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來到一處露天的餛飩店坐下。
剛一露面,餛飩店的老闆馮老三立刻熱情招呼。
「季公子來了,季公子,您可有一段時間沒來了,是不是我的餛飩不符合您口味了?」
餛飩鋪里坐滿了人,已經沒有下腳墊,馮老三從餛飩攤子後面搬出一張乾淨的桌子,又給配上了四把凳子。
知道季今宵愛乾淨,桌子和凳子他擦了又擦。
季今宵笑道,「忙著在家裡讀書,沒時間過來。」
「喲,季公子還是讀書人呢?那可得少來太平坊了,讀書最重要。」
「行了,去忙你的吧,還一堆客人等著呢。」
裴遠看著兩人熟絡地說話,心中若有所思。
馮英盡心盡力地幫裴遠把桌子和凳子都擦拭乾淨。
「不用擦了,馮老三特別愛乾淨,這桌子肯定被他擦得一點油污都沒有。」
雖然季今宵不講究吃飯的地方,但他對衛生格外注意,要是不乾淨,他也不會時常光顧。
馮老三知道他的喜好,又親自把桌子凳子都擦了再擦,肯定非常乾淨。
擦了半天,馮英看了看手裡拿著的手帕,確實沒有油污。
「馮老三的餛飩特別好吃,比那大酒樓的師傅手藝也不差。」
「這餛飩肉也不知道他是咋捶的,又筋道彈牙,餛飩皮也擀得正好,不薄不厚。」
「也就是我帶你們來了,要不然還得排隊呢。」
馮老三正好用托盤端著四碗餛飩過來,「季少爺抬愛了,我這點小手藝,哪能跟正規酒樓的大師傅比?」
「您愛吃是我馮老三的福氣。」
「請四位嘗嘗,季公子,有啥需要您儘管招呼。」
刁旺從兜里扔了一塊碎銀子,馮老三眼疾手快地接住,眼睛笑得都快眯沒了。
「多的是賞你的。」
馮老三從未見過這麼和氣的公子哥,出手還大方。
馮英想先給裴遠試毒,裴遠輕輕搖頭,暗處都有人盯著,季今宵不會做傻事。
馮英想了想,快速交換了一下二人的餛飩。
「老爺,小人這碗沒那麼燙。」
裴遠沒阻攔,用勺子舀起一個皮薄肉厚的餛飩,清香撲鼻。
輕輕地咬了一口,裴遠有些驚訝。
市井小吃味道竟然這麼好。
吃慣了宮中御廚的手藝,偶爾嘗嘗市井小吃,倒也是另一番滋。
在他們推來推去的時候,季今宵主僕二人早就吃得津津有味。
如果不是太燙,刁旺一碗都吃完了。
一頓飯下來,刁旺一個人就吃了三碗。
「吃慢點,」季今宵罵罵咧咧,「餓死鬼投胎呀,本少爺平常也沒缺你吃喝啊。」
刁旺被罵了也不生氣,嘿嘿一笑,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
少爺這是為他好,少爺說了,細嚼慢咽對胃好。
裴遠默默觀察著他們兩人的互動,這個刁奴確實很得季今宵的信任,兩人也非常有默契,往往季今宵一個眼神對方就知道該做什麼。
他與馮英也有這樣的默契,但那是幾十年培養出來的。
一天相處下來,裴遠確定,季今宵的名聲應該不是這刁奴帶壞。
京城紈絝子弟天天上街打架鬥毆,縱馬踐踏良田,甚至有人為了青樓女子大打出手。
相處下來,季今宵簡直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好孩子。
裴遠對他大為改觀。
「元大哥,不瞞你說,我教那些百姓相聲小品表演技巧,就是想讓他們來這裡求生活,那裡大部分人都是老弱,也沒有一技之長,如果能把這碗飯端好,養家餬口不是問題。」
「等他們學好了就來這裡搭台子,但他們都是普通百姓,可能少不了我出手幫忙。」
「我肯定不會放棄這件事,只是被告狀後我再過來就不太方便了,哎。」
即將分離,季今宵又給了裴遠最後當頭一棒。
馮英看了看裴遠,心說:陛下這回真是誤會季公子了。
別說陛下,就連他也誤會了。
季公子還在老家時名聲就不好,其中肯定有原因。
到底是誰一直盯著季公子?季貴妃的名聲不好對誰有好處?
難道是皇后,不,或許是趙德妃的人?
馮英立刻停止了思維發散,眼觀鼻,鼻觀心。
裴遠實在心虛,他對季今宵的印象不錯,不想看他誤入迷途。
原以為自己是在幫這小子走正途才去讓季貴妃敲打敲打對方,沒想到是一場烏龍。
這位叫魯迅的大儒說得果然沒錯,沒有調查過就沒有發言權。
「若遇難處季小兄弟儘管說,我雖位卑,倒也有幾分薄面。」
馮英瞪眼:誰位卑?
「這是我答應別人的事,說到就要做到,不麻煩元大哥了。」
一個七品御史而已,能幫他什麼?
就得讓他背負這份愧疚!
…………
回到宮中,裴遠思來想去還是用想看看十一皇子的理由,讓人把季貴妃招了過來。
十一皇子已經能吐一些簡單的字音,只是他不愛說話,看起來還是那麼呆呆傻傻又木訥的樣子。
「父、皇。」他躲在季貴妃身後,輕聲囁嚅。
裴遠有些意外,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小十一開口。
不管怎麼說,這也是自己的親兒子,他招了招手,小十一看了看季貴妃才怯生生地走向皇帝。
「來,跟父皇說說你還會說哪些字?」
十一皇子坐在裴遠的大腿上,又慌張又歡喜。
他一直都知道裴遠不太喜歡他。
「很、多」十一皇子嘴裡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哦,看來父皇的小十一終於開竅了。」
裴遠又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十一皇子有些困了,腦袋在他的懷裡一點一點地。
裴遠的心中難得地柔軟了幾分。
孩子交給刁嬤嬤抱下去,季貴妃心中為兒子感到高興,在宮中要想過得舒服,必須得到皇帝的關注。
原本兒子剛出世的那年,季貴妃還心中生出過野心。
皇帝寵她愛她,那個位置她的兒子未嘗不能坐。
但這三年她早已看清,皇帝寵她愛她,但絕不會因為她更換太子。
如今裴宣會說話了,她也早歇了那層心思。
「愛妃,過來跟朕說說話。」
季貴妃聽了一堆莫名的話後回宮了。
「陛下今天是怎麼了?把我跟宣兒叫去,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賀尚宮也聽不太明白,實際上裴遠確實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讓季貴妃不要再管季今宵去太平坊的事情。
讓季貴妃敲打的人是他,怎麼好改口?
說了一堆廢話,裴遠最後還是沒說。
「派人關注這小子,他要是遇到什麼問題,及時跟朕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