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下來了嗎?」
「嗯,沿途七個火力點,外加三台隱藏式的戒衛機槍塔,還有他們內部安保的巡邏路線,咱們一路經過區域都已完成記錄。不過這個黑市的面積還挺大,本機無法保證在其他區域是不是藏著一些危險的玩意。
保險起見,在行動開始前,你最好想辦法讓本機駭入黑市的監控系統或者伺服器主機,但目前所見而言,這個黑市所在的山谷中有很多可以被操縱的機械。
因此本機認為,使用武力解決是最簡單直接而且成功率極高的方案。」
在鷲邦邊境黑市的貴客房間中,周柯和悟能的一問一答基本已經宣告了這夥人接下來的行動模式。
在他身後,D-4站在窗戶前正用自己的索敵雷達偵查附近的情況,而其他人都在整理武器,房間中相當安靜。
「或許,呃,我是說,沒準我們能換一種方式搞定這件事。」
當周柯回過身的時候,老塔夫顯得有些猶豫,他低聲說:
「我看這些傢伙似乎信了我們的說辭,如果能矇騙過去或許就不必用戰鬥的方式了,事先聲明啊,我倒不是害怕鷲邦隨後的追殺,主要是這一路過來咱們也看到了。
這個黑市的防禦力量還挺強的。
或許是因為瘋狂之月的緣故,他們可能把附近的鷲邦成員全部集中起來了。我剛才去查看交易目錄的時候,在那房子裡看到了好幾個靈能師在聊一些我聽不懂的話題...」
老塔夫吐了口煙圈,有點緊張的說:
「那可是靈能師!Joker,這是計劃外的變故,主要是咱們之前沒對付過那種傢伙,我聽說靈能師們都有奇奇怪怪的招數,說不定能一個眼神取我們狗命呢。」
「別自己嚇自己了,靈能師要真有那麼神,這片惡土早就被他們統治了。」
周柯吐槽道:
「就我目前了解到的消息來看,在升華態的力量層次之下,只要占據先手優勢,靈能師反而要比皮糙肉厚的生化戰士好對付的多。他們專注於精神的修煉讓其肉體難以承受致命的刺殺...
而且瞧你的慫樣子,老塔夫。
既然是我提議的行動,那些靈能師和最危險的潛入自然交給我來處理,剩下的你們來對付。」
他環視一周,對房子裡的其他人說:
「在悟能駭入黑市的伺服器主機,癱瘓掉他們的陣地火力之後,就該你們出馬了。」
「要不要下手輕點?」
只是個普通人的阿妙這會也有點慫慫的問道:
「不見血的情況下或許還有轉圜餘地,要是真下死手,那可就...」
「我是無所謂啊。」
周柯很大度的攤開雙手,一臉誠懇的說:
「如果諸位可以在不傷人的情況下和平接管整個黑市營地的話,我自然是沒有意見的。但我要強調的是,咱們能靠著低劣的偽裝溜進營地完成『中心開花』的第一階段,已經是天大的幸運啦。
接下來還想要以欺騙的手段達成目的也不是不行,但那需要極佳的運氣,我向來不怎麼喜歡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愚蠢上,總不能把所有人當傻子。
阿妙女士,你不妨猜一猜,在咱們這會商議行動方案的同時,剛才很諂媚的那位黑市主管這會是不是在用自己的人脈驗證咱們的身份?
