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得好，既然確定了方向，那麼剩下的就只有日夜兼程。
從熔渣鎮前往蛇邦的道路並不遙遠，甚至只需要沿著歐姆和喬雅來時的路返航就行。
如果在平時，這段路只需要兩天就能走完，但瘋狂之月到底是個必須被關注的危險異象，其他人又沒有周柯吸收異常能量的本事，因此他們每走幾個小時就要停下來休整。
周柯和歐姆都知道這樣很危險。
他沒有對歐姆隱藏自己目前的麻煩，在略去了韓斌的因素之後，周柯將自己被阿喬利財團的幹員和虎邦追獵的事都告訴了他，歐姆很清楚即便有瘋狂之月的影響，兩撥人馬也隨時可能出現在他們周遭。
但他卻沒有要求周柯獨自行動，而是沉默著做出一起前進的決定。
這意味著周柯遭受的風險現在也擴散到了整支車隊中。
「這東西算我借給你的，歐姆老大。」
在離開熔渣鎮差不多十二個小時之後，在一處休息的岩洞中，周柯找到了歐姆也不廢話，將自己那把戰刀遞給了他，說：
「別問這玩意從哪來的，肯定比你手裡的傢伙好，就咱們這支隊伍現在這個逼樣子，真遇到麻煩還得你出面擺平，所以就和我客氣了。全當我孝敬你吧，刷刷好感度，反正我也不太會用刀。」
「嗯？」
歐姆挑了挑眉頭。
他在火堆邊吞下了乾糧接過戰刀，拔出半截掃了一眼刀身和刀刃，立刻稱讚道：
「好刀！」
「是吧？這玩意據說是惡土時代的第一把靈能武器的高端仿製品，真正意義上的價值連城。」
周柯哼了一聲，說：
「唯一蛋疼的是，只有靈能者可以發揮出最大威力。」
「確實如此。」
歐姆拔出了刈。
他手指上環繞起幽綠色的光點融入手中戰刀，在周柯詫異的注視中，這玩意雪白的刀刃就如被「染色」一樣化作幽綠色的光刃。
「靈能武器都這樣，必須要由使用者的靈能作為啟動的力量，以此取代裝入武器中的能量源，來最大程度的強化武器本身的堅固和破壞力，還能用不同的靈能屬性為武器完成『短暫附魔』。」
歐姆對周柯這個對靈能一竅不通的傢伙解釋道：
「阿傑手裡的機械戰戈也屬於靈能武器，不過那玩意的破壞力可遠遠趕不上這把刀，在我全力戰鬥的時候，被催發的靈刃甚至可以產生『高頻切割』的效果，比高科技塑造的單分子利刃更鋒利。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無堅不摧！
但你也不必失望，我曾見過用靈能驅動的槍械。
儘管依然是經典的武器構造，但在附著靈能後射出的每一顆子彈都能如魔法一樣附帶奇特的效果，比如麻痹或者冰凍，我曾親眼見過阿喬利財團的靈能狙擊手用一發子彈炸毀了一座地堡。
可惜因為靈能礦石只能在時間迷宮這種危險地帶獲取，而靈能合金的配方是壟斷惡土軍工行業的瑪卡集團的絕對機密，讓這樣的武器非常罕見。」
「難道就沒什麼辦法讓我這樣的普通人變成靈能者嗎？」
周柯聽的心痒痒，忍不住問道：
「D-4告訴我，阿喬利財團的某些實驗室就在研究類似的項目，試圖批量製造靈能者。」
這個問題讓歐姆看了他一眼，隨後這名曾經的蛇邦騎士搖頭說：
「那是歪門邪道！
他們可不只是現在試圖這麼做，在舊時代還沒崩潰的時候，阿喬利的研究員們就已經在做類似的項目了。不然，你以為生化戰士是怎麼產生的？
這種殘忍的職業就是他們研究『人造靈能者』的副產物。
但就我所知，阿喬利財團目前還沒有一套完善的體系來做到這一點。
雖然確實有傳言說他們的幹員都經歷過類似的強化可以感知並使用靈能，但懂行的人都說那只是『偽靈能者』。
那是非常可悲的半成品。
周柯，別試圖去追尋那種不祥的力量，我用過去多年的實際經歷告訴你，靈能從不是什麼好玩意！它能給你帶來的只有痛苦和每一夜裡的絕望彷徨。」
「雖然你這麼說，但...唉，我還是問點有用的吧，比如『升華者』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柯坐在火堆邊的石頭上，很虛心的問道：
