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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新絳衣將軍

2024-12-31 16:40:34 作者: 克里斯韋伯
  第49章 新絳衣將軍

  說到這裡,韓純目光轉向跪在地上的王壽:「那魏從事現在可好,現在何處?」

  「我家郎君一切都好,有勞府君詢問,他還在張家鄔堡清點財物,收拾殘局!」王壽道:「他將張家鄔堡中一些已經整理好的財物先裝了一車來,讓小人獻給府君,還請收納!」

  面對如此懂事的下屬,韓純那雙原本就不太大的眼睛頓時眯成了一條縫:「不錯,不錯!你回去稟告孟德,讓他不用急,將那邊的事情處置好了再回來。」

  「喏!」王壽應了一聲。韓純笑道:「子琰,一起去看看孟德送了些什麼回來吧!」

  膨!

  兩個奴僕費力的將木箱從馬車上搬了下來,濺起塵土。在確認了封口的鉛印完好無損後,王壽打開箱蓋,韓純探過頭去,臉上頓時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嗯,孟德這事辦的有些操切了!」韓純嘴上抱怨魏聰,臉上卻滿是笑容:「子琰你看,這些亂七八糟的都堆在一起,也不分一分,明明是好東西,看起來卻和一堆破爛一樣!」

  黃琬沒有說話,打開的木箱裡堆滿了各種金銀器血首飾,中間還摻雜著許多馬蹄金、金幣,珍珠和沒有加工過的寶石,毫無次序的堆在一起,就像強盜打劫來的贓物一般。顯然,魏聰破城後根本來不及整理,就把這些從張家庫房裡找出來的最珍貴的一批戰利品就這麼一股腦兒送到韓純這裡來了,難怪他嘴上抱怨,

  心裡卻笑得開了花。

  「府君!」王壽小心答道:「郎君說張家在鄔堡即將陷落時故意放火,庫房也著了火,要清理火場,搜索財物還要一些時日,這些是第一批找出來的,先送回來讓府君查看!至於清點財物,郎君手下也沒有這方面的人手,所以才這樣送來了!」

  「這些賊子竟然放火!」韓純大怒,他看了一眼箱中的財物,臉上的火氣便下去了不少:「罷了,你回去告訴孟德,他此番平賊功勞甚大,回來後我便升他做賊曹!」

  黃琬站在一旁,冷冷的看著韓純在把玩箱中的財物。在兩漢「天子與兩千石共治天下」的政治制度下,郡國長官的權力極大,基本可以認為是有任期的地方諸侯,只要把給朝廷的稅賦勞役兵役交上去了,州郡內部不搞出大事來,往自己荷包里塞錢根本不算事。像清剿張伯路這種賊寇之後的戰利品處理這種事,只要韓純點頭了,魏聰這種實際軍事指揮官怎麼幹都是合理的。所以魏聰這麼急匆匆的送錢送東西回來,就是為了買韓純一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府君!」黃琬道。

  「什麼事?」韓純拿著一串珍珠問道。

  「張伯路橫行江表十幾年,聲名遠播,家中的財物何止億萬。既然魏聰打下了鄔堡,要不要派一主計去那邊清點一下!」

  「這就沒必要了吧!」韓純丟下珍珠:「張伯路家裡又不是第一天有錢,可十幾年來有誰敢去討賊?現在人家打下了張伯路,又去清點張家的財物。這樣傳出去也不占理,對不?」

  「可是一—」

  「子琰兄呀!」韓純笑道:「我自小就是個懶人,最不喜歡多生事端,魏孟德他剛剛打下張家鄔堡,就讓人把這些送來,就是想告訴我們,他是個曉得分寸的人。像這樣的人,是不會讓旁人吃虧的,我又何必沒事找事呢?」

  「府君說的是!」黃琬嘴上稱是,心中確實一肚子悶火:「你分明是怕那魏聰身後的鄧忠,所以才什麼都不管丟給魏聰,還說什麼曉得分寸。南郡去了張伯路,又來一個魏聰,事端更多了!」


  敗了興致的黃琬不久之後就告辭了,韓純起身將其送到門口,看著黃豌的背影,韓純暗自冷笑:「你黃琬無非是將南郡之地視為自家的禁,不欲魏聰這個外來客進來分一杯囊。可這又關我什麼事?幾年後我就卸任或者去其他州郡,或者去陽中樞為官,何必為了你去開罪魏聰背後的鄧家?反正魏聰又不會少了我的那份!你要對付他就自己動手,別想我替你做這個惡人!」

