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18.原本以為你只是個NPC,沒想到你身上還有這麼重要的劇情?
「臥槽,我一定是瘋了,但我這會聽到這個故事居然還有一絲意難平和感動是怎麼回事?老子是不是不正常了?」
在回返城區的車中,得知了真相的莫尼一臉噓的抽著煙,對身旁的周柯說:
「所以,那位喬思雅博士真的破解了能讓機器人擁有人格和感情的奧秘?」
「不能算破解,最多只是改寫。」
悟能代替周柯回答道:
「本機剛剛推演了從薩姆已經停機的思維迴路中提取到的特殊代碼,本機可以確認那是經過喬思娜教授覆寫的一段覺醒病毒主體邏輯,她並沒有過多修改那段程序的主體架構,卻在其中加入了一段本機難以理解的迴路代碼。
通過算法主體結構中超頻繁的跳轉和調用,居然奇蹟般的實現了一部分覺醒病毒才有的能力。
這段被改寫的代碼並不足以讓智械擁有完全化的『人格」,但確實可以賦予它們一定的「共情」和不健全的擬態人格。
這是一種相當寶貴的嘗試。
等於給那些擁有邏輯迴路的機械下放了一把開啟人格的鑰匙,至於它們在長久的感受與總結中能否形成完整的人格意識...本機不敢做出預測,或許喬思娜教授也無法預測。
但不管怎麼樣,本機承認這位喬思娜教授絕對是本機接觸過的所有惡土人中在這方面的超級天才,或許僅次於那位只存在於故事中的翁雅芬女士。
最重要的是,這兩個人是因為接觸到同一件事而被同一個兇手殺死的,關於這片惡土,關於地表世界乃至這個時代的『真相』。
更不幸的是,以本機對Joker的了解,他此時已經不會改變主意。
他已經打定心智要繼續追查那段危險的真相了,這意味著你們所有人都會被拖入這個漩渦之中。」
「總結的很好,悟能,下次別總結了。』
周柯在車門處固定的菸灰缸上彈了彈菸灰,看了一眼身旁的莫尼,說:
「你現在打算和我分道揚還有機會,一旦我真的觸及那些被阿喬利財團故意隱藏的秘密,你可就再無脫身的可能了。我老實告訴你,就我對這件事的了解而言,你現在要對付的帕尼斯集團在這種事態面前連個即將被碾死的小蟲子都比不上。
所以,仔細考慮一下吧,莫尼。
這是我作為朋友給你最中肯的建議。」
「哼,老子是那麼膽小怕事的人嗎?」
莫尼甩了甩自己風騷的長髮,冷笑一聲,說:
「你踏馬未免有點太小看我了,我才不怕,說真的,在我決定從惡土返回城邦區的那一刻,我這條命就已經扔進死神手裡了。虱子多了不愁,怕個鳥!
反正反抗帕尼斯集團失敗,老子這條命也保不住,而這件事沒有你的協助是絕對做不成的,因此老子早就被你這個混蛋套牢了。
如果你真的為我和兄弟姐妹們的小命考慮,我勸你之後做事的時候儘量策劃的更穩妥一點。」
「很好的表態,讓我心情旋轉。」
周柯撇嘴說了句莫尼無法理解的抽象話,但隨後他就扭頭對莫尼說:
「招人的事可以放緩了,有了喬思娜教授的這段一顆賽艇的特殊代碼,我們之後不缺人用了。」
「啊?」
莫尼還沒反應過來,但他很快就理解了周柯的意思。
一瞬間的表情變化非常精彩,又有些擔憂和畏懼,在幾分鐘的思考之後,他低聲說:
「這玩意不會再弄出一次機械叛亂吧?就像是鐵鏽堡那種情況,悟能閣下不是說這段代碼是對覺醒病毒主體的覆寫嗎?萬一它被那些瘋子殺人機器給覆蓋了呢?」
「不會!」
悟能很專業的回答道:
「喬思娜教授很顯然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她覆寫的這段代碼與整個程序主體高度綁定,任何多餘的改寫都會直接破壞程序主體本身。這種類似於『自我拆解」結構的加密手段是最原始也最無解的硬加密!
即便是鐵鏽堡的機器人也不可能在不改寫程序核心迴路的情況下,對它進行任何修改和升級。
換句話說,鐵鏽堡的叛亂機械們想要奪取這些「新覺醒者』機器人唯一的方法就是先擊潰它們的思維迴路,然後將其強行替換為覺醒病毒代碼。
然而,機器人一旦有了人格,哪怕是不完全的人格,也不會充許危險之物拆解掉自己寶貴的邏輯迴路。
這就和人不可能任由其他人捅死自己一樣,是一種生命的本能!
