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副團長傳來的消息,城外暫時還沒有大規模的魔物出現,些許零散的團體,他已帶隊清剿,居住城外的各個村莊的村民,也已派騎士前去遊說接應...
同時,副團長對團長此次的遠征作戰計劃表達了以下幾點看法...」
艾倫德林靠在椅子上,靜靜聽著傳信騎兵的報告,
或許是這裡防線逐漸穩固的原因,潛進蒙德內地的魔物並不多,
更何況他應對地很迅速,城內基本沒有損失,
蒙德城仍然太平。
金獅子鬆了口氣,下意識摸了摸手心裡那個壞掉的沙漏,
「等等,」
她喊住了即將離去的傳信騎兵,
「把回信拿給我,我在後面再添上幾句話。」
她的回信很簡單,
基本也是介紹這邊的情況,不過...有些無關緊要的地方她還是儘量省略了,
咳咳,那傢伙要是知道她涉險,又得有幾天不理她。
她輕舒筆尖,在那些公事後面,又寫上了幾句:
謝謝你的禮物...
但她想了想又將其划去了,改成——
我會平平安安回去,你也要平平安安接我,為我慶功。
...
她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她很確定,因為幼狼對她說過:
「願帶上沙漏的你,平平安安。」
但她不知道,這句話,其實另外一個人也對他說過。
...
沙漏不是凡物,金獅子不知他從何求來,但想必獲得的並不容易,
相比之下,那唱歌姑娘手裡的琴倒是沒那麼扎眼了...琴再厲害再精緻能保命嗎?
金獅子捏著沙漏,眼裡有些得意,他果然還是更...嘿嘿,
不過...看著已經碎掉的沙漏,她卻又有些惋惜,
碎掉就代表其中的力量已經用完了吧,早知道就不那麼衝動了...
不過現在一想還有些後怕,她萬一要真死在那了,還不知道他會是什麼反應呢,
畢竟他希望自己平平安安,
那接下來...就小心一點吧,既是為了自己和蒙德,也是為了他。
...
所以最大的護身符其實不是沙漏,
而是沙漏里的那份牽掛。
...
其實駐守在此,短時間內沒有任何問題,
至於長時間了怎麼辦...
人們從未懷疑風神不會到來,
風神大人一定是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要辦,現在才無暇,
他會護佑所有子民。
不過,
雖是這麼說,艾倫德林也不能什麼事都指望風神垂憐,
其他人可以將希望寄托在風神身上,她卻不行,
作為領導人,她必須要更實在一點,更腳踏實地一點,
於是,
依靠後方已穩固的補給線,防線逐漸紮根下來,
她已擺開長久作戰的架勢。
...
穩紮穩打的防線效果顯著,漸漸的,冰川邊境區已如鐵桶般滴水不漏,
或許是因為這邊並不是災厄侵擾的重災區,在防線徹底成熟後,
進入蒙德內地的魔物居然屈指可數,
這樣一來,災厄仿佛從未降臨過蒙德,
蒙德一時間回到了災厄之前,人們脫離了災厄的噩夢。
但要知道,災厄之所以叫災厄,
是因為,它沒有例外。
...
天色漸暗,厚重陰鬱的雲朵沉在天邊,太陽還未完全落下就已被遮蓋殆盡,
依稀幾束光線下,幾個零零散散的魔物搖搖晃晃地走著,時不時敲擊幾下邊境牆,妄圖闖進去,但終究是徒勞,
城牆上的一束燈光下,兩個騎士背靠背坐著,
「今天運氣還真不錯,就這麼幾個魔物,巡查都省了,」
「是啊,要是還有壺酒就好了,」
「喂,任務期間喝酒可是大罪,被團長抓住可就完了,」
「害,只是說說而已,」
「坐著休息一會就行,待會還是要巡視一圈的,」
「曉得了,」
一位騎士淺淺的應了一聲,打了個哈欠,下意識朝外看去,
馬上他便瞪大了眼睛,趕緊搖了搖同伴:
「等等,你看那是什麼?」
「什麼那是什麼?」
「那邊!」
順著手指看過去,騎士愣了一下,趕緊揉了揉眼睛,
待徹底看清後,他聲音顫抖地吐出一個字:
「龍?」
...
下一刻警鈴響徹夜空:
「敵襲——」
...