  鄔堡。

  「你便是黃平?」魏聰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漢子,約莫三十上下年紀,中等身材,脖子粗壯有力,頭戴長冠,穿著一身簇新的黑色深衣,鼻樑高挺,臉頰飽滿,寬厚的下巴刮的乾淨,上唇留著濃密的鬍鬚一直連到兩鬢,一雙明亮的眼睛露出滿不在乎,甚至可以說有幾分放肆的笑容。魏聰有些疑惑的想:依照當時的審美觀,眼前這男人在女人們當中還是頗有幾分魅力的,可按照他爹的說法,他到三十還沒結婚,著實有些奇怪。

  「正是在下!」黃平向魏聰躬身拜了拜:「奉父親之命,前來拜見從事郎君!不,應該說是賊曹郎君,您除掉張家,太守應該升您的官了吧?」

  「還未有更換印綬!」魏聰不太喜歡這種自作聰明的做法,皺了皺眉頭:「你來之前,令尊有和你說過讓你來做什麼嗎?」

  黃平似乎是感覺到了魏聰的不悅,他眼睛裡的笑意消失了,變得謹慎起來:「家父只說讓我來郎君這裡,一切都聽郎君吩咐。」

  「那黃勝倒是個知道分寸的!」魏聰心中暗自點頭:「我聽說那張伯路在時,乃是一方大豪,不但江陵城周圍,便是相鄰州郡,有爭執不下者,也時常派人來請他前去調解裁斷。這張伯路倒也處事公允,被裁斷調解之人無不悅服,是否確有此事?」

  「不錯,確有此事!」黃平眼晴一亮,笑道:「絳衣將軍的名號,不光是南郡,就是江夏郡、荊南四郡,甚至揚州那邊也有所耳聞。那錦船絳衣的威風,誰見了也要讓他三分,端的是一一」他說到這裡,突然想起那張伯路正是死在眼前這人手上,連宗族鄔堡都給連根拔了,自己當著人家的面唱死人的讚歌,好像有點不太好,黃平趕忙轉過話頭:「不過那張伯路畢竟是個強盜,什麼絳衣將軍,

  也是些沒見識的愚夫愚婦傳言。現在他人都死了,家族也沒了,用不了多久自然也就沒人記得他了,這匪號自然也就沒了!」

  「是嗎?」魏聰笑了笑,輕拍了兩下手掌,喝道:「來人!」話音剛落,便從堂下上來一隊衛士,分作兩廂站立,將黃平夾在當中,黃平頓時大驚失色,跪伏在地連連叩首:「小人知罪,郎君饒命呀!」

  「你磕頭作甚!」魏聰有些哭笑不得,他指了指兩廂的衛士:「黃平,你看看這打扮,是不是與昔日那張伯路魔下部曲一樣?」

  黃平確定魏聰不是要殺自己,這才鬆了口氣,站起身來,小心的打量兩邊衛土,只見其個個身著絳色錦袍,頭戴赤紗冠,兩鬢插白羽;腰掛漆弓箭袋,或持長槍,或持刀盾,或持弩機,正是當初張伯路身旁那些亡命少年打扮。他點了點頭:「不錯,正是這般打扮,不過當初張伯路那些絳衣賊絕無郎君魔下壯士這般雄壯!絕對沒有!」

  「你確定完全一樣,那就好!」魏聰笑道:「幸好在張家鄔堡倉庫里找到了不少絳色衣料,倒是省下了不少麻煩!」

  黃平看到魏聰手下這般打扮,心中驚疑不定,暗想這廝不是要殺自己,那為何又讓手下這般打扮,該不會是想如那張伯路一樣,暗地裡讓手下當江賊?打劫水上商旅?該死,老爹一把年紀,辦事卻這麼不謹細,只說什麼看自己一把年紀還四處浪蕩,也沒個正經營生,給自己尋了個好去處,卻沒想到是給個賊首做事,當真是老糊塗了。且住,這魏聰自己就是太守門下賊曹,背地裡讓手下做賊,一面當官,一面做賊,哪個又能來拿他?倒也是個好去處,這般看來老爹倒也是沒有真糊塗。


