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你告訴師父。」蘇木將小傢伙拉到面前,「為什麼你要用藥浴的辦法?」
「因為知寒哥哥怕吃藥太苦,歲歲就想怎麼才能讓哥哥不吃藥。」
歲歲抿抿油乎乎的小嘴,一臉理所當然。
「之前師父不是說過泡溫泉能治病,歲歲就想,泡溫泉能治病,用藥水泡肯定也能治病呀。」
腳步輕響,杜若也扶著杜家老太太走進來。
「蘇老?」注視著床上臉色通紅的杜知寒,杜老太太擔心地皺起眉,「知寒到底是怎麼了?」
「大家不用擔心,杜公子受傷後,腰腿上氣血受阻,雙腿才會沒有知覺。」
蘇木從床邊站起身,扶住歲歲的肩膀。
「歲歲這一劑猛藥,成功幫他疏通腰腿上的氣血兩脈,才會出現這樣大汗不止的情況。」
「那……」杜若抿抿唇,「您的意思,歲歲的針灸和藥浴真的有用?」
「不是管用,是很管用。」蘇木笑著搖搖頭,「江湖代有新人出,老夫果然是老了,用藥太過謹慎,這一次是歲歲給老夫上了一課啊!」
老人家的語氣里,幾分自嘲,更多的卻是歡喜。
徒兒勝過師父。
如果是其他人,或者會覺得丟臉。
但是,蘇木從來不是在意這些的人。
自幼學醫,立志救治世人的老人家,一心想的就是如何能在醫術有所突破。
自己看中的小徒弟,不僅能融會貫通他教她的知識,還能想到新的治療方式,這才說明他沒有看錯人。
啃鴨腿的歲歲,迷茫地抬起小臉。
「師父,我什麼時候給你上課啦?」
「就是剛剛。」蘇木笑著揉揉小傢伙的發頂,「你用的治療方法,給師父上了一課。」
捧著茶杯站在床邊的小廝,有些不確定地注視著師徒二人。
「可是,蘇先生不是小殿下的師父嗎,難不成,小殿下的醫術比您還厲害?」
「難道,只能師父比徒弟厲害?」
蘇木的語氣里,滿是驕傲。
笑著轉過身,他翻開杜知寒腿上蓋著的毯子。
伸過手掌試試杜知寒腿上皮膚的溫度,目光落在杜知寒的腳心。
「你們仔細看,杜公子的腳也在出汗,這就是血脈通暢的表現。」
眾人一齊看向杜知寒的腳。
因為剛剛沐浴過,杜知寒沒有穿布襪。
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腳心上,也有一些汗水的痕跡。
「真的,是真的在出汗。」小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從公子病後,我還從來沒看到公子的腳出過汗呢!」
自從杜知寒殘疾之後,下肢氣血不通。
哪怕是夏天,雙腿也需要蓋著厚毯子保暖。
出汗?
那是從來不會有的情況。
這是三年來,他第一次腳上出汗。
眾人看在眼裡,都是露出歡喜的表情。
原本,一直平靜的杜知寒,也是露出幾分錯愕的神色。
將手中捧著的茶杯,放到小几上。
他伸過兩手,用力將沒有知覺的腳拉過來,小心地伸過手指,輕輕地撫了撫自己的腳心。
指尖上,微微的汗意。
少年人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眼睛裡現出一抹亮芒。
緩緩抬起頭,杜知寒目光忐忑地落在蘇木身上。
「蘇先生,我的腿真的還能好起來嗎?」
三年了。
無數次的失望之後,希望再一次擺在眼前,他真的害怕再一次失望。
「杜公子的雙腿之所以麻木無力,就是因為之前受傷後,氣血不暢。」
蘇木注視著少年人的眼睛,鄭重地點點頭。
「如果杜公子的雙腿,氣血能恢復如初,老夫相信,公子一定能重新站起來。」
杜知寒抬起右手,將站在床邊的歲歲,拉到自己面前。
