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之下,秦軍士卒正在休息,李左車聽著李齊介紹城中的情況,頓時瞪大眼睛。
「所以說,在我們殺來的時候,陳餘才剛得知壺關被破?」
「可惜!」
李左車極為惋惜的說道,若是確定這一點,就不會讓彊瞻率領秦軍精銳過去,反倒是被趙軍大將看出破綻,錯失了騙開城門的機會。
呂馬童搖頭說道:「不必惋惜,秦軍進攻邯鄲來,講究兵貴神速,這麼短的時間,不可能探查清楚邯鄲所有情況的,現在不也是很好?」
呂馬童說著,厚臉皮的笑了一聲:「叔祖說城中只有三千兵丁,可有機會協助秦軍,裡應外合攻破邯鄲?」
他比李左車年歲大一些,但是這時候要用到眼前這些大將,呂馬童直接順著李左車的身份,一起拉近關係。
只要能夠攻破邯鄲,這都不是問題。
「不行,陳餘在函谷關戰敗回來後,極為謹慎,不只是找回來昔日的趙國相蒯徹,穩定趙地上下人心,並且積極在外拉攏援軍。」
「他除了自己的心腹,其他人都不是很信任,吾在巨鹿之戰後,就一直跟隨在趙王身邊,並非他帳下嫡臣,陳餘不會給吾靠近城牆的機會。」
「而且,趙王宮之中都是陳餘的人,吾手下只有一百親衛,一直被陳餘監視著,很難找到機會離開,去強攻城牆!」
李齊無奈的開口說道,趙王歇回到邯鄲,恢復趙王大位的代價,就是徹底失去了自由,連趙王宮裡的人都是陳餘的。
李齊護衛趙王,這些心腹親衛,關鍵時候保護趙王歇留下一命還行,若是想要殺了王宮守衛,去偷襲城牆,不太夠。
李左車這時候突然開口,眼中湧出強烈的殺意來:「百人,足夠了!」
呂馬童眾人頓時眼中一亮,很清楚這位李牧孫子的腦子,好用的很。
他們這才能夠從當初的進攻上黨鐵礦,一路殺到趙國都城邯鄲來。
李齊的眼中,亦露出幾分好奇之色:「計將安出?」
李左車緩緩的笑了起來,如毒蛇般陰狠:「想要攻破邯鄲,何必非要打開城門,陳餘死了,不就行了?」
眾人瞬間感覺空氣之中的溫度,降低很多,呂馬童知道李左車必然是又想出一條毒謀。
李左車這會兒,來回踱步,滿眼皆是睿智的光芒,沉聲說著。
「陳餘不是想要獻出趙國和邯鄲,用來割地求和嗎?」
「以趙王的名義,邀請他入宮,理由可以用商量趙國未來之事,或者說擋住秦軍之策,他必然會去的。」
「到時候,叔祖提前率人在某一處宮門布置陷阱,陳餘就算是再謹慎,進入他掌控的王宮,總不會帶著大軍過去,定是會放鬆警惕。」
「叔祖只要布置得當,一百刀斧手,完全可以截殺陳餘。」
「陳餘若死,連攻城都不用,邯鄲不攻自破。」
李齊驚駭的吸了一口氣,看著李左車很久。
最終,李齊緩聲說著:「孩子長大了啊,論行軍布陣,吾或許還能與你爭鋒一番,可若是比起陰謀布局,吾比你差遠了……」
眾多在場的將領,尤其是彊瞻這會兒渾身冷汗,這就是被李左車支配的恐懼嘛?
上黨之戰,他就是輕易被李左車拿捏之後,迫不得已加入秦軍,為了秦國效力!