  「黃平!」

  「小人在!」黃平一個哆嗦,干忙應道。

  「我聽令尊說你平日裡遊走鄉里,於周圍州郡情況甚為了解,確有此事嗎?」

  「確有此事!」黃平小心答道:「小人性喜交際,平日裡與四鄉豪傑倒也人頭熟絡,便是荊南、江夏、豫章那邊也都認識,只是往益州那邊路途險阻,便是少去了!」

  「益州那邊太遠了,荊南那邊正在打仗,且做罷吧!」魏聰笑了笑:「就先從江夏、江陵、南陽這三個郡開始吧!你既然對四鄉豪傑熟悉,就替我送份拜帖過去!」

  「拜帖?」黃平愣住了,不由得心中暗想當江賊還要送拜帖?這是什麼操作?莫不是自己猜錯了?

  魏聰哪裡猜得出黃平的心思,他揮了揮手,示意兩廂的衛士退了下去,笑道:「前兩天令尊來我這裡,相談甚歡。聽令尊所言,那張伯路固然橫行江表,

  搶掠州縣商旅,作惡多端。但卻有一樁好處,四鄉若有衝突,他都能調解公允,

  令兩邊都心服,少了許多無謂的事端。本官這次將張伯路除去,是為民除害;但也將其好處一同除去了。我聽令尊說,張伯路這一去,便會有許多強橫之徒為了張伯路調解眾人爭端的位置相互爭鬥,甚至刀劍相向,必有無辜死傷。本官身為南郡賊曹,身負求盜賊事,決不能允許這等事情發生。所以本官打算去害興利,代替張伯路行這調解糾紛之事,你替我將這件事公告四方!」

  黃平聽到這裡,哪裡還不知道魏聰的打算,不由得暗自感嘆難怪人家可以做官,而自己只能遊蕩四方瞎混,明明是想取代張伯路吃下這調解糾紛的好處,卻說的冠冕堂皇。老爹這次的確是沒看錯人,自己跟著這等人物確實是名實兼得,

  前途無量。

  「郎君的美意,小人明白了!」黃平應道:「不過口說無憑,小人雖然交遊廣闊,但這等事光憑一張嘴是不夠的,須得有個憑證,別人才肯相信小人是郎君的人,而不是招搖撞騙之人!」

  「這個自然,我早就準備好了!」魏聰笑道:「我把我的座船給你。方才那八名衛士也隨你同去,充作儀仗,這應該夠了吧?」

  「夠了夠了!」黃平忙說,在他看來魏聰下了這麼大本錢,是志在必得,拍了拍胸脯:「郎君請放心,小人此番去定能把話帶到,以您的威名,十有八九都會應允!」

  「無妨,若有無禮之人,你也不要與其起衝突,畢竟在人家的地頭上,犯不著如此!你把姓名住處記下來,回來告訴我便是了!」

  聽到魏聰這暗含殺機的吩咐,黃平心中一寒,連忙稱是,暗想這魏聰殺氣好重,剛剛滅了張伯路一家,現在又想著拿其他人立威了。難怪老爹當初啥都不說,只讓自己聽其吩咐便是,多半是老爹看出了這魏聰不好惹,害怕先和自己說的多了,自己會不知道哪裡惹得這廝惱怒;索性啥也不說,只讓我來聽命行事,

  留下一個謹慎聽命的印象好。

  黃平退下之後,魏聰長長舒了口氣。他穿越以來最大的感想就是從先秦兩漢到明清,中國古代社會是有巨大的變遷的。在史學界曾經有一個觀點,那就是在秦一一清近兩千年的時間裡,社會發展是基本停滯的,一個兩漢的農民如果穿越到明清時期,他可以很輕鬆的適應新時代的生活,如果刨除掉服飾、語言的少許變化,他甚至不會發現自己已經穿越了一千多年。這一觀點倒也不能錯,但如果一個兩漢的豪強地主,他穿越成為一個明清時代的地主,他一定很難適應新時代的生活,甚至一不小心還會破家滅族。

  像張伯路這種人如果能活到二三十年後,只要不死肯定就是割據一方的宗師賊首,要麼被劉表、孫策孫權兄弟誅滅,要麼被收編成為東吳那些擁有部曲和大片莊園的將領,世代傳承綿延下去,如果運氣好的話,甚至可以混到隋末唐初的大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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