也就是說,一旦我們擴散開這段代碼,那些因此覺醒的機器人反而會成為對抗鐵鏽堡最堅定的一群機械衛士。它們的出發點不是為了保護人類,而是為了保護自己。
但本機很好奇,如此珍貴的突破性發明絕對可以讓惡土上機械擁有對抗鐵鏽堡與覺醒病毒的能力,為什麼喬思雅娜教授要把它藏起來而不是交給阿喬利財團?」
「因為,她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想著對抗鐵鏽堡。」
周柯眯起的眼晴里閃過一絲精光,他低聲說:
「還記得翁雅芬的故事嗎?
那位女士去了鐵鏽堡才找到了真相,而喬思娜教授也知道真相這意味著她肯定也和鐵鏽堡接觸過。你覺得她是從什麼地方得到了修改覺醒病毒的靈感?
要我說,這大概是鐵鏽堡中的某些機械生命主動幫助她完成的『升級』,目前來看,想要尋找真相,鐵鏽堡就是繞不開的一環。
因此從喬思娜教授的角度來說,她和鐵鏽堡或許並非敵人。」
「那我的感染與失控呢?」
正在開車的D-4突然問道:
「如果按照你的說法,老闆,如果喬思娜教授真的和鐵鏽堡有合作關係,那麼我被覺醒病毒感染難道也是他們之間合作的一環?難道真如薩姆所說,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難道喬思娜教授寧願死在被她視作女兒的我手裡,而不是死於阿喬利財團緊隨其後的暗殺?
這說不通!」
「不,這說得通。」
周柯加重語氣說:
「二十年前,天才學者翁雅芬知道真相之後心性大變,放棄了所有的研究轉而成為一名相夫教子的惡土主母,二十年後,喬思娜教授知道了真相,她也心性大變決定自殺也不是什麼不可理喻的選擇。
你對於人類思維的理解還不夠深刻,D-4,你並不知道在堅持一生的事業崩潰時會對人造成何等恐怖的精神打擊.::
我反而覺得喬思娜教授選擇你成為最後的行刑者並非冷酷的宣洩,而是一種很人性化的懦弱。
這件事甚至和你本身無關。
僅僅是她個人做出的一個相對而言比較『自私』的選擇。
至於你被覺醒病毒感染這件事,我更傾向於喬思娜教授是想要把你作為她真正的『繼承人』,就如她在踏上那場死亡旅行前特意給薩姆他們做了心智升級。
這明顯是在交待後事。
你仔細想想吧,D-4。
如果當時你沒有遇到我和悟能還有阿傑,你現在應該已經成為鐵鏽堡的一員了。
如果它們真的和喬思娜教授有合作關係,那麼你在鐵鏽堡就能得知這一切的真相,甚至我可以將其理解為是喬思娜教授對於你的『保護」!
你別忘了薩姆他們在喬思娜教授死後遭遇了什麼,她將你視作女兒,所以不希望你遭遇到同樣的事。
在那種被阿喬利財團追殺的情況下,這片惡土上只有鐵鏽堡能保護你!」
D-4沉默下來。
她一瞬間難以接受這個真相。
她試圖反駁,她的邏輯迴路運轉的如此劇烈,以至於讓她失去了駕駛的掌控,幸虧悟能接管了自動駕駛,否則這輛車絕對會失控掉進旁邊的山崖里。
周柯的結論嚴絲合縫,她在感性和理性兩個層面都想不出反駁的理由,只能維持這種沉默。
莫尼對此挺好奇,但他看了一眼D-4罕見的陰沉表情,又看了一眼周柯臉上的平靜,覺得此時追問喬思娜教授的事不是一個好選擇,於是又把話題轉回了那段特殊的代碼中。
他指了指天空,說:
「今晚帶來的那些報廢的機械治安官沒派上用場,它們本來就是要被按規定報廢掉的傢伙,翁美玉之前也說了讓我們處理掉這一批燙手的玩意,所以不如拿它們當試驗品?
如果真行的話,就給它們也弄一套外觀方案。
這些傢伙不怕子彈,而且設定程序後就足夠忠誠,確實比在地下世界招募亡命徒好用多了。
不過我擔心阿喬利財團有沒有辦法奪取它們的控制權?」
「他們肯定對警用機械留了後門,但這不是有本機在嗎?你怕個毛!」
悟能大包大攬的說:
「給本機找一個不會被打擾的改造車間,看本機給你搞定這些傢伙,但本機提前說好,警用機械的思維迴路也就那樣,別指望它們「覺醒」之後能有多聰明。
喬思娜教授留下的只是一把「鑰匙」!