我們在這裡每浪費一分鐘,暴露的可能性就大一分...」
「外面的哨兵位置發生了變化,周柯先生。」
D-4突然開口說:
「我們的房間附近多了四個持槍守衛!」
「瞧。」
周柯聳了聳肩,對老塔夫和阿妙說:
「現在告訴我,是誰真的傻?」
老塔夫和阿妙面面相覷,其他人則在緊張之下拿起了武器,看到這一幕的喬雅嘆了口氣,在周柯略顯驚訝的注視中,上前拍了拍惴惴不安的兩人的肩膀,低聲說:
「別擔心,周柯先生不會因為這麼點小事就生你們的氣,畢竟你們的想法也是為了我們的安全考慮。
其實吧,歐姆老叔曾經也教過我類似的道理,大家一起組團幹活的時候,在行動開始前有不同的意見不是壞事,畢竟多一個人的思考就能讓我們的計劃更完善一分。
這是良性的討論。
但計劃就是計劃!在沒有突發意外的情況下,按照既定的計劃行事能避免很多麻煩,如果在行動中真遇到了意外,那才是該我們開動腦筋的時候。
現在周柯先生作為首領已經明確了行動目標,我們就該想想怎麼更好的完成各自的職責。
大家是一個團隊,我們得摒棄自己的多疑,為了同一個目標團結起來!」
喬雅這番話來的恰到好處,讓周柯眯起眼睛,感慨不需要自己苦口婆心的同時,也認為老喬、歐姆和芬女士的血脈果然不同凡響,她居然這麼快就領悟了自己的行事風格。
在一片沉默中,正在用磨刀石打磨飛刀利刃的喬山突然開口說:
「既然要做,那乾脆就做的更絕一點!我們還有點爆炸物,可以安置在黑市的倉庫附近,這樣等行動之前引爆它,能給我們減輕點攻堅壓力。」
「好主意!問題是怎麼做到?」
周柯問了句,喬山指了指D-4,說:
「鐵鏽堡的機器人把一切機械都稱為『同胞』,對於發瘋的機器人來說,去看看『同胞們』在這個黑市營地里的『生存情況』應該很正常吧?反正人類也理解不了機器人的想法。
我覺得在正式撕破臉之前,只需要一個能出門的理由就行。
如果他們拒絕我們自由活動,那反而說明這些鷲邦的傢伙心裡有鬼!一旦擊破了和平結束這事的幻想,老塔夫和阿妙自然就能堅定起來。
反過來說,只要D-4女士能出門,以她的速度,隨便找個倉庫丟點爆炸物還不是輕輕鬆鬆的事?」
「嗯,可以。」
周柯點了點頭,又看向其他人。
老塔夫的好大兒沃倫轉了轉眼珠子,揮起自己的左臂將那個粗糙的鐵手拆下來,說:
「我受傷啦,我需要一點醫療幫助,作為鐵鏽堡尊貴賢者的僕從和黑市的客人,難道他們不應該給傷者提供這種幫助嗎?我和我弟弟一起過去!
行動的時候想辦法搶下醫療室,咱們的人如果受傷也能第一時間治療。」
「你的傷口都癒合了!蠢貨。」
老塔夫罵道:
「人家鷲邦的人又不傻子。」
「噗」
沃倫抓起腰間的匕首給自己已經被D-4縫合的傷口劃開,然後相當無所謂的忍著嘴角的抽搐,彪呼呼的對老爹說:
「看,我真的流血了,我受傷了,我需要醫療救助!」
「你踏馬真是個小瘋子。」
老塔夫罵罵咧咧的起身,對周柯說:
「我兒子受傷了,我得跟他一起去治療室,讓兩個愣頭青行動我不放心。」
「唔,說到這裡...」
喬雅看到其他人各顯神通,自己舒了口氣,轉了轉眼珠子,對周柯說:
「身為會計的我還沒有和黑市的主事者討論那架撲翼機的價值問題呢,這可太不稱職了,作為尊貴的機械賢者的助手,這種小事怎麼能麻煩賢者親自出馬?」
「這倒是個好藉口。」
周柯看著喬雅,說:
「但你一個人能搞定嗎?如果他們懷疑我們,黑市的主事者去見你的時候肯定會帶護衛。」
「阿妙和阿傑跟我一起過去。」
喬雅推了推眼鏡,說:
「身為會計的我,作為惡土的高級人才所以出門帶著保鏢和女僕也很合理吧?這樣一來,咱們的人就能分散開了,雖然也會有被逐個擊破的風險,但總比真出事被堵在這裡一鍋端了強。
等你發出信號,我們就行動!
你也不必時刻想著保全我們,周柯先生,我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大家都是惡土人,大家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該做什麼。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就算真死在這裡也是我們的命。」
「好!」
周柯點了點頭,伸手從腰間取出手槍,遞給了喬雅,說:
「拿著防身,我的戰鬥風格以後大概率也用不上這玩意了。你們各自安排,等我信號。」
說完,周柯就準備推門出去。
但在離開前他覺得這是一場集體行動,有必要整點儀式感什麼的,於是在數秒的思索之後,他轉過身對身後各自籌備行動的傢伙們說:
「在熔渣鎮沒了之後,大家都已經成為了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說句不那麼好聽的話,我們現在都是惡土上的野狗了。誰都可以試圖踹我們一腳,看我們夾著尾巴逃跑然後哈哈大笑,反正也沒有什麼勢力會為我們這些可憐蟲出頭。
既然如此,那我勸大家就用野狗的心態去面對生活。
在他們抬起腳的時候,狠狠給他們一口,他人流血總好過自己受傷。
至於老塔夫剛才的那個問題...
放棄幻想吧,沒什麼軟弱的和平方案!
就我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而言,這片惡土根本不允許好人能安靜活著,所以,咱們來到這裡就是要扮演壞人的角色。
先開槍,後提問!
