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姑姑是一直跟著盧寒煙的老人了,盧家培養了她伺候盧寒煙多年,很有些體面。
她在外頭替盧寒煙傳話做事的時候,嫻靜溫柔,素淨溫婉。
但宮裡人都知道,她刻薄心狠,又刁鑽歹毒,並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司樂見她鬧得厲害,忙放下手頭上的事兒,過來道:「宮裡總共也就這麼一套了,陛下已經說了,要放南宮擺著,你東宮也不缺這一樣,何苦鬧呢?」
崔姑姑冷冷笑道:「我們殿下就要出宮開府了,這等大事,你們竟敢推脫?」
她不等司樂說話,又道:「酒具我們先拿著,南宮那裡,你們找個別的填過去。」
「這話說的,官窯的酒具乃是第一等的,給了你,卻叫我們去哪裡找來填補給洛陽王那裡?」
這等事情從前也不是沒有,東宮要的物件,怎麼著也得弄來,至於別人那裡怎麼交代,都是女官們自個兒給他想辦法。
這會司樂卻不肯給她們這方便了。
「南宮的主子才多大,那酒具給他不也是拿著當擺設?」崔姑姑怒道。
「那酒具陛下說了給南宮的,要不要是南宮的事,輪不到你多嘴。」
這話一出,吵得就更凶了。
周晚吟在內室聽得清清楚楚,這盧寒煙是真霸道,若不是她如今同尚儀局鬧得不好看,洛陽王的東西,真就叫她們拿走了。
左右她先拿了,你再吵吵嚷嚷的管他們要,事情就難看了。
她轉頭看了看洛陽王,這小孩孤身一人在宮裡,也是可憐。
洛陽王皺了皺眉,把短笛放了下來。
伺候他的宮人低聲道:「東西是陛下說了給咱們的,她們鬧是她們的事兒,與咱們不相干。」
洛陽王皺眉:「孤王左右用不上,你去,把那酒具讓給他們拿去,休要再吵吵鬧鬧的。」
他喜歡清淨,也不想和這些人一般見識,便避而不見,自顧自又鼓起腮幫子吹短笛。
那宮人便打了帷幔出去,傳了自家主子意思,要把酒具讓給東宮。
東宮哪兒受過這等氣,崔姑姑一聽南宮要讓給她們,當下東西也不要,賭氣就回去稟告盧寒煙去了。
盧寒煙這會兒也沒什麼事兒,宮裡正有幾個命婦坐著喝茶,一聽這話兒,她不免心頭起火。
當下親自呆了幾個人往尚儀局而來。
女官們正忙亂著,見她來勢洶洶,後頭又跟著好幾個命婦,都忙起身陪笑讓坐。
「娘娘怎麼這會兒過來了。」司樂道。
「我的人過來要酒具,你這裡沒有了?」盧寒煙冷笑了一聲。
司樂道:「真是沒了。」
「沒了?那我皇兒的生辰宴怎麼辦?」
「官窯的酒具,真是沒了,娘娘找我們要,我們也是沒法子的。」司樂道,「好在洛陽王殿下說了,他那裡用不上這些,東宮裡急著用,且先拿去用著。」
她說著便命人小心翼翼將一副酒具捧了過來。
盧寒煙捧過來看了看,揚手就給砸在了地上,精緻的酒具登時就碎了一地。
「娘娘你!」司樂大驚,話沒說玩,盧寒煙抬手又給了她一個耳光,將她打的翻倒在地上:
「看人下菜碟的下作玩意!早上要玉蝶你說沒有了,中午要酒具你又說沒有了,誰給你的膽子!」
司樂被司晨扶著站起來,正要說話,盧寒煙抬起手臂一指,沖帶來的幾個宮人道:
「凡箱櫃所有的杯盞碗碟,不管瓷的陶的玉的,只管搜出來,都給我砸了。」
宮人們七手八腳搶上去,一頓亂翻,搜著瓷的陶的隨手就給砸了,管他官窯哥窯汝窯,再怎麼精緻的,都給砸了個稀爛。
尚儀局的女官們嚇壞了,一面拉勸,一面央告:「娘娘這是怎麼了,不過是副酒具,怎麼就鬧成這樣?」
司樂也顧不得自個兒臉疼,忙上去拉著盧寒煙坐下。
「這裡的東西都是登記造成,有數的,娘娘砸了,我等可怎麼交差啊。」
盧寒煙也不說話,只端坐在椅上,大冬天裡,拿著柄團扇出來輕輕搖著,面上冷冷一笑:
「交差是你們的事,與本宮何干?」
司晨敢怒不敢言的看了她一眼。
這似乎是把她逗笑了,臉上真露出幾分笑來:「東西本宮砸了,你們若是心有怨憤,只管去陛下那裡告狀去。」
「娘娘這話說的……」司樂尷尬的道,「卑職怎麼敢的。」
她們那裡敢跑去告訴皇帝說東宮因為布和尚儀局起了爭執,鬧得這樣難看?