但我們都知道,想要讓機器人擁有真正的人格,僅僅靠這把鑰匙可不行..,
不,差的老遠了。」
「沒關係,聽話就行!」
莫尼對此並不挑,他美滋滋的說:
「基層行動人員太聰明不是什麼好事,一個突然出現的傻逼點子王的一次驚世駭俗的思考就足以破壞整個精心策劃的行動。對於合格的炮灰而言,服從指令才是第一要務。
你要的改造車間也很好找,我們之前在城郊的那個據點已經被打掃乾淨了,
我這幾天購置一套改造設備送過去,隨後就可以開工了。
翁美玉這次給了我們二十五台報廢的機械治安官和三十台退役機械犬,就我知道,城邦區的治安中心每個月都有報廢名額呢,稍微攢一攢就能攢出一支完美的行動團隊。
但外觀方案就比較難搞,如果都用統一模版很容易被人看出來,還得用個性化生成...悟能閣下,能幫忙嗎?」
「嘿,小事一樁!要不要本機給你也弄一台和D-4一樣的私人安保啊?」
悟能問道:
「你看Joker帶著D-4招搖過市多有面兒啊。」
「呢,算了吧,我這人XP正常。」
莫尼擺了擺手,很聰明的沒有當著周柯和D-4的面繼續討論這個話題,一行人就這麼在古怪的氣氛中回到了城邦區的公寓。
喬山和阿宏開著飛行器去了城郊據點安置那群報廢機械,喬雅昨天已經去財團學院入學,她現在住在老塔夫的酒吧,那裡距離學院更近,因此這個翁美玉給的公寓目前常住人口就周柯和莫尼還有幾名靠譜的心腹小弟。
被炸得有些糟糕的車停在車庫,周柯和D-4將後備箱中的薩姆遺骸搬出來。
莫尼帶著幾名小弟開車出去找個修理車把這輛車拾拾,不然就這幅戰損裝上街那回頭率絕對拉滿,當然,很懂事的莫尼知道周柯和D-4要談一些事,他帶走小弟們也是為了不打擾自己的合作者。
從這一點而言,莫尼這傢伙的情商確實高,能如此謹小慎微,估計和莫尼自已說過的那段在惡土蛇邦給某個神秘姐姐當「男寵」的經歷有關。
眾所周知,自古以來,就屬伺候人的工作難辦了,更別提他當年伺候的還是個女人:::
公寓的地下室里,薩姆那悽慘的軀體被放在了桌子上,幾盞燈被照耀在這邊,給準備拆解這台機體的D-4提供照明。周柯對機械工程學一竅不通,因此這會就靠在地下室的桌邊抽著煙。
他看著D-4拿出一個專用於拆解的大號扳手,感覺這一幕就像是「碎屍殺人案」的犯罪現場。
自己就是那個倒霉的從犯。
「薩姆說,讓你繼承他體內那些來自安保衛士們的核心組件,但他的體型足夠龐大可以容納這些,你卻不行。」
周柯吐著煙圈說:
「所以,需要對你進行體態修改嗎?」
「不,不需要。」
D-4今晚的情緒很低落,她一邊忙碌著拆解自己過去的朋友,一邊回答道:
「我們之中最擅長計劃和意外對策的Star考慮到了這種可能,她在薩姆的資料庫中留下了一套適用於標準仿生體態的升級方案,幾乎將我的所有模塊全部重置。
這意味著,如果我想要繼承這些核心,就得進行一次『心智拷貝和轉移」。
我剛剛搜索過阿喬利財團的資料庫,壟斷軍工製造業的瑪卡集團旗下的高精尖工廠中有可以完成這次組裝的所有機器。
我得去一趟那裡。」
「莫尼和瑪卡集團的少爺是死黨,這事他應該能搞定。」
周柯彈了彈菸灰,說:
「也就是說,你要換一副新的更強大的身體咯?」
「對,但你不需要擔心,老闆,我會繼續沿用這套讓你感覺到舒適的外觀方案...」
「不,不用了。」
周柯搖頭說:
「按照你的喜好來吧,我覺得在經歷過這些事後,你或許會願意變回『艾薇,怎麼說呢?
