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醞島,大雨傾盆,
當笹百合抬頭,無數雨滴砸在臉上,眼前仍是鮮紅的模糊一片時,
他終於知道,這次自己的的確確要死了。
「小天狗,我無意殺你,」
昏暗的天幕驀然被遮住,一尊極其龐大的身軀出現在他眼前:
「回去叫雷龍王來吧,你是攔不住我的。」
聲音響在笹百合耳邊。
「奧羅巴斯——」
笹百合已經不知呼了多少遍這個名字了,他想站起身,但站不起來,只能抽出刀插在泥土裡把自己架起來,
雷霆般的優美的一張弓被他牢牢握在掌間——飛雷之振弦,弓弦緩緩拉開,直指天邊那隻龐大的巨蛇:
「有我在...你休想...踏入稻妻一步。」
奧羅巴斯高昂著頭顱,望向極遠處,天守閣遙遙矗立在山巔,祂頓了頓,又低下頭看著近前那個微小的身影,
大蛇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唉,何必呢...」
祂此番入侵本就是求死,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有求於稻妻,祂不願再造殺戮。
祂問:
「莫非,你不把自己小命當回事?」
這話出口,笹百合便愣了一下,
並非被說的動搖,
而是許多年以前,大哥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
『切記,有些事情千萬千萬不要勉強,不是犧牲在戰場上的才是英雄...』
「可大哥,我不是勉強啊,」
他輕輕握著弓柄,遙想著許久之前何離將這張弓送給他的場景——『最負責的天狗大將,理應獲得最好的弓,』
他知道自己不如狐齋宮那樣聰明,略顯木訥。他也知道自己武藝方面不如千代,速度才是他的長處,
所以他到了軍營,當上了大將,只願證明自己的價值。
現在士兵們已被他勒令撤退報信,立於稻妻之前的,只有他一個,也只該有他一個,
「所以天狗大將又怎能當逃兵呢?」
笹百合喃喃自語。
他不是無所畏懼,也不是送死,
他只知道,若當了逃兵,該有何面目去見所有人,該如何配得上這把飛雷之振弦。
「奧羅巴斯——」
他驀然抬頭,用最後一絲力氣將弓挽至滿月:
「懦夫有懦夫的死法,勇者有勇者的死法,有我在,你休想踏入稻妻一步。」
「好一個勇者有勇者的死法!」
大蛇忽然很高興,直視著那道小小的人影:
「若你我早點相識,恐怕我會與你喝上一杯,可現在...」
感受到冥冥中的視線,大蛇也不再耽誤時間了,
「那我就給予你屬於英雄的死法吧——」
祂直起身子,山嶽般的蛇尾呼嘯而下...
...
「那邊打雷了,」
雷電影忽然抬起頭看向窗外,雨幕之外的遠方,位於八醞島的位置,落下道道閃電。
「阿影,你去八醞島看看吧,」
何離翻著文件,頭也不抬道。
「雷龍君,外面下那麼大雨,你讓影上那去幹嘛,」
雷電真疑惑地看過來。
「只是去看看,看看就回來,」
何離依舊頭也不抬,仿佛只是隨口的一句提議,
可雖然是隨口,在兩人聽來,卻意外的強硬——他總是有商有量的,從未這樣過。
雷電姐妹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驚訝,
雷電真說:「那影你就去看看吧,快去快回,」
「嗯,」
雷電影剛要出門,卻又被喊住了。
「阿影,帶上刀,」
何離說。
...
轟——
泥水飛濺,身影倒飛而出,
但不是笹百合的,
「將軍大人!」
笹百合在雨水中奮力睜開眼,終於看清了來者,
「您怎麼在這裡!」
雷電影回頭,看著滿身傷痕的笹百合,眉頭皺的更深了,
「怎麼回事?」
還好她來的及時,要是晚到半分鐘,笹百合恐怕...
「半個時辰前海祇島突襲,由魔神奧羅巴斯親自率軍...咳咳,」
一時激動,說話用力過猛,笹百合猛烈咳嗽起來。
「待會再講,你先回稻妻城療傷,」
雷電影提著刀,立在天邊:
「這裡我來處理。」
「...是,」
笹百合頓了頓 ,終究還是走了。
...
看著拖著殘缺羽翼一搖一晃飛走的笹百合,雷電影下意識鬆了口氣,
若不是何君提醒的早,她恐怕就要失去一位朋友了,
但是何君又是如何知道...