然後趙國的西部防線,就變得形同虛設。
如今,李左車再出毒謀,這一次是要直接坑殺陳餘,讓邯鄲的防禦亦變成笑話。
要知道如今的趙國看似再起,實則是一盤散沙,不過是陳餘憑藉著昔日威望,暫時掌控著。
若是陳餘安心發展個幾年,還能掌控人心。
現在,陳餘不過是個臨時掌控者,他一死,邯鄲城中的人心必將在頃刻間分崩離析,邯鄲完了,趙國完了!
有著李左車之策,李齊的腦海之中回憶著趙王宮的情況,思考著在何處埋伏最為合適。
雙方商量到中午的時候,李齊這才準備離開:「今晚吾就會動手。」
「不過,吾有一個要求,破城之後,保留趙王室血食。」
即使有著李牧被趙王坑殺,此刻的李家對趙王室說不上多麼忠心,也不願意背負坑害趙國的罵名,陷先祖李牧於不仁不義之中。
李齊想要保留趙王歇,哪怕只是一個名號,繼續能夠享受趙人的祭祀和獻禮。
李左車遲疑著,他加入到秦國時間還短,人微言輕的,這樣的大事兒他可不敢輕易答應。
而且,李齊這一代人對趙王室還有感情,他李左車從小生活在先祖被趙王室坑殺的憤怒環境之中,並不在乎趙王室的未來。
這時候,就聽呂馬童毫不猶豫的開口:「叔祖放心吧,哪怕是攻破趙國,秦國亦不會斷了趙王室血食!」
李齊這才放心的離去,沒有再商議什麼求和的事情,能直接攻破趙國,何必答應求和呢。
他有心想要成全自家侄孫兒的滔天功勞,壯大秦國。
李家跟著蒸蒸日上的秦國和賢明的秦王,才能做大做強,更加輝煌。
趙國,的確是過去式了啊……
李家,為這個千瘡百孔的國家,盡力了!
李齊離開之後,李左車有些擔心的問道:「將軍,大王似乎在有意的……」
李左車後面的話沒說完,呂馬童能明白就行。
秦王剛強,眼中進不得沙子,對天下叛賊皆是予以殺伐,欲除之而後快。
如那河南王申陽,即使有著函谷關下的滔天功勞,秦王至今未曾有什麼封賞之意。
再如魏豹,自焚消失於世。
更概況,這是趙王歇,能凝聚趙國人心,是個大敵!
秦王不可能將此人繼續留下的。
「你們都出去。」呂馬童看著在場的眾人說著,等就剩下來他和李左車的時候,這才笑著說道。
「有些事情,本不該吾來議論,不過有一件事情,吾可以告訴先生,這在最早歸順大王的將領之中,並不是什麼秘密。」
李左車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就聽呂馬童的聲音繼續傳來:「大王的母親,是趙國公主。」
李左車的瞪大眼睛,原來大王還有一半的趙國血脈,不過這種關係其實問題不大。
戰國亂世,不少君主的母親都是敵國王女,這並不影響他們對敵國交戰的時候,下死手。
只是趙國,的確有些特殊。
「不管如何,一國王室的血食留存,將軍對此事都不該擅自做主,將軍到時候稟報大王此事的時候,可以和大王說這是為了拉攏叔祖,快速攻破邯鄲的權宜之計,交給大王定奪。」
李左車意味深長說著。
只見呂馬童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收斂,很快就用力的點頭,感激的說道:「多謝先生提醒。」
呂馬童此時驚出一身冷汗,最近連戰連勝,眼看著攻破邯鄲的滔天之功,近在咫尺,人開始有些飄了,怎麼就敢議論大王的事情,擅自答應一國王室留存之事!
太輕率了!
呂馬童在心中不斷提醒自己,一定要戒驕戒躁!
他用力拍了兩下自己的臉,重新恢復了冷意,嚴肅的命令眾多秦軍:「休整一番,夜晚準備襲擊邯鄲!」
……
這會兒的邯鄲城牆上,陳餘正時望眼欲穿,猛然見到獨自一人回來的李齊,頓時瞳孔猛縮。
在他心中,有著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