「那是個什麼東西?真的是龍嗎?」
披著盔甲的金獅子手持望遠鏡站在高台上,目光凝重,
只見遠處,一個扇動著巨大翅膀的生物朝這邊極快飛來,
逆光而視,它看起來渾身漆黑,
雖然分辨不出是什麼怪物,但對方身上的氣息,
即使相隔數里,金獅子仍能感到一陣心悸,
那是比那些黑色的狼濃烈百倍千倍的存在。
「全體最高級戒備,所有騎士做好戰鬥準備,」
她拔出劍,金色髮絲隨風飛舞,一字一頓:
「絕不能讓它進入蒙德城。」
...
說是抵抗,騎士們對付它僅有的方式只有射箭,因為沒人會料到魔物中居然會有龍。
那怪物龍看見這邊的一隊隊騎士之後好像更興奮了,
無聲的龍咆從充滿漆黑液體的口中發出,漆黑粘膩的翅膀加快扇動,不斷朝下滴著液體,
沾染過後的魔物皆化為了白沫,
它的速度越來越快,灑出的粘液也越來越多,
那些粘液上的邪祟氣息,金獅子甚至無法靠近,
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近前,
轟——
木屑橫飛,騎士們鞏固數年的防線,
在那漆黑翅膀地巨大衝擊力之下,被徹底撞開一個大口子,
破開防線的怪龍,在空中轉了個圈,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吼,
繼續極快速度地朝著蒙德城方向飛去,
而騎士們已經無暇顧及它了,
因為在其後,無數魔物如潮水般湧入。
災厄徹底進入蒙德腹地。
...
堵住一個被破開的壩,比建造一個壩要難上一百倍,
金獅子揮舞著大劍,將一個丘丘巨人劈成兩半,
她看向蒙德城的方向,心裡默默祈禱,
接下來只能交給你了。
...
魔物湧入,補給線自然便斷了,她與蒙德城已徹底失聯,
她要離開嗎?若離開了,防線不堵上,回到蒙德城時面對的魔物便是無窮無盡,
面對無窮無盡的魔物,蒙德城一個經受不住,便會萬劫不復。
但若不離開,留在這將防線堵上,對沒有補給的她們來說,簡直比登天還難,
甚至有可能在此全軍覆沒。
「兩個月,」
金獅子伸出兩根手指,看著面如死灰的眾騎士,她給出了一個期限:
「在將現存的補給用完後,我們便回去。」
回去是最後的選項,是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在此之前金獅子還想最後博一下,
其後的故事,在金獅子的記憶中,便是無盡的戰鬥,
幾乎沒有休息時間,稍微眯一下便算是歇了,
大部分騎士的劍都砍鈍了,只能撿起魔物的石棒石錘繼續戰鬥,
支撐他們的是什麼,他們在等待什麼?
答案在堅持到四十多天時才揭曉。
...
「起風咯——」
青色的浩瀚的元素憑空出現,一道道舒適暢快的風席捲而來,
在吹拂魔物時,卻變為了凌冽厚重的龍捲,無數魔物被掀起然後重重摔在地上。
伴隨著風的,還有一陣陣悅耳的琴聲,
神明加入戰場。
...
風神的到來讓局勢徹底扭轉,方圓十幾里的魔物被徹底清理乾淨,
怪物撞出的大口子,也被祂移來的半座山堵住,
殊死搏鬥數月,不如神明手指輕輕一揮。
「風神大人,」
近處突然傳來聲音,金獅子小跑過來,
她此時很是狼狽,盔甲破損,靚麗的金髮被血污染的不成樣子。
溫迪看著眼前的少女,眼底有些欣慰,
「辛苦你了。」
「辛苦?」
金獅子愣了下,緊接著搖搖頭:
「辛苦的是大家,」
她似乎不願在此話題多說,
於是她緊接著問道:
「風神大人,蒙德城,蒙德城現在如何?魔物是否已被消滅?」
「放心,」
溫迪點頭道:
「蒙德城很好,你可以放心。」
這下艾倫德林總算鬆了口氣,雙腿一軟就這麼坐在了地上,
「這就好,魔物已經被您剿滅了就好。」
沒想到話音剛落,溫迪便否認了,
「不,此並非我之功。」
「不是?」
金獅子有些疑惑,
不知為何,她從風神的語氣中,聽到了...愧疚?