「我差點被吳擒虎一腳踹死，我是真正見過升華者不當人的那一面，不管從哪個角度而言，你們似乎都成為了另一種『生物』。」
「這麼說其實也沒什麼問題，我們和普通人確實不太一樣。」
歐姆沒有否認周柯的說法，或許是因為周柯「刷好感」的行為真的起效了，總之，他將刈放在手邊，又把自己的靈能騎士刀丟給了周柯。
看著眼前跳動的火焰，他這個升華者第一次為外人描述起這種神秘的力量。
在火光的跳動映襯中，歐姆說：
「你要理解『升華』的奧秘，就首先得弄懂『消耗』和『沉澱』的概念。
在靈能第一次出現於舊文明時，有很多傑出的學者對它進行各方面的研究，在那些研究者中有名為『啟迪者·托特』的天才最先根據靈能的特性總結出了『升華的路徑』。
他的研究理論中認為人類的軀體中存在著『能量』。
你可以將一切行為都視作能量相關的範疇，比如進食帶來的熱量，鍛鍊後積累的氣力以及隨著年齡增長而自主強化的體魄與精力等等。
托特先生認為，生物的所有行為都會消耗這種『自我能量』，尤其是放縱的生活方式與情緒的劇烈波動。
比如思考、憤怒、悲傷、痛苦、興奮等等。」
「唔，這個我懂。」
周柯眨著眼睛，「舉一反三」的說：
「比如太過放縱就會腎虛，雖然西醫沒有這個概念，但古老的智慧在這種情況下就尤為可貴了，腎氣不足整個人就蔫了，那是肉眼可見的疲憊，如果一直放縱下去，最多四十歲就軟了，五十多歲就會英年早逝。
據說閹割能讓男人長壽就是基於這種原理...」
「呃，我說的應該不是這個意思，但你這麼理解似乎也沒什麼問題，這些道理都是相通的。」
歐姆嘆了口氣，他不理會周柯的「奇妙總結」而是繼續說道：
「總之，按照最經典的『升華之道』的理論，當個體的能量消耗大於能量自然產生時，生物就會變得衰老虛弱，因此，若能尋找到一種方法使能量不再流失並且不斷積蓄提純使它們進入『沉澱』，那麼生物就會在長期沉澱後的某個時刻進入『升華』。
那是一個自我錘鍊的過程。
我可以給你分享我成為升華者的方式，那也是由『蛇佬』在他的友人幫助下總結出的體系。
蛇佬在我們小時候就教我們進行長久的特殊冥想，以此壓制情緒的波動並節制軀體的放縱，整個過程中還要使用特殊的秘藥來激發體內的能量快速增長，再通過對軀體苛刻的錘鍊來提純能量。
整個漫長的痛苦過程從六歲開始一直持續到十六歲為止，整整十年的清心寡欲與節制沉澱，便能為我們爭取到一個『升華』的機會。」
「聽起來像是禪修或者苦修士那一套，而且你們花了十年只為了一個機會？」
周柯說：
「這也太難為人了吧？」
「你不理解那種意義，周柯，就如你說升華者已經是『非人』一樣，既然要獲取非人的力量，自然要做非尋常人之事。」
歐姆搖頭說：
「但即便是一個機會也不是人人都能把握住，蛇佬在惡土時代開端前就通過慈善機構收養了很多孩子，然而，通過這種方式成為升華者的也只有五個人而已。
成功率剛好維持在百分之一。」
「你是其中之一？」
周柯問了句，歐姆點了點頭，說：
「我是！但因為一些『意外』，讓我成為了五名蛇邦升華者中最弱的一個，並不是方法有問題，是我個人的問題。
這就不便多說了。
蛇邦使用的這種培養方法耗時長又辛苦，卻是啟迪者托特留下的最正統的『升華之路』，也是副作用最小的路子。
既然有正統，那肯定有『不正統』的另一條路。
你已經見過吳擒虎了，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虎王所行走的升華之路正是阿喬利財團根據這套方法進行改進和強化之後的『新路徑』。
他們使用生化戰士的培育路線，使用基因和生物技術先最大程度的強化個體的肉體，隨後使用神秘的科技手段強行將個體的能量抽取，在外部通過一系列方式強行提純後再『灌注』回足夠堅韌的肉體中。
他們將整個過程稱之為『回歸』。
