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還是留在稻妻了,
她有些意外,又有些高興,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瞭然,
仿佛少年就應該選擇留在這裡的,
為什麼呢?
『因為雷電真在稻妻。』
這是少年的答案,只和自己猜想的答案相差了兩個字,
雷電真是她,雷之神也是她,
但意義卻大不相同。
...
『若你當上稻妻之主便是幫了我呢?』
這是兩人剛見面時,少年對她說的話,
直來直去,目的性極強。
只不過經過後來的相處,這份目的性似乎被少年淡淡忘卻了,
少年忘卻了,她卻沒有,並一直記到現在,
只有她知道,從含有目的的『雷之神』,到真真切切的『雷電真』,從目的性極強,到現在的心與心的碰撞,中間到底有著多少歲月。
她不僅記得,還把它放在心上,並時常探索,
她想要知道,少年究竟需要雷之神幫他什麼。
...
「如果我早知道雷龍君需要這個,」
雷電真捧著神之心:
「我一開始就應該把它給你的。」
月亮躲進烏雲里,霧蒙蒙一片,淅淅瀝瀝的小雨從天際落下,滴在綠油油的橡樹葉上沙沙作響,
她想著剛才從何離心裡聽來的話,又忍不住輕笑了下,
「別笑我了,」
何離的笑很是無奈,
因為自從對方聽了他的『交易』之後一直都在笑。
「我真的不是嘲笑,」
雷電真柔柔地說:
「因為雷龍君的交易真的很可愛。」
...
為什麼可愛,
因為在何離的心裡,他拿到神之心的方式只有一個——
讓雷之神乖乖給他。
其實也好理解,
除了讓雷之神主動給他,他還能用什麼方式,偷?搶?
休說神之心裡有沒有類似定位的東西,單單是雷電真在地脈里朝維繫者告一狀,他就註定跑不了。
相比之下,讓雷之神主動給反而看起來平穩一些,
至於如何主動給...
不用說也顯而易見了...
...
「我在想,如果我早點將它給你,你的『真』是不是就會更多一些,」
雷電真自言自語了一句,緊接著又笑著道:
「不過現在也很好了,我總算有幫得上雷龍君的地方了,」
何離看著近在咫尺的神之心,又看了看真那雙漂亮的眼睛:
「可我現在...」
他頓了頓,終究還是搖搖頭:
「還是你先拿著吧,我暫時用不上。」
「為什麼?」
雷電真有些疑惑,她歪歪頭想了一會,又重新看向何離:
「難道是...」
她盯著他的眼睛:
「你那來自一千七百年後的虧欠?」
坎瑞亞戰爭爆發在一千七百年後。
何離徹底愣住,半晌後,只能無奈地乾笑一聲:
「你到底在我心裡讀了多少。」
對於他的無奈,雷電真卻笑臉依然:
「放心啦雷龍君,只有那些你無法說出口的,無法透露的,關於我的事情。」
...
其中便有疑惑雷電真許久的關於她『虧欠』——
要想獲得古龍大權,必須需要毀滅雷之神座,而溝通神座的方式,只有神之心。(這是本書設定,作者也不確定神座在哪)
可雷之神座與執政綁定,神座被毀,對應的執政也必定死亡,
也就是說,他獲得力量的基礎,只能是雷電真的死亡,
虧欠原來就來自於此。
...
死亡,沒人不畏懼死亡,雷電真也是,
按理說,得到這個消息,她應該立刻與何離劃清界限,防他對己不利,
可她沒有,甚至一點這方面的想法都沒生出來,
因為她緊接著又讀到一句話,那也是一句不能說出口的心裡話,
『她會死在一千七百年後,這是所有人都無法改變的結局,我註定會拿到神之心,毀滅雷之神座,但在此之前,我只希望她能開心快樂一點...』
神座被毀,執政會死,
那我在執政死後,還未來得及選下一個執政時,便將神座毀掉呢?
這已是何離想出的最好的時機,
但無論怎麼說,踩著血肉進步,他始終都覺得虧欠,於是只能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照顧真,儘量讓真過的舒服快樂一些,
這也是那時的他能想到的彌補虧欠最好的方法。
...
「一千七百年啊,聽起來還有好長好長呢,」
雷電真的聲音有些輕,仿佛春天的風。
很奇怪,從這個奇怪的角度得知自己的死亡日期後,僅僅只是慌神了一瞬間,
她便平靜了下來,仿佛死的是另外一個人。
「真...你,」
何離的聲音響在耳邊,雷電真看過去,便從那雙眼裡看到了各式各樣的擔憂,
還是一如既往的『真』。
「那我就先不給了,」
她忽然說道,
一把收回手,將神之心重新按回身體裡,然後臉上重新掛起溫潤的笑意:
「一千七百年這麼長,我可要好好珍惜。」
看著那笑容,何離也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但眼裡依舊是藏不住的擔心:
「真,你沒...問題吧。」
雷電真沒有回答,而是搖搖頭望向窗外,
那裡的雨正在慢慢變小,時不時掉下幾抹閃電,撕扯著烏雲,
「雷龍君,你知道嗎,我很喜歡打雷,」
她說:
「我喜歡雷的每一刻,那滾動在雲層里的嗚嗚聲,降落下來的撕扯聲,落後的燒焦聲...但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麼嗎?」
「什麼?」
「我最喜歡它綻放在天際的那一刻,先是一個點,然後一道縫隙,一剎那,在人們反應不過來的速度下,一道白光穿透而出沸騰且熱烈...即使只有一瞬間,」
雷電真慢慢說著,何離也慢慢聽著,說道最後,她看向何離,一字一句平靜而真摯:
「你總說你是驚蟄,但在我眼裡你卻是最熱烈的雷,雷龍君。」
...
心的第五次碰撞。
...
「現在不必回答我,」
何離瞳孔一縮,正要說什麼,嘴就被一根冰涼的手指堵住了。
「我說過了,一千七百年很長很長,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雷電真湊得很近,呼吸似乎都吐在何離臉上,
她的臉上仍然保留著笑意,如水的瞳孔在燈光下閃爍,
她說:
「可一千七百年又很短,短到放在回憶里好像只有一瞬間...」
何離只是靜靜看著她的眼睛,
「請不要為我傷心,雷龍君,」
雷電真放下手指,轉而前傾身子,雙手輕輕環住他的腰,然後慢慢地將頭靠在他的胸口,靜靜聽著他的心跳聲:
「一千七百年也好,一瞬間也好,若不能抓住此刻,珍惜此刻,對我來說其實都一樣的,所以...」
然後微微昂頭看著他:
「雷龍君,讓我們忘記時間,過好當下好麼。」
「...」
何離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嗓子被什麼堵住一樣,什麼都說不出來,
半晌,只能抬起胳膊緊緊摟住她,仿佛要把她揉進心裡:
「我答應你。」
雨終於停了,長達一個多月的梅雨季終於過去,
庭外的樹枝上掛著水滴,勾勒著一對緊緊相擁的人影,
夏季的晚風吹來,水滴紛紛落下,顯出另一邊,
在那邊,月亮在雲里露出小尖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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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和影相反,真信奉的是須臾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