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長門宮
王夫人提著一盞散發微弱燈光的燈籠,深一腳淺一腳,終於是踩進了長門宮。
這處冷宮就在後宮內,
王夫人卻從來沒踏足過這裡,
進到長門宮門前,王夫人屏息看過去,一片漆黑,
忽的冷風吹過,王夫人打了個寒顫。
「陳,陳娘娘....」
長門宮內毫無應答,宛若一處墳地,
正在王夫人心裡打鼓時,宮門終於是透開一條縫,些許光亮順著宮門鑽出來,王夫人抓住光亮,趕緊從黑暗中閃了進去。
「你來了。」
循著蒼老的聲音望過去,王夫人驚倒在地,
「太主娘娘!」
只見前朝長公主劉嫖,正靠在椅上,半睡半醒,撫摸著膝上「獸皮」。
王夫人一出聲,「獸皮」倒是動了。黑身藍眼的短毛貓聽到生人的聲音,瞬間憨態一收,瞪大眼睛,呲牙咧嘴的朝著王夫人尖叫,
「喵!」
一雙藍瞳在夜裡格外瘮人,王夫人嚇得連連後退,
本就病態的臉,已經蒼白成了一道紙!
竇太主輕拍貓腦袋,
「顯到你了?誰讓你這畜牲自作主張的?」
「喵~」
黑貓一縮,重新臥回劉嫖膝上,舔舐爪子。
王夫人撲通跪倒在地,
「太主娘娘!是臣妾的錯!今日不該擅作主張去挑釁衛子夫!」
竇太主望著膝上的黑貓,
喃喃道,
「咱們中原可沒這品種,是那博望侯張騫通了西域後,才帶回來這麼兩隻,
老身想著,這外來的玩意,能不能給它養熟了,
這麼久了,一隻被老身養死了,便剩下這一隻,幸好也算是聽話。」
邊說著,邊撫摸著貓。
「喵~」
「老身也就是要它聽話啊....」
王夫人渾身發抖,
「臣妾,臣妾知錯!」
從王夫人進宮後,竇太主終於是抬起眼,正眼瞧了她這麼一眼,
「衛子夫那丫頭,厲害著呢,你這麼給她難堪,她肯定不會放過你。
旁人總覺得男人上戰場打仗是多麼危險,你要知道,咱們女人在後宮,與男人上戰場,可沒什麼差別啊。
今天敗,就敗在你蠢。」
竇太主一下一下,有節奏的輕拍著小貓。
王夫人會意,挺起單薄的身子,
啪!啪!啪!
王夫人抽臉的聲音,也合上了竇太主的節奏。
十幾下過去,王夫人嘴角帶血,身體搖搖欲墜,
「行了,打重了,這麼美的臉蛋就不好看了。」
王夫人如蒙大赦,直接癱倒在地。
「多,多謝太主娘娘。」
「呵呵,彘兒寵幸你,聽說夜夜也尋你去,你是借著什麼由頭出來的?」
「臣妾說自己來月事了。」
竇太主眼中閃過讚賞的神色,
「你終於是學聰明了,作為得寵的女人,你要懂得利用自己,知道了嗎?」
「臣妾,知道了。」
「娘。」一道如幽魂的身影閃出,「就是她?」
陳阿嬌披散的頭髮下,露出一雙怨毒的眼睛。
憑什麼這種貨色,也能受寵?!
王夫人被這道視線嚇得一縮,
這女人就是那前皇后?!
「阿嬌,此女命薄,看這樣子,活不過來年開春了,把她的孩子過繼到你膝下,如何?」
陳阿嬌點頭。
這娘倆在王夫人面前大聲謀劃,完全無視王夫人的存在,
王夫人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冰冷黑暗,將自己包圍,
自己是身體不好,但也不至於活不過今年啊!
竇太主看向王夫人,
「你不是與老身說,只要你孩子能當上太子,你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嗎?
怎麼?怕了?
若是怕了,你現在回宮便可,只當是咱們沒見過。」
王夫人眼神轉而堅定,
她毫無背景,光憑著自己,是完全沒法和衛子夫爭的!
