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離開橙市的前一天,我還是決定拿著謝安璃給我的地址去找傅雨希。
雖然我依然不知道怎麼面對他,依然不知道應該跟他說什麼好,但是我一定要和他見一面。
這個夏天我每天都在回憶我和傅雨希的故事,可回憶的最多的,卻是我們見到的最後一面。
很久以前我以為我們永遠不會有告別的那一天。
就算是那時決定放棄Z大的我,覺得最糟糕的結果也不外乎是錄取通知書寄到家裡的時候我歉意地告訴傅雨希我改志願的事,然後他沖我大吼大叫發一頓脾氣再分道揚鑣。
我從來沒想到我們會用那樣的方式告別。
最後讓他用那樣悲哀的眼睛看著我說,原來我對你來說終究什麼都不是。
我不甘心我們的故事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至少不想他到最後依然這樣誤會我。所以我決定出發去找他。
上次從荒野的車站回來發燒之後,我憤憤地想著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坐公交車了。可是沒想到沒過幾個月我便又食言了。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換我我乘車去追傅雨希。
時至今日,我還是對上面寫著密密麻麻名字的公交車站牌感到力不從心,更何況從城北到城南是一段不小的距離,給我的感覺簡直就像兩個城市一樣。從中午到傍晚,我倒了好幾班車才總算到達江寧路車站,結果下車後發現這個坑爹的江寧路車站居然不在江寧路上。
天已經快黑了,這個時候如果再慢慢找的話,可能就沒有回去的車了。這樣就算找到傅雨希,萬一他氣沒消很可能狠心地把我趕出家門讓我在馬路上呆一宿。沒辦法,我只好叫了輛計程車,心裡暗暗想著絕對要讓傅雨希那傢伙報了我一天的車票錢。
還好江寧路離這裡並不遠,司機看著我的紙上的地址把車停在一個院子門口,我交錢下了車。院子裡面有幾座看起來有些年紀的高層居民樓,並不比我們現在住的地方新很多。看傳達的是一個挺好說話的老爺爺,我和他說了想找人他就痛快地放我進來了。
這個院子裡面種滿了高大的樹木,寬大的枝葉蔓延得很遠幾乎把頭頂全部的天空擋住,在夏天有一種潮濕悶熱的感覺,到處都是好聞的樹葉和草的味道。我是那種到了陌生的地方就會緊張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傅雨希住在這裡的緣故,我總覺得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我拿著謝安璃給我的地址很快找到了三號樓,是中間最高的那一座。看樓的大叔看見我是個陌生人便站起來問我找哪一家。我說告訴他我找三十一層的一號,他愣了一下,神情古怪地看著我:「小姑娘你記錯了吧,這座樓只有30層。」
不會吧,我頭皮一陣發麻,怎麼搞的跟靈異事件一樣。我說聲謝謝轉身就要回去,剛邁出一步卻又把腳收了回來。
會不會是謝安璃不小心寫錯了,我尋找著各種可能性,都到這裡了,就這麼回去太可惜了。
「叔叔,」我討好地笑著,「我好像真的記錯了,我是找三十層的一號。」
「真的?」他將信將疑地看著我。
「真的。」我真誠地使勁點頭。
他懷疑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把我放進去。這個人真是較真,我暗暗抱怨著走進電梯,卻驚喜地發現電梯按鈕上真的有31層。
「這不是有嘛。」我鬆了口氣,那個大叔絕對是老糊塗了。
可是電梯門在三十層打開的時候,我卻傻了眼。
這裡,不是天台麼?
我愣愣地看著眼前空蕩蕩的天台,中間是打掃的很乾淨的玻璃地面,周圍堆砌著各種各樣的雜物和清潔用品,其餘什麼都沒有。
我慢慢蹲下來,數不盡沮喪和委屈慢慢從心底湧出把我一點點淹沒。
我想在這裡呆一會兒,至少暫時我還不想下去,不想讓那個大叔看見我滿是淚水的臉。
從家裡出發的時候,我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其實這一路上,有好幾次我都想回去。
搭錯車的時候,坐反方向的時候,等不到車的時候,發現天已經快黑了的時候,覺得好麻煩的時候,覺得很尷尬的時候,覺得沒有辦法面對傅雨希的時候,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來的時候,不知道見到面要和他說什麼的時候。
那些時候,我真的好想順水推舟地轉身回去。
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會回去。不假思索地……逃走。
但即使是害怕著種種可能性,我還是來到這裡了。然而比起害怕,眼前的一切只能讓我用絕望來形容。
謝安璃大概是和我開玩笑的吧。
只是這個玩笑,有些太過殘忍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就算再沮喪我也不想在這個屋頂上吹著晚風過一夜,這麼文藝的表達方式不適合我,我還是比較適合心情不好多吃東西好好睡一覺的宣洩方法。
我揉揉已經麻掉的小腿,扶著牆慢慢站起來。我真心覺得這樣的事不像是謝安璃能做的出來的,倒像是傅雨希常會做的事。可是我知道傅雨希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從某個角落再跳出來,指著我哈哈大笑:「陳簡佳,你又上當了!」
我微笑了一下,擦乾眼淚:「再見了,傅雨希。」
這次是真的再見了。
在我轉身準備離開的那一刻,我聽見腳下發出「啪」的一聲聲響。
下一瞬間,我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
我腳下偌大的玻璃地面居然全部亮了起來,照亮了我頭頂的整個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