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打擾我們的二人世界,現在開始謝絕工作。」
說完他向霏烙徵求意見。
「烙烙你說呢,我在這裡的時候,你就不要想這些枯燥的工作了,陪陪我嘛!」
他帶著些撒嬌的湊到霏烙眼前,一雙桃花眸忽閃忽閃的,讓人根本就拒絕不了。
這要是在古代,妥妥的魅惑皇上荒廢朝政的妖妃形象。
而霏烙完全不介意當一個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
「嗯,好。」
霏烙有些縱容的颳了一下他的鼻子,然後才看向溯。
「有什麼事,若是不太重要就不用特意告訴我了,你自己定奪就行。」
這種事情其實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要霏烙一去找權昊焱,基本就把【暗閣】的事情推給他不管不問,他倒是也習慣了。
溯相當於【暗閣】的副閣主,是霏烙一人之下的【暗閣】二把手,也是跟隨霏烙時間最久的人,所以大家經常把他當做和霏烙同等尊敬的存在,稱呼一聲溯老大。
由他代為指揮和管理,也不會有人感到不滿。
「是。」
溯應聲,隨後便退下了,於是又只剩下霏烙和權昊焱兩人了。
「烙烙,」等到溯走了,權昊焱徹底放開,抱住霏烙,「現在可以和我說說究竟發生什麼了嗎?」
雖然知道,但是他果然還是想聽霏烙自己說,而且若是她能夠親口說出來,那麼心情應該也會輕鬆很多吧。
「我…沒能救出他…」
省略自己所作出的努力,自己所經歷的兇險,只總結出這一結果…顯然她還是很在意這件事,也深深痛恨著自己的無力,所以不為自己找任何的藉口,不做半句的辯解。
成年人的世界總是只關注成果,只要未能達到預期的最終結果,那麼任何的努力也都毫無意義。
九十九步和零步是一樣的,都不是『一百』。
「我什麼都沒有做到。」
她只是這樣重複著相同的話語,阻斷了任何求得原諒的機會。
「我殺了好多的人,好多好多…」
雖然樊燁從不把那些強化人當做人,但他們確實曾經身為人,所以如今也不能否認他們的存在。更重要的是,他們和霏烙是相同的存在,就算不如江淮對她的重要性,但心中多少還是會有些偏頗。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對於殺死他們這件事,霏烙比誰都要動容,就好像是不斷的殺掉自己的分身一樣。
所以她是做好了覺悟,下定了決心才趕赴的戰場,結果卻什麼都沒有做到,只是徒增殺戮,只是讓自己所背負的血腥和罪孽進一步加重了而已。
「甚至還有自己的父親,那是我的親生父親啊…明明說著恨他的,但是我現在卻一點都感覺不到輕鬆…」
霏烙有些無助的抱著權昊焱。
「我該怎麼辦?昊焱,我到底該怎麼辦?」
現在的霏烙有些迷失了,常年的目標突然消失,讓她陷入了迷茫之中,一時間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不怎麼辦。」
權昊焱如同拍寵物一般,輕輕拍了拍霏烙的腦袋。
「有什麼好迷茫的,那些這麼多年一直困擾著你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吧?既然結束了,那就不要再想了,剩下的時間裡,你只需要全心全意的想著我就行了。」
說完他還小聲嘟囔了一句。
「知道我等這一天等多久了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頗有幾分勝利者的姿態,讓霏烙一下子沒繃住,直接被逗笑。之前所有的陰鬱氛圍全都蕩然無存,就好像被魔法驅散了一般,再次變得輕鬆了起來。
——果然只要有他在,悲傷之類的情緒都會無處著陸。
「嗯是啊,以後可以安心的陪著你了。」
這一天比她想像的來得更快,也格外的突然。
「對嘛對嘛,」權昊焱顯然對這一點是很開心的,「所以我們約會去吧。」
隨著他的一句話,接下來幾天的行程便被確定了。
世界各地的旅遊景點幾乎都被他們轉便了,因為有直升機可以直接送他們,路程也節省了很多。
「坐直升機去約會,我還是第一次這麼奢侈。」
權昊焱忍不住這麼感慨道,估計也就霏烙能夠這麼亂來了。
大部分國家都有空中管制,也就【暗閣】能有這個面子,大刺刺的飛過去。
至於晚上的住宿,雖然住在基地內也是可以的,但這裡用於度假的話,總感覺很煞風景,所以他們跑去了『無名島』。