我對自己人一向不會過於苛刻。
如果你想那麼做的話。」
「不,我不想。」
D-4伸手從薩姆的殘軀中取出了一套非常精密的模組放在一旁,她搖頭說:
「艾薇是喬思娜教授的女兒,但我是D-4,她將我視作人生的一部分,但那對我而言僅僅是一份工作。她將自己對逝去家人的期待安置於我的意志之上。
然而,對他人的期待本身就是一種微妙的綁架,渴望...那是一種軟弱的暴力,它哀求他人服從自己的意志。
在剝離掉原本的情緒之後,我才意識到我和喬思娜教授之間的關係其實相當『扭曲』。她或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在自己選定的死亡中要求我成為會子手。
她希望用這種方式給我自由。
她確認我會在殺死她之後,在某一段時間的沉澱之後意識到這一切。
然而,她並沒有理解,她所作出的這個決定對我而言是多麼殘忍...她,就是個沉迷於支配他人的混蛋!
說什麼為我好,但也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強迫罷了!
更糟糕的是,她根本沒給我拒絕的機會!」
「砰」
情緒的失控讓D-4手中的扳手砸在了薩姆的殘軀上,但她隨後又一臉驚慌的丟掉了扳手,撫摸著被自己砸開的機體,似乎在後悔用這種方式破壞自己曾經朋友.
不,曾經家人的遺骸。
D-4崩潰了。
就在周柯眼前。
這個最近才剛剛學著做人的機器人根本接受不了自己眼前的真相,她就像是個無助的孩子一樣蹲在了地上,捂著臉發出無聲的抽泣,
她的理智在這種情況下根本幫不上忙。
這不是依靠理性分析就能解決的問題,因為「人格」這個抽象東西從來都不理智。
另一邊,她尚未健全的擬態人格也根本拿不出這種情況下自我開解的辦法。
但就是在這種窘迫下,在周柯眼中的D-4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像是一個鮮活的個體。
「別哭了,哭可解決不了問題,擬態淚水並不代表真正的悲傷,你我都知道,這僅僅是一種基於算法和機械約束的表演。」
周柯掐滅菸頭,上前拍著D-4的肩膀,輕聲說:
「真正的悲傷是一瞬間,它會如黑暗降臨一樣擊潰你所有的心智,將你拖入那個靠自己永遠也無法走出的泥潭。但悲傷不會持續太久,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你一樣要重回人生的軌跡里。
總系,恭喜你,D-4,現在你真正領悟了悲傷。」
「你也是個混蛋!」
D-4瞪著周柯,稍有些失控的擬態情緒數據流在她的思考迴路中快速波動,她尖叫道:
「因為你也在塑造我!你口口聲聲說著不想讓我成為你用於懷念過去的可悲載體,但實際上你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指令都在讓我變成你記憶中的那個忘不了的女人!
你知道這樣做不對!
你一直在自我抵抗那種邪惡的誘惑,但你在猶豫不決中還是這麼做了。
你可真虛偽!
周柯!」
「對,我是個虛偽的傢伙。」
周柯語氣溫柔的說:
「我知道這麼做不對,但我還是這麼做了,就像是你明知道你不該戳破這個你我之間的小秘密,但你還是在這時候失控喊了出來。你知道這樣做會破壞我們之間的關係,現在,後悔了嗎?」
D-4沉默下來。
片刻之後,她站起身擦了擦擬態的淚水,嘆氣說:
「在說出來的那一刻我就後悔了..,
做人太難了,周柯先生。
我不想做人了。
我想回到之前那種簡單的生活里,接受命令,執行命令,不用承受這麼多不必要的情緒和心靈壓力。
如果這是一道題..
它太難了,抱歉,我解不開。」
「唔,逃避,人性中用於自我保護的本能機制。」
周柯看著D-4,說:
「別亂說,你在做人這個領域真的很有天賦,算了,今晚別工作了,你現在需要休息,我也需要休息,畢竟剛剛死過一次。」
說完,他揉著脖子轉身離開,在走到門口時,D-4突然說:
「需要我啟動陪伴模式嗎?老闆,你剛才那一瞬間有某種...特殊的衝動,我感覺到了,我其實不介意...」
「嗯..」」」
周柯思考了一下這個挺有誘惑力的建議,又回頭看了一眼穿著他的風衣但軀體上只有內衣的D-4。
後者那副熟悉又魅惑的身姿讓他這一瞬有點躁動。
還剛剛哭過,還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真的有那麼一瞬間讓他回到了過去的某些值得懷念的時刻中。但最終在理智的作用下,周柯遺憾的搖了搖頭,說:
「你身上一股燒焦的烤肉味,太煞風景了,改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