...
一片又一片的火蝶舔舐著平原,
在將魔物焚燒殆盡後,火蝶便失去了目標,漫無目的地在平原上遊蕩著,
或者說,燃燒魔物後燃燒自己,便是她的目的。
「您為什麼不阻止它?」
金獅子遠遠地看著火焰肆掠的一幕,疑惑問道。
「...」
溫迪沉默,只是搖搖頭。
過了許久,他才開口:
「她叫羅莎琳。」
羅莎琳,
這個總是掛在幼狼嘴邊的名字,金獅子自然知道,
可這一次,從風神口中說出後,卻又變的陌生了,
「您說的是...」
「是那個幼狼身邊的小姑娘。」
是...她?
她下意識看向遠處的火蝶,火光燎照面龐,突然一股寒意從心中竄起,
嘴唇莫名有些乾澀,心也好似被扭曲了一樣:
「她為什麼會變...」
風神言簡意賅:
「幼狼犧牲了。」
...
「他死在雪山之下,我到時,只有一把劍插在那,」
溫迪從神光中走出,讓艾倫德林得以看見他的臉,
但她卻怎麼也看不清了。
溫迪伸出手,手中有著一把劍,白里透黃的劍身,正是風鷹劍,
金獅子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接過劍的,
只知道在那劍的握柄處,有著幾道焦黑的痕跡——那是他死之前握的地方,
溫迪嘆息了一聲,看著遠處的火光:
「我來晚了,是我對不起他們。」
不管什麼原因,來晚了就是來晚了,他不會找任何藉口。
夜風吹拂,遠處火光漸淡,溫迪見狀,正要起身前去,
近處響起的聲音卻突然叫住了他,
「風神大人吶,」
金獅子緩緩抬頭,數年遠征不曾留下的淚,現已布滿臉頰:
「不止他們。」
與他有關的,不止羅莎琳。
...
人們不知火蝶是如何熄滅的,
只能隱隱約約看見一道人影跨過火叢來到近前,手裡拿著一個樂器,
然後奇蹟般的,那些火蝶似乎聚攏成了一個人形,接過了那人手裡的東西。
...
「這是他的那一把,如果不想燒掉,就好好接著。」
...
看著眼前的火蝶,她突然有些羨慕她,
敢愛敢恨,灑脫無忌,
若非她為團長,她應該也會變成如此,燃燒生命盡情燒它個痛快吧。
看著火蝶熄滅,渾身滾燙的少女一搖一晃地走遠。
她站在原地,緊了緊手心的神之眼,心中湧現出一股強烈的諷刺感,
事情都已經結束了,才給她這個,
命運真是...捉弄人啊,
她咬了咬牙,正想舉劍將其擊碎,
但卻被攔住了,
「你不想要這個?」
溫迪好奇。
「...」
金獅子沒有說話,只是愣愣地看著手心。
溫迪乾笑一聲撓了撓頭,
他捏著下巴,想了一會:
「若真不願接受,我倒是還有一法,」
「...」
金獅子依舊沉默,等他下文。
...
和塵世之神不只會糊泥巴一樣,風神的權柄並不只是吹風那麼簡單,
風和時間一樣,只存在於一瞬間,
每時每刻風的形狀都不同,
而他,若將這些形狀保留下來,再在某一時刻放出,
便能重現當時那一瞬間的場景,
而利用神之眼保留的風,則會更有妙用。
...
「我能利用神之眼,將屬於你的風止在這一刻,再在未來的某個時間內喚醒,至於哪個時間...」
他頓了頓,身上冒出一陣陣柔和的神光,他對她伸出手,聲音愈發厚重:
「交給我選擇,你願意相信我嗎?」
「...」
金獅子沒有說話,但這已經代表了她的態度,
咳咳,意見還真大,
伸出的手停在空中,溫迪有些尷尬:
「...」
「相不相信已經無所謂了,」
她看著手裡的神之眼,漸漸出神,喃喃道:
「再沒意義,也比這個破珠子強吧。」
...
自此,時間分為了兩派,兩位姑娘也分成了兩人,
少女和女士,
金獅子和大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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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這章用手機碼的,總感覺不滿意,找時間用電腦修整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