這裡也是霏烙的私產,埋葬著安琪兒,之前她帶權昊焱來過一次,那時他們就說,以後想要在這裡定居,只有兩個人,悠閒的過二人世界。
現在這個計劃提前了呢。
霏烙在這裡安排了人管理,所以一直都收拾的很乾淨,完全可以直接住人。
「已經一周了…」
坐在花園內,霏烙看著月季花田如此呢喃。
雖然並不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什麼不好,但她還是不免生出了幾分『這樣真的好嗎?』的羞愧感。
只貪圖自己享樂,拋下一切躲在這裡…
今天白天江家人來了,為了回收江淮的遺體。
來的人是江念,她是江淮的小姑,雖然身為女性,也基本沒有繼承到多少江家『狂暴』的力量,但卻有著雷霆的手腕,以極強的管理和領導力,成為了江家現在的領導者。
江家算是比較特殊的傳承類型,每一代會有兩位家族的主導者。
一個是像江淮一樣,繼承了極強的血脈力量之人,就像是家族的守護神,以武力守護家族。而另一個則是像江念一樣,力量比較弱,但是很有管理才能的人,負責引領家族前行。
畢竟江家人短命,所以需要有雙重保險。
江念屬於江老爺子最小的一個孩子,與上面的哥哥姐姐年齡差的有些多,如今也才二十五六,和江淮的年齡差距不大,所以他們的關係一向比較親近。
如今她親自來接小侄,不知道會懷著怎樣的心情。
說實話,現在的霏烙其實很怕見她,因為霏烙總覺得,江淮的死是自己的原因,所以自然不敢見他的家人。
「對不起,因為我的原因…」
「你不需要自責。」
和江淮有五分相似的女性,但是她的整體感覺卻並非江淮那樣的輕柔,相似的五官反倒給人一股咄咄逼人的颯氣,是典型的女強人類型。
「這是江淮自己做出的選擇,所以我們只需要尊重他的決定便足夠了。你越是這麼自責,才越是在辜負他的心意。」
女人理性的話語令人動容,比任何人都更能點醒霏烙。
「所以,不是因為我…」
——不是因為她幾次三番的依賴他。
——不是因為她的疏忽大意。
——不是因為她非要去救他才牽連了他…
霏烙一直在想,是不是她當時選擇不去救他,那麼江淮也就不會死了?至少她不該那麼急匆匆,還未做好萬全準備就貿然前往。
明明她還可以做到更好的。
只要是這麼想著,她就會陷入一種怪圈之中,怎麼也出不來。
「選擇幫助你,是他自己的決定,所以會導出什麼樣的結果,顯然他自己已經早有預料,也心甘情願的承受。至於說你救他…」
女人犀利的視線落在霏烙的身上。
「你若是沒有選擇救他,而是將他放棄,那我才該恨你。但實際上你並沒有,你做出了全部的努力,所以至少說明了江淮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這樣就足夠了,我想他已經滿足了。」
不,怎麼能這樣就滿足,她是做出了努力,但卻什麼都沒有做到啊!
這樣的話還有什麼意義?
「你果然是典型的商人思想啊,只注重結果,不管是對他人,還是對自己,都這樣的高要求。但我覺得人生不該只注重結果,而應該是過程,否則所有人豈不都是在等死了。」
話是這麼說,但可以這樣一概而論的嗎?
被她這麼一說,霏烙突然感覺自己這些天的煩惱都變得無關緊要了。
「江淮他和我說過你,而且不止一次。」
「是嗎…」
「他顯然是很在乎你的,也甘願為你去冒險,所以這一天我也早有預料了。」
「什…麼?」
『姑姑,最後,就請讓我任性一次吧。』
那時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江念就有了幾分預感,所以對眼前的局面也不算難以接受。
「他的壽命將盡,這是宿命,無力改變。但至少最後他能夠憑藉自己來選擇死亡的方式,能夠在最後保護你,再幫你一點…我想他是滿足了的。」
為什麼反倒變成了她在勸慰自己?
為什麼不來責怪她?
「你一臉『我為什麼不怪你』的表情呢。」
「呃…」
霏烙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女人輕輕的笑了。
「因為早已經見慣了。」
她以一副看淡一切的目光望向遠處的虛空,緩緩說道:
「對我們江家人來說,死亡實在是離的太近了,近到甚至看不清全貌,所以也感受不到恐懼和痛苦。」
江家的人都短壽,平均活不過四十歲,所以總是會有人離開,次數多了也就麻木了,變得連悲傷都喪失了力量。
這樣,究竟算是幸還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