雖然能量在外部提純沉澱，但兩者同出一源，因此能量回歸後的契合度依然很高，而且能達到更出色的破壞力。
但整個過程只是聽起來就知道有多麼痛苦和反人類。尤其是在清醒狀態下抽取出能量的過程，我聽說那等於活生生抽出你的靈魂再塑形。
這樣的方法就導致那些升華者往往會患上各種各樣的嚴重後遺症，虎邦的彪衛們都是這樣的升華者，關於他們的『恐怖傳說』整個惡土上無人不知。
那不是他們天性本惡，純粹是在慘烈的『沉澱與回歸』中被折磨成了一個個變態而已。」
「原來如此。」
周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問道：
「但我看吳擒虎似乎沒什麼後遺症，他看起來挺正常的。」
「那是因為虎王天賦異稟。」
歐姆有些羨慕的解釋道：
「虎王在舊文明崩潰前就已經是舉世聞名的天才武者了，據說他曾擔任過啟迪者·托特在某一段時期的衛士，可能是受到了指點的緣故，我聽蛇佬說過，據說吳擒虎也很精通冥想法，大概這就是他能在慘烈的提純中維持住正常心智的緣故。
但周柯，成為升華者只是個開始，那只是打開通往更高級力量的鑰匙。
你親眼見過吳擒虎發威，就該知道他的破壞力要遠勝於我們這些升華者，究其原因，是因為吳擒虎已經開啟了從升華到超凡的第二階段。
他依然在不斷的提純自我能量，與此同時還從外界奪取更多的能量融入己身，使其對軀體和意志形成由內而外的多重強化，根據惡土上唯一可以和虎王打平手的蛇佬的說法，虎王已經摸到了門道，或許在未來他會嘗試完成『升變』。
唔，這是另一個專用名詞。
根據托特先生的理論，那是從人到『超人』的門徑儀式，升變之後的個體一舉一動都會有神威加身，已可以稱之為『半神』了。」
「聽起來很屌的樣子。」
周柯活動著手指，又問道：
「所以只有正統和不正統兩種升華之路嗎？」
「不，還有第三種，但那只是只屬於靈能師的特權。他們行走的是『心勝於物』的特殊道途，並不怎麼在意軀體的堅韌，而是全力催化自己的精神，以此作為『靈魂的容器』。
對他們而言，羸弱的軀體更像是束縛，只有擺脫血肉的糾纏才能以『無垢的靈體』踏足更高的境界。」
歐姆耐心的解釋說：
「但那個過程雖然不必淬鍊身體卻更加危險，因為那意味著他們必須在危險的靈能領域中走的更遠，還要與那些未知之境的妖魔鬼怪和不可名狀之力打交道。
然而人類的靈魂在那些存在面前是相當脆弱的，隨便什麼外力的侵染都有可能讓靈能師心智崩潰。
他們會說自己的身體裡存在著『怪物』，並在最後的瘋癲中走向自我毀滅。
那是所有靈能師必然到來的結局。
目前來說，我所知道的能順利完成『靈魂升華』的靈能師只有阿喬利財團的瞬光三傑，以及鷲邦的首領。
那個在十年前突然出現在惡土，綽號叫『惡鷲』的神秘女人。
傳說她手中有直接來自啟迪者·托特先生在舊文明崩潰前夕的混亂歲月里失蹤之前留下的秘法，可以幫助靈能師避免遭遇更多危險而提前瘋掉，也正是因此，鷲邦才會得到那麼多惡土靈能師的擁護。
但傳聞不可盡信，畢竟鷲邦里發瘋的靈能師也不在少數。
而且那些傢伙離群索居，整天神神叨叨的到處挖掘舊文明的遺蹟，很難有人真正探聽到他們的奧秘，甚至少有人知道鷲邦的真正據點的位置，有傳言說，鷲邦並不在惡土活動。
他們手裡有安全前往危險淪陷區的方法，如果傳言是真的，那麼鷲邦幾乎可以在惡土之外的任何淪陷區中行動，整個地表世界都是他們的領域。」
「嗯，感謝您的解釋，歐姆老大，我算是滿足了所有的好奇心了。」
周柯站起身，從兜里掏出一包沒開封的城邦區香菸作為感謝，他說：
「沒什麼事我就去休息了，一會要出發呢。」
「你替我去看看喬山吧。」
歐姆拆開香菸，對周柯說：
「他的狀態很不好，不只是受創的軀體，還有精神狀態，我不善言辭但你卻精於此道，或許你可以幫助他從那種糟糕的自毀心態中恢復過來。小雅想要重建熔渣鎮可離不開喬山的協助，我...