前朝之時,竇太后權傾朝野,甚至一言可以廢立皇帝,竇太主劉嫖權謀無雙,一手導演了廢太子、立了當朝皇帝。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背靠竇家,最起碼給了王夫人上牌桌的機會!
「太主娘娘,臣妾確實是時日無多。」
竇太主哈哈大笑,手指著王夫人,看向女兒,
「平庸歸平庸,但好在聽話。」
王夫人已經有了決意,臉上竟泛起幾分生機,連死都不怕了,她也沒有怕的了,
「太主娘娘,我們勝算幾何?」
竇太后深深看了王夫人一眼,想了想,還是回答道,
「勝算不小,老身沒聽過大漢有什麼立太子的規矩,若是只立太子,也沒有現在的劉徹。
況且,據老身看,劉據這孩子,木訥笨拙的很,這就是咱們的大好機會啊!
只要讓閎兒討得皇上歡喜,
皇上對劉據的失望多一點,對閎兒的喜歡多一點,日積月累,這太子一事,就水到渠成了。」
「那要如何讓閎兒討得陛下喜歡?」
竇太主沒做回答,而是看向了身旁的女兒,
陳阿嬌與劉徹青梅竹馬,
要論了解程度,絕對要比半路殺出的衛子夫更加了解,
陳阿嬌聲音沙啞,
「劉徹自小便是如太陽般耀眼,他不喜歡蠢人,要想讓我兒子上位,那就不能像那劉據一樣,是個蠢人。」
你的兒子?!
誰不知道你是因為不孕,才被廢後的?!
王夫人聽到這話,又懼又怒,可還是不敢發一言。
竇太主笑了笑,
「正好朝中起了事端,蘇建一事,百官焦著,皇上也拿不定主意,
這樣,老身在朝中也有些人脈,也該放出來溜溜了。
明日找個機會,讓劉據與閎兒一起.....」
............
朔方郡
霍去病行帳內
趙破奴、高不識二將,如標槍一般立在那裡,也不說話,也不動彈,就這麼罰站了三個時辰。
二將額頭上布滿了汗珠,可依然是不敢動彈一下。
要說霍去病手下都是些死士、罪犯、遊俠,帶這些人,遠比帶正規軍要難得多,
這幫人沒有規矩、沒有忌憚,極有可能幹出割了主將腦袋,投了匈奴的事。
可偏偏這幫人不知道被霍去病灌了什麼迷魂湯,忠誠度直接拉滿。
就算霍去病現在說要他們去死,他們都沒有二話,會立刻完成軍令!
「差不多了。」
霍去病抬抬手,
二將身子一松,晃了晃身體,穩住,
齊聲道,
「是!將軍!」
霍去病靠在椅子上,滿臉桀驁的看向這兩個亡命徒,絲毫不留面子的訓道,
「你們兩個,是不是長個豬腦子?非得跟李將軍那幫人起衝突?
就非得讓李將軍把狀告到大舅那,再讓大舅訓小爺一頓?
啊?!」
霍去病越說越氣,
抄起帶著墨水的硯台,直接砸向二將,
這一下生生砸在了趙破奴的頭上,血水混著墨水從趙破奴頭頂流下,趙破奴卻紋絲不動,眼中閃出殺氣,
「將軍,李廣那老不死的告您狀了?!」
「去你媽的!重點是這個嗎?!」
「我弄死這老不死的!」
霍去病看到趙破奴這混不吝的樣子更氣,脫下靴子又是砸在趙破奴身上,
高不識在旁勸道,
「兄弟,哪有你這麼辦事的?」
霍去病手指著高不識,看向趙破奴,
「看看!聽聽!人家是怎麼說的!你這腦袋,兩個也不頂人一個!
來,老高,你給這頭豬講講,該怎麼解決這事!」
「是!將軍!」高不識看向趙破奴,認真道,「老趙啊,你明目張胆的去,不是連累將軍嗎?要弄死那老不死的,得暗殺啊。」
「去你媽的!!!!」
霍去病怒不可遏,
抄起另一隻鞋,朝著高不識的腦袋就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