懂?」
「懂!」
喬雅使勁點了點頭,目送著微笑的周柯推門離開。
在房門關上的時候她鬆了口氣,雖然周柯看起來沒比她大多少,但在面對這傢伙的時候,她的壓力可太大了。
「小雅,你剛才不該開口的。」
在她身後,喬山嘆氣說:
「老塔夫犯蠢是他的事,你怎麼也跟著摻和進去了?你真的想當首領讓大家都服從你的意見嗎?」
「我不想!」
喬雅搖頭說:
「我只是...我總要成長一些!」
「我知道,你已經很努力讓自己試圖跟上周柯的行事風格了。」
喬山拍了拍表妹的肩膀,叮囑道:
「但以後開口之前還是要多想想,歐姆老叔已經不在了,在你老哥我強大起來之前,你要是行差踏錯只剩下周柯給你兜底。所以別在意他偶爾過分的態度,他是為大家好。」
「我懂,他想教會我們該怎麼在惡土上保護自己,雖然話很糙,但理不糙。」
喬雅很認真的回答了一聲。
在門外,很猥瑣的趴在門上偷聽的周柯感慨「朕心甚慰」,隨後從兜里拿出烏鴉面具但沒有立刻戴上,而是在不遠處的走廊拐角點了根煙。
如他所說,這玩意邪門的很,每次戴上之前他都需要做點「心理建設」。
「恭喜你呀,Joker,你的團隊建設看起來很順利呀。」
悟能賤兮兮的說:
「喬雅主動配合你演紅臉白臉我可以理解,但喬山那個傻小子居然幫你說話是我沒想到的,看來你的一系列決策已經讓他心服口服啦。」
「別傻了,喬山只是關心自己唯一的親人。」
周柯吐出煙圈,說:
「如果我現在要給喬雅一槍,第一個跳起來反對的也絕對是他,但幸運的是,保護喬雅也是我的行動方案之一,所以我和喬山有共同利益。那姑娘學的還挺快,她知道我是為他們好。
還行!
我最怕的就是歐姆老叔留給我一個傻白甜,那可真是要頭疼死了。
不過反過來說,老塔夫這傢伙活了這麼多年居然還是這麼慫...難怪這麼多年混不出個人樣。」
「人家老婆孩子和身家性命全押在你這,你這就有點說風涼話的意思了。」
悟能停了停,說:
「但之後這種行動確實不能帶他了,他的兩個兒子還行,老塔夫和阿妙還是安心留在後方當支援吧。去了城邦區必須立刻找到莫尼,借用他的勢力攢個真正的行動團隊出來,否則再遇到危機就你手裡這點人怕是真要損兵折將。」
「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叫不叫英雄所見略同?還是小人總有同一套壞心腸?」
周柯咧嘴一笑,悟能立刻回懟道:
「所以,你這根煙還要抽到什麼時候?我可是已經偵測到腳步聲了。」
「急什麼?這就來!」
周柯罵了句,手指揮動香菸丟出,自己深吸了一口氣將包裹著黑煙的烏鴉面具戴在了臉上。
在菸頭落地濺起火星時,這走廊里已經不見半個人的身影。
急匆匆走過來的黑市商人助理看了一眼地上還在燃燒的菸頭,頓時撇了撇嘴暗罵一聲這些機械瘋子真踏馬沒素質,他上前踩滅菸頭免得這玩意在這木質建築中引發火災,然後伸手敲門,說:
「尊貴的賢者,首領想要和您談一談關於那家飛行器...」
「啪」
房門打開,一臉冷漠的喬雅盯著眼前這個中年人,她呵斥道:
「就為這點小事打擾賢者的數據冥想?我看你的狗頭是真不想要了!
我乃賢者的會計,我會和你的首領談這些庸俗的事,賢者大人聽到了你們的營地中那些機械發出的悲鳴,她需要巡視一周來確認你們沒有『虐待』純淨的機器!
另外,賢者的一名僕人之前在戰鬥中受了傷,現在傷口崩裂需要治療。
你們這窮鄉僻壤里有合用的醫療設備嗎?