我也沒辦法一直留在小雅身旁。」
「好吧，我去看看。」
周柯提著歐姆的靈能騎士刀起身，他此時的表情很微妙。
從歐姆的話里他大概能猜到之後的事情發展。
想要蛇邦全力支持熔渣鎮的重建可不是簡單的事，歐姆大概想要和曾經的「夥伴們」達成某種協議從而幫助喬雅完成這件事。
而從歐姆遮遮掩掩的過去不難猜出，他所要做出的犧牲大概率是回歸蛇邦，重新成為蛇佬麾下的重要幹部，然而他當年能如此果斷的離開就不難猜出，他和蛇邦之間肯定存在著某種矛盾。
甚至是難以調和的矛盾。
這意味著，歐姆大概率要在自己的自由和喬雅的未來之間做出一個艱難選擇了。
唔，這種事情走向可真踏馬的妙，就是不知道喬雅小妞知不知道她的歐姆老叔即將為她做出的犧牲呢？如果她知道了，她又會怎麼做呢？重建熔渣鎮在她心裡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真的值得她放棄一直在保護並照顧她的歐姆叔叔嗎？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周柯表示很感興趣。
他就想是個看樂子的旁觀者，目前還不打算介入其中，免得因為自己多事而被歐姆砍一刀。
在他走到岩洞深處時，就看到喬雅和阿妙剛剛幫喬山換了衣服，後者已經甦醒了還是有些虛弱，但其眼睛裡的暗淡和破碎代表著這傢伙的軀體可以癒合，但靈魂的重創沒那麼容易修復。
想想也是。
親眼見到自己的家被兇狠的怪物屠戮殆盡，自己卻無能為力只能狼狽逃跑。
以周柯之前和喬山的短暫接觸，他覺得對於這個自視甚高的年輕人來說，這樣的經歷不亞於一棍子打斷他的脊梁骨。或許對於他而言，死在那一夜的屠戮里才更輕鬆些。
「哈，這時候就該『惡土第一金牌心理諮詢師』周柯老師閃亮登場了。」
周柯撇了撇嘴，大步走向喬山，打算展開嘴炮忽悠一通，但還沒等他靠近呢，其左臂上的悟能裝置就突然發出一聲奇怪的響聲。
那是周柯之前沒聽過的響聲。
像極了手機接到簡訊時的鬼動靜，而在此時的惡土上到底是哪路神仙會給周柯發簡訊，這也像極了一個經典鬼故事的起手式。
周柯停下腳步，抬起左臂看起了一眼。
在外人面前假裝自己是個「小聾瞎」的悟能裝置的屏幕上確實有一條外來信息提醒，點開之後發現內容相當「勁爆」：
「虎邦追兵來自東南方向，由彪衛『食人獸』鄧肯帶領，距你三個小時的路程；阿喬利財團在前方牛角峽設伏，數量為三十七人，全副武裝且皆為偽靈能者幹員，包含兩名阿喬利靈能師，為首者來自羅傑麾下生物實驗室『暗影行者』項目標號014產物，代號『夜隱梟』。
雙方都已鎖定你的行蹤，不必嘗試逃跑，接下來請小心前進。
若需要支援，請回應編碼『07』。」
「？」
周柯挑了挑眉頭，隨後轉過身走到一邊，對悟能小聲說：
「這是你看現在氣氛糟糕所以開的一個玩笑嗎？」
「你瘋了？還是你認為本機瘋了？你覺得本機如此理智的機械，會在這種情況下和你開這種要命的玩笑？」
悟能也壓低聲音回應道：
「但這條信息...踏馬的見了鬼了！本機明明關閉接收外部信息的功能，這玩意就和直接從本機的邏輯迴路里跳出來的字符一樣。本機懷疑本機很可能被植入了某種見鬼的木馬病毒，但本機的防火牆明明是完善的。
焯！
在你遭遇了惡土阿飄之後，本機也見了鬼了。
這跟著你到處亂跑果然長見識，本機居然被『數據幽靈』盯上了。
真有意思。」
從悟能咬牙切齒的語氣里就能判斷出這確實並非它的手筆，周柯眯起眼睛思索片刻，說：
「所以，這信息來自哪？」
「大概率是鐵鏽堡吧，很可能是D-4口中的『覺醒之火』，要麼就是我們的『好朋友』阿斌發來的，但我覺得可能性不大。阿喬利財團沒有能突破本機防火牆的能力，最少他們沒有表現出這種科技力。」
悟能猜測的說道：
「所以，大概率是那些剛剛屠了熔渣鎮的叛亂機器人，你覺得，這是個什麼路數？示好嗎？它們明確說了它們可以提供幫助。」
「但我要是請求它們的幫助那一定代表著我瘋了，這些機器人喜怒無常而且神秘無比，在我看來可比虎邦或者阿喬利財團危險多了。」
周柯搖頭說：
「在徹底落入絕境前，無視掉這個所謂的『幫助』吧，我們自己搞定這件事。」
「啊？你準備怎麼搞定？」
「簡單！雙方都想要周柯，但周柯只有一個，所以他們得先打一架來確認誰能帶走周柯...呵呵，我喜歡這種被人追捧的感覺，說到底，誰心裡還沒住著個小公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