多年前,知了還不叫知了,是個即將被親爹賣了換酒喝的小女孩時,她就認識紀霆舟。
見證了他從一個貧苦的野小子到回了紀家被折磨的幾乎沒有人樣,再到一夜之間掌控紀家的全過程。
仇人全部命喪黃泉,恨意燃燒殆盡的後果,便是將他變成了行屍走肉。
雖然紀霆舟明確表達過他不需要後代,想要紀家的血脈在自己這一代斷絕。
但若真的討厭紀念,小孩剛出生時為什麼沒有真的掐死她。
在知了眼裡,他太寂寞了。
獨自一個人浸泡在仇恨里太久,當一個有著他一半血液,跟他分享著同一雙眼睛跟樣貌的孩子出現,他第一反應卻是恐慌。
一個沒有感受過愛的人,自然也不懂如何愛人。
這是個很好的成長契機,也是個能將他留在世間的希望。
這也是知了真心對待紀念的原因。
不是以紀霆舟傭人的身份,而是作為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姐姐。
紀念是他們的希望。
...
紀霆舟此時表情有些扭曲。
「家主,我什麼也沒有做,小姐就哭了。」
傭人滿臉苦澀的看著頭上頂著泡沫,穿著浴袍,裡面身體還濕漉漉,顯然沒來及擦的紀霆舟。
對紀念的稱呼也從『那孩子』變換成了『小姐』。
還好這一整層都是紀霆舟的,沒有他的吩咐,不會有人上來。
哪怕他用這種狼狽的形象,也不用擔心會被人看到。
走進臥室,紀霆舟剛到門口就聽到小孩的哭聲。
之前還在他懷裡睡得安穩的紀念又開始哭了,一抽一抽的,十分沒有安全感的揮著手臂。
傭人立馬道:「我剛進來就發現小姐在哭了。」
沒等她說完,在紀霆舟彎腰靠近小孩的瞬間,哭鬧不止的小孩突然停下了抽泣聲,伸手抓住了紀霆舟的袖子,靠了過去。
是人都希望自己是特殊的,見紀念無意識的依賴自己,等紀霆舟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將小孩抱到了腿上。
雖然紀念不能洗澡,但紀霆舟可以,在回來的瞬間,他便將小孩放在了床上,沒等走到浴池,便將衣服脫了一地。
結果剛洗上,就被忐忑的傭人叫了出去。
紀霆舟盯著躺在她懷裡睡得香甜的紀念,突然起了玩心。
將小孩放到了一旁。
感受不到熟悉氣息的小孩嘴巴一癟:「嗚嗚……嗚……嗚嗚嗚……」
紀霆舟輕勾了一下唇角,又將小孩抱了回來。
然後又放回去。
紀念哭。
再抱回來。
再放回去。
紀念哭。
再抱回來。
如此反覆。
紀念:「………」有病吧!
要不是她還小,必然紀霆舟左屁股一巴掌,右屁股更是兩巴掌。
【大逆不道,敢打你爹屁股】
【明明是你先逗弄的人家】
紀念絲毫不心虛:【你囉嗦了】
可能是發現自己的行為太無聊了,紀霆舟在傭人準備好給他清洗頭頂的泡沫時,停下了動作。
他抱著滿臉淚痕的紀念躺了下去,閉著眼享受技師的按摩跟水流的清洗。
原本以為有個鬧騰的小孩,紀霆舟整晚都不用睡了。
雖然一貫如此,他都習慣了。
但意外的是,等有意識時,他再睜眼已是第二天的早上。
這一覺,他睡到了上午十點。
看到時間的那瞬間,久違睡了飽覺的紀霆舟眼裡划過詫異。
精神飽滿,神志清明,甚至以往長期伴隨著的偏頭疼都因為充實的睡眠消失的無影無蹤。
沒等紀霆舟思索原因,一扭頭便對上了雙哪怕在昏暗環境裡也異常明亮的眸子。
小孩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身上穿著昨天傭人給換的乾淨但是尺碼有些不合適的衣服,坐在紀霆舟旁邊,懷裡抱著枕頭,直勾勾的盯著男人看。
紀霆舟伸手揉了揉額角。
他還沒忘之前紀念知道自己是她爸爸,那副不待見的表現。
「粉色紅頭龜,把窗簾拉開。」
紀霆舟命令著智能管家。
「好的,主人。」
接收到命令,窗簾緩緩滑動,陽光泄了進來。
紀念也看清了紀霆舟的臉。
他昨晚抱了她一宿,怕她再燒起來,一直警惕著,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以為跟小崽子的關係能有所改善。
結果紀念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令原本因為好的睡眠心情愉悅的紀霆舟火冒三丈。
「家主……」
家主,一個多麼生疏又令大男人心碎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