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蓮的話一出口,眾人便驚訝的望向了周晚吟。
她說什麼?
玲瓏繡莊!周家的?
周晚吟自從七歲入了柴家,從沒在上流社交的場合露面過。
柴家人故意打壓貶低她,在外提到這個寄居的外甥女,都說是投奔過來的親戚,父親是白身,早死了。
這些年輕的小姐們都只當國公府里住了個來打秋風的窮親戚。
「惜君,你這表姐……是玲瓏繡莊的東家?」一個小姑娘磕磕絆絆的說。
玲瓏繡莊唉,那可是整個大周最有名的繡莊了,宮中的皇后娘娘最喜歡玲瓏繡莊的天水藍,還召見過繡莊的掌柜羅氏,京中婦人莫不以能得一匹天水藍為榮。
柴惜君動了動嘴巴,沒說話。
周晚吟替她開了口:「自然是真的,玲瓏繡莊專門做的公侯之家的生意,宮中的採買也都出自玲瓏繡莊,若非宗室,怎麼能得這樣的差事?」
諸位小姐們登時面面相覷起來。
「惜君……你表姐,是宗室?」又一個姑娘尷尬的開口問了,方才就她說話難聽來著。
「啊……是啊,遠房的,很遠的。」柴惜君含糊的說。
小姐妹登時就沉默了,目光微妙的落在了柴惜君的身上。
柴家人好手段啊,對外只說是來了個親戚,父親無功名在身,家裡做些生意的。
又或者含糊的說是個遠房的宗室。
宗室女,不值錢,因為宗室有很多。
商戶白身,不值錢,因為士農工商,排在最末。
但是,加在一起,那便是頂富貴的出身了,至少配柴家那個沒有爵位繼承的二少爺柴子安是足夠了。
她們往日裡聽柴家的夫人小姐抱怨,還以為是這表姑娘出身寒微,賴上了國公府的少爺呢。
「是又怎麼樣。」柴惜君梗著脖子道,「表姐的父親是繡莊的東家,可我這姑父,早在十年前就身故了。」
她找回了信心,輕蔑的笑了起來:「表姐,你是沒了親族,投奔來的。」
周晚吟笑了笑,目光落在那幾個不斷思索的小姐身上,笑吟吟道:「小姐不知道,我確實是投奔來的,父母雙亡,便將我許配給了國公府的表哥。」
她說著雙手一攤:「表哥如今有了更好的姻緣,我這不就要另找他途了麼,可惜啊,我父母給我留了萬貫家財,玲瓏繡莊,珍寶閣,萬通錢莊啊……如今都落在了我一個小女子身上了。」
那幾個小姐互相看了看,又看向柴惜君。
好傢夥,周晚吟原來這麼有錢!
這哪是窮親戚,這分明是財神爺啊!
柴子安不肯娶,她們家想娶啊!
大伙兒都是人精,立馬就客套的上來和周晚吟寒暄了起來,一口一個周家妹妹叫的不知道多甜。
周晚吟也從善如流的同人說笑應對,落落大方,得體自然,全然不是那個被柴家人打壓的自卑敏感的模樣。
柴惜君臉色難看極了。
周晚吟看她臉色難看,趕緊趁機道:「我雖然巨富,但卻比不上表妹這般尊貴的,公府雖說清貧了些,表妹卻是正經的公侯家的小姐,也不是我能比的。」
柴惜君登時就震怒了:「誰說我公府清貧了!笑話,我堂堂公府,不比商戶奢侈,但也不能說清貧吧。」
公侯之家,克己復禮,兩袖清風那是說給不知情的百姓的。
鐘鳴鼎食之家,若是真叫人看出了清貧,那就是要敗落了,日後還怎麼混?
周晚吟捂著嘴笑起來:「真的嗎?可公府已經十五年沒有舉辦清華宴了。」
柴家祖上出過兩任皇后,鼎盛時候便有了入冬辦清華宴賞雪聯詩的慣例,後來因為子弟不爭氣,家族走下坡路,花費巨大,辦的就沒有那麼勤了。
最後一次舉辦,還是十五年前,周晚吟一周歲的時候,母親帶著她回門。
周父斥巨資助岳家辦了清華宴,邀請邀京中貴戚名流參加,共襄盛舉。
諸位小姐雖未曾見過,但也聽說過。
「是啊惜君,清華宴這般盛事,確實好久沒辦了。」
「這次國公府二少爺迎娶殷溪將軍,應該是會辦的吧。」
「到時候可一定要請我哦……」
少女們嘰嘰喳喳的聊了起來。
「誰……誰說要辦清華宴了……」柴惜君訥訥的說,她腦子有點懵了,不知道事情怎麼突然就拐到了辦清華宴上去。
周晚吟笑了:「真不辦嗎?好吧,想來清華宴耗資巨大,府里確實捉襟見肘了,連我的炭火都給不了了。」
採蓮樂不可支的看了一眼管事:「原是我錯怪管事了,府里連宴會都辦不起了,自然管不著我家姑娘這外來的親戚了。」
周晚吟攏了一下身上的斗篷:「回去取個幾十兩碎銀子,讓門房去買些炭火來。公府是清貴人家,耐得住清寒,不似咱們商戶人家嬌貴慣了。咱們寄居在公府,也要懂事些。」
柴惜君怒了:「你……說誰清寒呢!」
周晚吟笑了一聲,也不搭理她,帶著小丫鬟就走。
話已然說到這份上,柴惜君絞了絞手帕,站在一堆官家小姐里,瞧著眾人的目光,登時不好受起來。
「惜君,這清華宴,真不辦了?」
……
柴惜君這才驚覺自己惹了大禍,尷尬的道:「我也不大清楚,待我問過母親再說……」
周晚吟回了秋韶院,就見到了將軍府來的人。
將軍府很低調,只派了個中年僕婦過來。
「姑娘退婚的那日,我家將軍會和兵部的人一起,親自過來接手,只是嫁妝物件畢竟不是現銀,還得提前知道具體是什麼,才好安排人手過來。」中年僕婦很和氣的說。
周晚吟有些意外,這位霍將軍人還挺細心的。
她也沒推辭,當下就找來了當初的嫁妝單子,直接遞了過去:「都在這上頭了」。
那僕婦接過來看了一眼,和氣道:「我家將軍說了,姑娘可謄抄一份,好呈給陛下和兵部看一看。」
說著又把嫁妝單子原樣還給了周晚吟。
周晚吟瞧著單子那麼厚,懶得抄了,「這便是原樣的,是當初父母長輩擬定的單子,金銀布帛和商鋪田產是定數,將軍大可放心。只是……」
她頓了頓,「金石古玩字畫,釵環首飾這些,我也不大能保證了。」
她有些尷尬的說,算是給人家打個預防針,柴家缺錢都缺成什麼樣了,府里的女人眼紅那些首飾拿走了一些是肯定的。
那僕婦認真道:「將軍說了,嫁妝是姑娘的,姑娘想捐什麼便捐什麼,即便是少了,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周晚吟愣了一下。
這才反應過來,有些好笑的看著對面的婦人:「你家將軍,不會是……想給我留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