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
杜方知不但沒有生氣,居然還不恥下問起來。
許悠然非常滿意他此刻虛心求教的態度,伸手指著面前的一排排貨架說道:「這貨架上面都堆滿著灰塵,應該至少有三個月都沒有清理了。
如果有貨品賣掉,貨架上面就會留下比較淺的印子,就如同你之前放飛鶴這個位置一樣。」
「那我就不能補貨上去?」
杜方知有些不滿的說道,語氣裡面還透著幾分單純的意氣。
「如果是重新再補貨上去,貨品上面的灰塵的厚薄也會不一致。」許悠然一向心細如毛,把自己的推斷給說了出來。
杜方知沒好氣的說道:「這麼喜歡賣弄聰明,說得好像你會開店做生意一樣?」
「不敢說會,但起碼比你強……」
「口說無憑,有本事拿出證據來……」
一輪對話下來,許悠然發現了杜方知原來只是一個長著黑面臉的紙老虎,
讓人看著怕,但只要開口多說幾句,就會把原本的單純意氣給全部顯露出來。
提著一顆心也跟著放了下來,笑著說道:「你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我把你這貨架上面的所有作品價格在提升至少一倍的條件下全部賣出去。」
「不行,」杜方知直接了斷的開口拒絕。
許悠然有些想不明白,開口問道:「為何?」
「我可沒錢給你發工資!」
「我不要工資,吃住自行解決,賣出一個產品,按百分之十的提成給我。」
「百分之十,你又不用出力,動動嘴皮子就要分這麼多,不干……」
「你到底會不會算帳,就像你面前擺著的這把竹劍,現在標價是十八塊,我可以把它賣出三十六塊來,
就算是你分給我百分之十,也才三塊六毛,你已經比原來的基礎上多掙了十四塊四。
不管賣出去還是賣不出去,最後虧本的都不會是你,你要是覺得不行,那我現在就走。」
許悠然故意擺出一幅馬上就要走的樣子,杜方知一個箭步將她攔住:「你這麼好心,不會是另有所圖吧?」
說他單純是真,看來智商還是沒問題的,許悠然點了點頭笑著說道:「當然是有條件的,如果你能答應我的兩個條件,相信咱們一定會合作愉快的。」
「說」
「第一點,這店交給我打理,那就是全權由我負責,你不能在一旁指手劃腳,」
「好,說第二點?」
「第二點,就是在咱們合作期間,你必須做到對我有問必答。」
看在他眸光微沉,許悠然連忙補上了一句:「不會有隱私問題,我問的都是竹工藝方面的問題,當然如果涉及到家傳絕學之類,你有權拒絕回答!」
「好,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上班?」
「現在就開始,你把這店裡面所有作品的名字和製作方法流程,都跟我仔細的講一講,方便我後期定價。」
許悠然說完,將手中的飛鶴放回原位,從背包裡面取出紙和筆,一雙眼睛灼灼的望著杜方知,等著他開口介紹。
等了好一會兒時間,等來的卻是這一句話:「我……我形容不出來」
許悠然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此刻還是有些微微的失望。
如果指望他能出口成章,就絕對不會對著上帝們說出恕不講價這樣的詞語了。
正想著要不自己摸索去,耳邊卻響起了那白髮老人的聲音。
「我來,小女娃子你給我聽好,好話我可是從來不說第二遍的。」
「爺爺」杜方知低聲喊道。
白髮老人直接推了他一把:「給我滾遠點去,可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是我杜覺的孫子,我這老臉都被你給丟盡了。」
這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和在麵店裡面驚慌失措,落荒而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謝謝老爺子了」
許悠然跟在他身後,走到大門口的一個貨架前,看著他伸手拿起了一隻瓷胎竹編花盤。
「做花瓶難,做花盤卻更難,你別看這個花盤造型普通,這上面卻用了一千二百五十六根細如髮絲的篾絲編制而成。
具體有多細呢?一毫米的竹片,最多可以片出一百二十根篾絲。
然而我家方知,現在才24歲,就已經練成了這一門絕技……」
杜覺說到這裡,與有榮焉的笑了笑,繼續開口說道:「為了讓這些蔑絲變得更加柔軟,更加有韌勁。
在寒冬臘月的時候,把片好了的蔑絲,提前漆染上自己需要的顏色,放在鹽水裡面滷煮七八個小時,
才能編制出來這樣的花盤,就算是過個一百年或者是兩百年,都絕對不會蛀蟲發霉,更不會失去光澤。」
「這麼厲害?」許悠然伸手觸摸著這個滿是灰塵的花盤,如果不是因為杜覺的解說,憑自己的視覺感官,根本就發現不了這件好東西。
杜覺不厭其煩的介紹著貨架上面每一件作品的編制方法和用意,許悠然手中的筆更是不停的記錄著。
越到後面越是驚訝!這些灰撲撲的東西,如果不仔細去觀察,沒有專業的人從旁解說,作為一個外行,根本就沒辦法發現裡面的精巧與製作不易。
外面的天黑了下來,幽暗的電燈在這一條小巷裡面亮起。
足足到了晚上七點,杜覺才把店裡面的所有商品全部給解說了一遍。
許悠然坐在滿是灰塵的櫃檯後面,厚厚的筆記本已經快寫到了尾頁。
「杜方知,我餓了……」
杜覺衝著天井裡面高喊了一聲,杜方知不急不緩地走了出來。
「時間不早了,我該打烊了……」
許悠然這才發現,他居然在下逐客令。
「那我先走了,明天早上八點過來上班,記得早些開門!」
許悠然笑道,杜方知往旁邊一站,讓出了一條過道,目送著許悠然出了門,隨手就將大門關上。
第一次如此生動地看了關門送客的表演,許悠然忍不住回頭,就聽見屋裡面的杜方知清俊的聲音:
「總算是走了,終於可以吃飯了!」
合著這麼著急趕自己出門,是怕自己賴在他家裡吃飯。
許悠然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麼吝嗇的男人,搖了搖頭,往之前去過的那一家麵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