找皇帝告狀說杯盞被他寡嫂給砸了?
這算什麼事兒啊。
皇帝能找自己的寡嫂讓賠杯盞碗碟麼?
最後說不得為了安撫人心,還要訓斥她們辦事不力呢。
「諒你們也不敢。」盧寒煙冷笑了一聲,「即便你敢,陛下來要,哀家也不缺這些銀錢來賠。」
不多時,宮女們砸了一通,又搜出來不少玉器,和一套汝窯的上等茶具,一時間也不大敢砸,便統統擺在盧寒煙的面前。
「這個可不能砸!」司樂趕忙過去護住,「這些茶具和擺件,都是陛下最喜歡的,可不能砸了。」
盧寒煙不屑的冷笑了一聲。
一旁的女官著急道:「這些都是陛下說了要上次給臨安縣主的!娘娘,這砸了我們可拿什麼再賠過去!」
「我當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呢。」盧寒煙給崔姑姑使了個顏色,崔姑姑一把推開司樂,把茶具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盧寒煙聽著東西碎裂的聲音,心裡頭舒坦,抬腳就朝著擺了玉器的桌子踹了過去。
「啊……」什麼東西狠狠砸了她一下,她疼的猛地收回了腳。
「大膽!」崔姑姑輕嗤一聲,「誰敢傷了娘娘!」
話音一落,內室的遮幔已經叫人打開了,洛陽王緩緩走了出來。
「周復!」盧寒煙一見他就氣得叫了起來。
又見後頭跟著周晚吟,臉色更加難看了起來:
「好好好,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們兩個!」
周復看著滿地的狼藉,不悅的抬眼看了盧寒煙一眼。
「不過是一副酒具,大嫂這是做什麼?」洛陽王抿了抿唇,不大高興道。
「做什麼?王弟倒好來問我做什麼?」盧寒煙咬牙道,「我皇兒馬上要開府出去了,連一副酒具都用不得了?」
按理說她不該和一個孩子吵嚷起來,但她昨日就吃虧在周復這裡,如今是怎麼看他怎麼刺眼,忍不住說話夾槍帶棒的,也顧不得體統。
「孤王說過,可以讓給你們。」洛陽王說。
「讓?誰要你讓了!」盧寒煙一聽就氣炸了。
「長幼有序,一副酒具而已,本就該先緊著我們東宮的。」
洛陽王沉默的看了看她,並不說話,他方才砸盧寒煙的乃是一管竹製的短笛,伺候的小太監早早撿了過來,他細緻的用手擦了起來。
盧寒煙看他突然沉默,覺得討了個沒趣。
一扯衣擺就要走。
卻被周晚吟攔下了。
「娘娘要走,也得先將這裡的東西賠了。」
「賠?」盧寒煙似乎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漫不經心的笑了笑。
「我親眼所見,是娘娘帶人砸了尚儀局。」周晚吟說。
可不能這麼放她走了,回去了她就更不賠了!
盧寒煙氣笑了:「天下都是我們皇家的,本宮砸了又如何?皇帝還能來找我要債不成?」
「東宮若是不賠,只怕走不出這個門。」周晚吟攔著道,「別的我不管,你砸了我的東西,就該賠我。」
「你……你敢!」盧寒煙瞧著周晚吟冷冷清清的眸子,心裡頭就來氣,抬手就是一耳光扇了過去。
卻不想周晚吟輕巧的退了一步,盧寒煙重心不穩朝著一旁的她栽了過去。
周晚吟看她撞過來,下意識就隨手給了她一個耳光。
盧寒煙:「!!!!」
「你敢打我!你一個縣主你竟然敢打我!」
周晚吟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時間也有點茫然,大約是忍這人太久了,她心裡著實有些不耐煩了。
這個手……他有了自己的想法。
盧寒煙氣炸了,吵吵嚷嚷的就要讓人去捉周晚吟。
洛陽王道:「是本王讓她打的。」
「你……」崔姑姑道,「殿下莫要為縣主遮掩了……奴婢等都看著呢。」
洛陽王沒搭理她,轉頭看向周晚吟,眉頭皺的緊緊的:「本王讓你打的,聽到沒。」
周晚吟:「……」
她聽到了,伸手揪過來盧寒煙,隨手又打了兩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