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覺得自己一定是見鬼了。
他用力的深吸一口氣，重新閉上眼睛，再次睜開之後，眼前的身影已經變得更加清晰。
章邯不敢置信的抓住了趙賁，死死捏住他的手臂，眼中複雜的情緒仿佛是有著滔天巨浪在翻滾。
一向以威猛示人的趙賁，沒有抽開自己被捏到發疼的手臂，反倒是朝著章邯挑動眉頭，十分滑稽。
章邯明白了，他放開趙賁，朝著趙龍一步一步的走去，步伐仿佛有著千萬斤沉重。
眸子裡那無盡的愧疚之意瘋狂湧出。
讓趙龍都有些不敢直視這雙眼睛，心中已經是在想著，章邯什麼時候做過對不起自己的事情？
章邯開口的時候，語氣都在顫抖，眼中的愧疚已經化成實質般的淚水。
「這，這位是……」
「在下趙龍，昔日為劉邦軍中軍師將軍，如今和劉邦生惡，前來上將軍處討個安養之所。」
趙龍看不懂章邯的情緒，也想不明白，和章邯見面的情況，怎麼和想像之中不太對。
只是輕聲開口，提醒了一下章邯，想要看看章邯的反應，然後趙龍就發現章邯面目更加扭曲了。
卻不是針對他的。
「劉邦這老匹夫，不配用公子為將！」
趙龍：「……」
他看向趙賁，什麼情況這是？
趙賁努力的躲避開趙龍的視線，在趙龍看不到的方向，嘴角已經是咧開的收不住。
「敢問公子，家住何處，父母何在，可有婚配……」
章邯忍不住激動詢問起來。
趙龍想不明白眼下的情況，知道他從劉邦那裡來的，不應該是要憤怒質問，或者詢問他一些劉邦的情況嘛。
怎麼變成了查戶籍。
趙龍思索了一下，回憶著原身的記憶，緩緩開口：「龍乃江東人士，從小不知父親，據說早亡，只知家母是江東大族趙氏的旁系，母親是趙氏族人，也於三年前病故，已有未婚妻。」
這些東西，都是一查就知道的，趙龍也沒有瞞著。
早死的爹，病重的娘，原身只知道母親是江東趙氏旁系，也有家族給的十幾個鋪子。
趙龍穿越而來，是原主身體也很差，母親離世後，悲痛而絕，就給趙龍剩下個未婚妻和萬貫家財。
趙龍說完，見章邯還呆愣著，提醒一聲：「上將軍？」
只見章邯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出什麼重大決定一般，整個人的頹廢都一掃而空。
毫不猶豫的跪下在趙龍身前：「公子，請壯吾大秦。」
趙賁也默默跟著一起來跪下。
章平一看情況不對，也給跪了。
「公子，請壯吾大秦！」
趙龍被徹底整不會了，心中原本準備很多腹稿想要試探一下章邯，都沒有想到章邯直接給跪了。
老實說，窺一而知全貌，老秦人的紀律性和骨子裡的驕傲還在，秦軍就未必沒有絕地重生的機會。
歷史上，劉邦收服關中老秦人之後，以秦國之兵和秦國之將為基石，才能橫掃天下。
即使秦朝覆滅，秦的底子依舊豐厚。
這也是先前趙龍給劉邦定下的計策，先苟一點多發育，等後面拿下關中，直接就起飛，甚至是楚漢相持都不一定會出現，劉邦能直接橫推過去。
如今來看，劉邦能夠撿漏關中，秦軍差的是一個主心骨。
趙龍現在也理解了為何章邯最後沒有帶著秦軍抵抗住劉邦。
如趙賁所說，二世暴政，他從秦人的背後，打斷秦人的脊樑。
斷了脊樑的秦人，不知為何而戰，不知為何要戰。
這一切的變數，其實也在章邯身上。
始皇帝血脈被二世屠殺乾淨，而關中之地能夠振臂一呼群起呼應的人，明面上就剩下來章邯。
只是章邯心態也崩了，估計也沒有什麼誓死抵抗劉邦的想法，更沒有拼死而戰的志氣。
最終讓劉邦成了關中的主心骨，竊取了關中幾百年的精華，來壯大自身，擁有了復刻始皇帝橫掃天下之路的底氣。
其實，只要章邯能夠有志氣，趁著項羽離開之後，厲兵秣馬，團結秦人，必能擋住劉邦的。
然而，那本該昏昏碌碌結束餘生的愧疚章邯，怎麼在一瞬間，就變成了眼前這番堅定，毫不猶豫的模樣？
若是章邯重新振作起來，再有自己的輔佐，和趙賁與韓信相助，可以說重建秦地的底子，已經足夠。
只是，他可是什麼都沒說呢，怎麼就如趙賁所言那樣，章邯見到自己，自己就一定會重新變成秦人的脊樑？
趙龍開始在心中權衡利弊，以及大秦鳳凰涅槃的機會，之前也沒有想到，進展會這麼快啊。
當初投奔劉邦，他為了表現，一開始還帶著親衛上場殺敵呢。
就他這三腳貓的功夫，趙龍其實還是更喜歡當一個軍師。
趙龍沉默了很久，章邯等人沒有絲毫的不耐，直到一陣寒風吹過的時候。
趙龍回神過來，章邯有求生之志，重建大秦之心，甚至是不惜給自己行禮求才。
可以說，態度比劉邦好了無數倍，擺足誠意。
而且，現在秦國高層之中死的死，退的退，若在章邯這邊，那他就是章邯的嫡系。
是章邯的『淮陰同士』！
他現在已經無處可去，天下兩大諸侯皆已經是敵非友，那就在這裡，為大秦，為這個天下，也為自己，再拼一次！
趙龍緩緩開口，拉起章邯幾人，臉上露出一道笑容來：「上將軍看重龍，龍自願為大秦這命數，再與天一搏。」
章邯幾人臉上，都露出了興奮至極的笑容。
「還有，別叫吾公子，吾可當不起上將軍這稱呼。」
「可以叫吾軍師。」
章邯用力點頭：「好的，公子。」
趙龍：「……」
這時代公子的稱呼，多是大諸侯之子，或者一些身份極為尊貴之人。
如始皇帝的兒子，就是公子扶蘇，公子胡亥。
誰要是冒名頂替公子身份，不只是會被人唾棄，甚至可能受到一定懲罰。
「這章邯還真上道，知道趙賁能夠這個時候帶我來，我必然是有著很強的實力，對秦軍至關重要，竟然對我如此的敬重。」
這種稱呼，已經是有些敬意在裡面的。
趙龍心中一笑，章邯這是被趙賁打醒了？
章邯立刻讓人收拾出一個乾淨的大帳，帶著趙龍進入其中。
章邯原本還想要讓趙龍坐在首位的，不過在見到趙賁搖頭之後，這才作罷。
「還請公子教吾，如何拯救大秦！」
趙龍心中已經想好了腹稿，濃縮起來其實就是簡單的一句話。
「早稱王，廣積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