「歲歲,哥哥要向你道歉。從今天起,哥哥都聽你的,就算你讓哥哥每天吃十碗藥,扔到鍋里煮,哥哥也不會說一句苦,叫一句疼……」
「那可不行,」小傢伙一臉緊張,「知寒哥哥要是放到鍋里就煮熟了。」
一句話,把大家都逗樂了。
杜知寒也含著眼淚,彎起唇角。
「你們笑什麼呀?」歲歲環視一眼眾人,目光落在君潛身上,「神仙哥哥,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當然不是。」君潛回小傢伙一笑,「蘇先生,依您看杜公子的病,需要治療多久才會見效?」
「老夫也無法確定,不過……」蘇木沉吟片刻,「三五天肯定是不行的。」
君潛輕輕點頭:「既然如此,那就歲歲留下,本王先帶婉婉回京。」
沈蘊文和杜若等人都是露出為難的表情。
大家都清楚,此次北上的兇險。
大家一起北上還能有個照應,如果讓君潛單獨帶婉婉回京,眾人實在放心不下。
可是,讓歲歲拋下杜知寒離開,大家也是心頭不忍。
「秦王殿下回京是正事,你只管帶歲歲一同回京,等知寒把傷養好,再去京城找歲歲治療也不遲。」杜知寒彎彎唇角,「知寒已經癱瘓三年,也不在意多等這幾天。」
「幾位是不是忘了,老夫這個大人啊?」蘇木笑著接過話頭,「若是杜公子信得過,老夫願代替歲歲為杜公子治療,只要歲歲把藥方和針灸的穴位教給老夫就是。歲歲,你可願意教教師父?」
小傢伙咧嘴一笑。
「沒問題!」
這個辦法,可謂兩全其美。
君潛感激地向老人家一拱手:「那就辛苦先生。」
留下杜知寒在房中休養,眾人一起來到府中書房,仔細商量。
考慮到這一次回京可能遇到的危險,和晴兒現在的病情。
幾人仔細商量之後,很快就做出決定。
君潛與歲歲、沈蘊文一起帶婉婉回京,杜若和沈蘊禮先留在杜府。
等杜若的長兄,押運蠶絲等貢品入京的時候,杜若再和他們一同北上。
接下來的三天,眾人都是忙忙碌碌。
君潛仔細安排到吳州的官員和江南軍方面的事務。
歲歲則將自己的治療方法,仔細向蘇木說明,由他來接替她,繼續為陸知寒治療。
轉眼,已經是三日後的清晨。
杜若早早起床,親自幫歲歲穿戴整齊,一路將小傢伙帶向客廳,還在不住叮囑。
娘倆趕到的時候,君潛和沈蘊文都已經整裝待發。
站在旁邊的沈蘊禮,看到歲歲,立刻小跑過來,將手中抱著的一大包桑葚,送到小傢伙懷裡。
「這是哥哥早上幫你摘的桑葚,你帶在路上吃。」
小傢伙開心地將紙包摟到懷裡。
「謝謝蘊禮哥哥。」
廳門外,鎖鏈聲響。
婉婉被兩個親衛拖進來,嘴裡還在不住詢問。
「你們說話啊,要帶我去哪兒?」
看到整裝待發的君潛等人,她猜到什麼,錯愕地停下腳步。
「你們……你們要我回京城?」
「沒錯。」君潛冷冷掃她一眼,「本王馬上就讓你們父女團聚。」
婉婉心中明白,只要去了京城,她就是死路一條。
「不要,我不要回去……放開我……」
她用力掙扎著,可是一個幾歲孩子的身體,又怎麼可能和兩個成人抗衡。
君潛懶得聽她廢話,向準備好的箱子抬抬下巴。
「塞進去。」
這次回京最重要的就是,防止有人再想將婉婉救走。
為了掩人耳目,他特意讓人準備好一隻木箱。
親衛一把將婉婉拎起來,扔進木箱。
「你們放我一條生路,我求求你們,只要你們放了我,我可以告訴你們,你們想知道的所有事。」
眼看著對方就要蓋上箱蓋,婉婉急急地爬起身,兩隻手臂擋住箱沿。
「沈夫人、沈蘊文,你們不想知道,當初是誰帶走歲歲的嗎?還有你,君潛……你不想知道,你母妃是怎麼死的嗎?我可是活過一輩子的人,所有的秘密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