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遞員嚇了一跳。
他下意識的甩手想甩開,手臂卻傳來銳利的痛感,仿佛被鷹爪緊緊地扣住。
盧月梅雙眼放光的笑起來,整個人看起來像得了癔症一樣,有些嚇人:「郵遞員同志,你是公社上住的,你肯定知道公社磚廠吧?」
郵遞員不知所措的點了點頭,「我知道,怎麼了?」
盧月梅登時越發興奮,「那你快跟我家這幾個蠢貨講講,磚場是不是很氣派?在那兒上班是不是很有錢?」
郵遞員不明所以,只能順著這個有些癲狂的老太太往下說:「磚廠當然很氣派,在那兒工作很吃香,工資每個月大概有二三十。」
盧月梅雙手一抖,「是吧,是吧!你說要是能嫁給磚廠副廠長的兒子,是不是天大的福氣?」
郵遞員愣了愣,「這……這個我不好說。」
「啥意思?你好好說!」
郵遞員無措的說道:「磚廠副廠長有兩個兒子,老大已經結婚了,老二今年15,初中畢業,在磚廠財務室上班,但是個臨時工,還沒考到會計證,而且……公社的人都知道他先天性有些耳聾,不好找媳婦。」
這話聽的盧月梅不順心。
「胡說,這是你年輕人不懂,男人有點耳聾,算什麼大毛病!他不是不好找媳婦,是眼光太高,所以沒找好!」
夏定山腦子轉過來了,緊著說:「媽說的對,他們就是眼光好,這才看上咱家小晚了嘛,這說明他們真心實意喜歡小晚。」
盧愛芬抓住機會道:「就是就是!我看這是一等一的好姻緣,是老天爺在撮合!你們瞧,我們今兒剛來說和,小五的好成績就出來了,說明她是真配得上副廠長兒子!」
楊慧鳳真是被氣笑了,誰配的上誰?
她一把扯開盧月梅,直接開懟:「少在這胡咧,再說一遍,你們分家了,管不著孫女出嫁!小晚也是我半個楊家血脈,你再胡攪蠻纏, 別怪我不客氣!」
盧月梅翻手就想抓她頭髮,然而手揚起來又想起王國棟是大隊會計,沒敢。
她眼珠子一轉就坐到地上大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拍大腿,指天罵地,「我的老天爺啊!我的媽呀!」
「我真是作孽啊,前世沒修好啊,連兒媳婦娘家表了十八里的表親也敢騎到我頭上啊!」
「我就想給孫女找個好婆家啊,這也錯了嗎?!」
盧月梅用慣了這一招,況且她年齡大了,多少算是楊慧鳳的長輩,一時間,楊慧鳳還真不知道怎麼還嘴好。
李翠芳上前想勸一勸,還被她趁機推了個大跟頭。
「滾!你個蠢貨!」
原本在一邊莫名其妙看鬧劇的熊辣子,這下反應過來了。
別看她年近六十,胖乎乎的身材和暴躁的脾氣,可是一般農村漢子都不敢招惹的,要不然也不會得一個熊辣子的稱呼,連本名都被人忘了。
她一個健步衝上來,猛然扯開盧月梅,「你是活叫驢啊?一大早在這嗷嗷的!」
「啊啊啊!」盧月梅慘叫起來。
盧愛芬趕緊撲過去幫忙,卻被楊慧鳳薅住了頭髮:「幹什麼?我婆婆可是你長輩,你想對她動手?」
場面瞬間再次混亂的不行。
最終還是熊辣子技高一籌,穩占上風,她騎在盧月梅身上,兩隻手呼哧呼哧的撕她的嘴,撕完了又雙手並用的扇她耳光。
「都給我住手!再不住手,我把這老娘們臉扇爛!」
一聲咆哮蓋住了整個院子聲音,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院子裡只剩下盧月梅嗚嗚的哭聲,聽得夏守財忍不住了,轉身喊大隊長拉架。
大隊長連連後退,「管不了,管不了,這可是你們自家事。」
夏守財無法,又不敢上前招呼,只好大罵起來:「熊辣子,你多管什麼閒事?這是我自家事!」
「我呸!」熊辣子手上不停,嘴裡開炮,「你婆娘剛剛都上手拽我兒媳婦了,什麼自家事?再說了,你們現在站的地兒都是我兒家院子,少給老娘放貓屁!」
「今兒的事兒我也聽明白了,合著你們是瞧上貴人家了,要把小晚丫頭賣過去當童養媳?你們這是封建地主那一套!小心我去糾察會告你!」
一聽「糾察會」三個字,夏守財瞬間腿肚子一軟。
夏守財知道熊辣子性子潑辣,為人莽撞,生怕她真的去告狀,口氣瞬間就軟和了下來,「妹子,哪有什麼童養媳,現在哪興這一套?我們真的只是讓小晚去相親,她要是願意就定親,沒看上就算了。」
一直沒說話的夏小晚突然一笑,「爺爺,真是這樣?」
夏守財一頓,「嗯。」
夏小晚指了指在椅子上氣哭的夏定海,「那你們為什麼有話不好好說,非要上門來綁我,還把我爸媽往死里氣?」
夏守財一頓,「我這不是著急嗎?那麼好的親事,偏偏你爸媽連相看都不讓你去,不是白耽誤你?」
「對對對!」盧愛芬擠過來,「小五啊,我們是替你著急,你想想嫁過去了,天天吃香喝辣,多美啊,這麼好的婚事,你爸媽還不要,難不成要你嫁到天上去?聽你大媽的,你現在雖然年紀小,但是定下親來,事情就穩了!」
「可別到最後挑三揀四,挑了個漏油燈盞,嫁不出去!」
夏向北忍不住了,站出來回懟:「大媽,你說誰嫁不出去呢?我小妹年齡小,還是中考第一的才女,前途大的很!」
夏向東連連點頭,「就是,小妹有才!不去相親!」
盧愛芬翻了個白眼,「中考第一又咋了?現在國家都不興辦學校了,就是高中讀完,不也得上班賺錢,嫁漢吃飯?」
「遠的不說,就說現在,你們家窮成這樣,能供得起五丫頭上高中嗎?定親了拿著彩禮錢去讀書也行啊,我這可是為了你們好。」
這話剛說完,院子外傳來一道高呼:「別跟他定親!跟我,我供!彩禮另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