如果沒有,那就只能用我們自帶的『神聖機械』了。」
「焯!怪不得首領不怎麼想和這些機械瘋子做生意呢,這踏馬逼事真多。」
鷲邦成員心裡狠狠地罵了一句這群事逼兒,但聯想到首領叮囑他一定要穩住這些傢伙等待「上峰」的指令,於是他臉上堆起笑容,說:
「當然,我們這裡雖然破舊,醫療室還是有的,賢者大人要巡視也沒什麼問題,但為了安全著想,我們得派出護衛保衛貴客。」
「那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你的時間值不值錢是你的事,但你浪費賢者的寶貴時間在鐵鏽堡可是要被剝皮的!還不快滾去做事!」
「焯,你們...」
「嗯?你有意見?」
「沒什麼,沒什麼,舊文明的老話說得好,顧客就是上帝,諸位請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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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煩死這雜音了!」
周柯揉著腦袋,大搖大擺的行走在鷲邦黑市中心那座三層小樓里。
他走過一名持槍衛士,幾乎臉貼臉上下打量對方,但後者忙著神遊天外的摸魚卻完全沒有注意到眼前的周柯。
這很正常。
在戴上烏鴉面具之後,周柯所行走的區域已經不在物質世界了。
他周遭的一切都如影子一樣,還有奇怪的「粒子特效」籠罩在這些事物之上,那體驗像極了吃菌子的時候沒炒熟所帶來的奇妙幻象,看久了確實讓人頭暈目漲。
但如果這是這樣的副作用,是不足以讓周柯在心裡瘋狂吐槽的。
在這個仿佛和其他人不在一個「圖層」的潛行體驗中最糟糕的部分並不在這奇怪的視覺體驗中。
當周柯回頭看向身後的建築物時,在他眼中能清晰的看到一個奇怪的「水母」正舒展著沾染光點的觸鬚,以一種相當「悠閒」的姿態掠過建築物上空。
那玩意全身透明,內部充斥著如神經網絡般的不斷跳動的光點,看起來非常魔幻。
排除海里的水母突發奇想想要嘗試著突破生命形態的限制,偷偷體驗一把飛行的感覺然後很巧合的被周柯看到這種可能性之外,唯一的解釋便只能詮釋為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只有在周柯目前所處的這個「相位」中才能看到。
「這世界還真是到末日了嗷,這種牛鬼蛇神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四處遛彎,我要是把這事說出去,不用別人懷疑,我自己都會覺得自己是個精神病。」
周柯狠狠吐槽了一句。
隨後他轉過身看向另一處,正好看到一條「腿」邁著優雅的步伐一蹦一跳的越過山谷黑市。
沒錯。
只有一條大毛腿,剩下的什麼都沒有。
「我真覺得我的San值快要見底了,我的大腦在悲鳴啊。」
周柯加快了前進的腳步,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不要集中在那些看起來就不正常的東西上。
在這個特殊相位里,他和悟能的交流也被阻礙,悟能沒辦法說話,只能用最原始的屏幕顯示為周柯指引前進的方向。
帶著烏鴉面具的他就像是包裹在一層黑煙中,在這個光怪陸離的奇妙相位中快速穿梭。
眼前有一扇門,但周柯不閃不避的撞了過去,隨後輕鬆的穿過了這物質世界的實體,他之前就發現了,在進入這個相位後,物質世界的一切阻礙都無法再真正阻攔他。
當然,這種「穿越」會消耗他此時寶貴的精力,讓他更加疲憊,眼前的「世界」也會因此變的更加「精彩」。
實際上,周柯很懷疑這張烏鴉面具所連結的位面很可能屬於「靈能」的領域中,因為他目前所見的這些奇怪東西,和之前歐姆所描述的靈能師臆想實在太像了。
可惜烏鴉面具只能讓他進入這個相位,卻無法讓他感知到靈能的流動更無法讓他轉職為靈能師這個很有前途的職業。
但這也沒什麼關係。
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San值著想,周柯覺得自己在身體素質進一步強化前,還是別太對這個世界的「神奇生物」感興趣為好。
「滴」
一聲輕響吸引了正在向建築物深處前進的周柯,正從天花板上「掉」下來一半的他以一個倒栽蔥的姿勢掛在上面,看著下方那個用類似摩斯電碼的玩意接受信息的鷲邦成員。
幾秒之後,這傢伙解讀出了剛剛被送來的消息。
他霍然起身,大罵道:
「那些人果然是一群偽裝成機械瘋子的騙子!阿喬利財團的高層近期根本沒有和鐵鏽堡接觸的計劃,董事家族也很安靜,我必須立刻告訴首領,把那些騙子抓起來!」
「喲,你們還真能聯繫到城邦區高層啊,瞧瞧我說什麼來著?狗屁的鷲邦虎邦和蛇邦,都只是阿喬利財團的玩具罷了。」
周柯撇了撇嘴,如幽靈一樣落在了那傢伙身後,抓出腰間專門敲悶棍的榔頭,抬起手擺出一個最適合的發力的姿勢。
然後...
嘿,破隱一擊,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