她沒有多想,因為大蛇已經爬起來了。
奧羅巴斯吐了口血,突然說了一句:
「終於來了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雷電影好像在他眼睛裡看見了笑意,話里聽出了解脫。
「我不想殺他的,」
大蛇又說。
「你是在求饒麼?」
雷電影淡淡道:
「但入侵稻妻,是死罪,」
聽見她的話,奧羅巴斯卻只是笑了一下,緩緩搖動蛇首:
「我當然知道是死罪,可我這次不願逃了,」
祂望向天邊,閉上眼睛,任憑雨水落在臉上:
「在璃月,我逃了,在稻妻離島,我又逃了,在暗之外海,我還是逃了...,我逃了一輩子,可我這次不願逃了。」
稻妻離島?
雷電影仔細回想了下,終於記起面前這個大蛇,
「那日,你也在?」
她口中的那日,便是百年前,幾十上百個戰敗魔神聚在一起圍攻她和何離的那場戰鬥。
「好久不見,」
大蛇似調侃似自嘲地說了一句。
「那時就該殺掉你的,」
雷電影說。
「呵呵,」
奧羅巴斯乾笑了兩聲:
「現在死又有什麼不同呢?」
祂晃著腦袋,突然往後望了一眼,龐大的雨幕看不清任何東西,但祂知道,那些由祂率領的海祇島軍隊,此刻已經平安回到了海祇島,
「我有一個請求,鳴神大人,」
毫無徵兆,祂突然伏地,垂著巨大蛇首,姿態極低。
雷電影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她冷哼一聲:
「入侵者,有什麼資格提要求?」
奧羅巴斯當然知道這個道理,所以祂沒有絲毫猶豫:
「我將會用情報交換,」
「我如何知道情報真假,是否有價值?」
雷電影的質問讓奧羅巴斯啞口無言,半晌後祂只能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那只能靠您自己判斷。」
...
奧羅巴斯能有什麼情報呢?
祂從璃月被趕到稻妻,從稻妻被趕到暗之外海,又從暗之外海被趕到淵下宮,
逃跑一生的祂能有什麼值得保密的?
有,
那是一本書,叫《日月前事》,
當然了,祂當然不會蠢到直接將這本書的內容說出去,畢竟維繫者還不知道在哪犄角旮旯里看著呢,
祂能說的,只有自己的觀點,自己的想法,而非記載《日月前事》里的客觀事實。
「我記得當時,在離島的,您身邊還有一頭雷龍吧,」
奧羅巴斯突然問。
「是,」
雷電影點點頭。
奧羅巴斯又說:
「我當時也以為他是普通雷龍,還在疑惑為什麼不占領稻妻,反而拱手讓人,」
雷電影皺了皺眉,不懂這大蛇究竟要說什麼:
「什麼意思?」
「我現在才知道,他根本不是雷龍,是雷龍王,」
迎著雷電影越皺越深的眉頭,奧羅巴斯繼續說:
「我口中的雷龍王並不是字面意思『雷龍的王』,準確來說,他和那種本質是龍蜥的雷龍,有著根本區別。」
「你到底想說什麼?」
莫名其妙的,雷電影的心裡生出一股不安,她下意識握緊手裡的薙刀。
「我想說的是,他身為雷龍王,卻喪失了原本的力量,而那股力量是極為強大的,是所有元素龍都要追尋的存在,」
奧羅巴斯語速極快:
「這也是他為什麼留在稻妻,並全力支持你們當上雷之神的原因,是因為這股力量就在雷神之心裡,他想要神之心,便只能輔佐你們成為...」
祂突然不說話了,
因為眼前的雷電影,目光已十分冰寒,寒冷地幾乎要讓祂凝固,
她持刀的右手,此刻正微微顫抖,
「你——說——什——麼?」
她嘴唇張合,吐出四個字,面龐沒有表情,卻像一個積蓄已久,隨時準備爆發的滔天炸雷。
奧羅巴斯終於是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唉——」
祂閉上雙眼輕輕嘆出一口氣,仿佛嘆出了所有的力氣,於是祂認命一般露出粗大的蛇頸:
「這便是我的情報,是真是假想必鳴神已有了計較,只願,不要遷怒我海祇島的子民,這便是我的請求。」
祂想起那隻弱小但稱得上是英雄的天狗說過的話,
懦夫有懦夫的死法,勇者有勇者的死法,而祂奧羅巴斯,終究沒有死在逃跑的道路上。
...
雨還在下,
但這次卻讓影感受不到任何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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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查到的資料是奧羅巴斯在魔神戰爭時期入侵的,劇情里延後了百十年,問題應該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