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承以為自己死了。
他記得最後在水裡扼死特務後,後腦狠狠撞到了一塊石頭上。
耳邊炸出轟鳴巨響,意識就瞬間從身體抽離。
下一瞬,他眼前徹底陷入黑暗。
就這麼死了,他很遺憾。
他還沒來得及施展抱負,沒來得及報答家人生養之恩。
不過,對於許多戰士來說,能夠沒什麼痛苦地死去,已經是天大幸事。
可他沒想到,他居然又「醒了」。
確切的說,他是身體好似死了一般沉睡,但是意識居然是清醒的!
原本他昏昏沉沉,正在一片黑暗裡浮游。
迷濛之中,有一片清涼溫潤的甘甜泉水包裹了他。
他被攜裹著猛然拉回了身體,意識恍然清醒。
全身各處瞬間傳來了難以言喻的劇痛,平時訓練各種受傷都不曾皺眉的他,差點驟然嚎叫出來。
疼,疼得刻骨。
尤其是肩胛處和後腦處,似乎有兩個電鑽在不停的鑽,過程無窮無盡,不將他疼死就不甘心似的。
驀地,正當這股刻骨銘心痛超越了極點,一股說不出的灼熱陡然隨之將他吞噬。
他像是掉進了無邊無際的岩漿,意識又要漂浮起來的時候。
一片甘甜泉水,從他的嘴裡,湧進了身體,湧進了四肢百骸。
岩漿火海,陡然熄滅。
他身體一輕,意識再次回歸,後腦劇痛猛然減輕。
他恍然放鬆了許多,感覺有個人,正在動作輕盈,小心翼翼的餵他喝水。
甘甜泉水,就是來自於此。
穆承心中恍然想著,這人應該不是特務,也不是戰友,大概是普通鄉民。
身上沒有絲毫殺意,餵他的動作也略微有些笨拙。
穆承心裡再次放鬆了不少,在心裡飛快推測目前情況。
但那人只餵了他兩口水,便收回了。
他顧不得再想什麼,下意識的想要出聲,讓那人再餵點。
可是他卻驚訝的發現,自己並不能張開嘴巴也發不出聲音。
好像只是恢復了五感,身體卻不能動彈。
怎麼回事?這是傷的太重了嗎?
正在這時,那餵水的人,小心將水灑了一些在他肩胛和腿上。
穆承感到一片清涼的舒適,隨後肩胛的劇痛和腿部傷痛也減輕大半。
他感激無比,想出言感謝,但還是無法睜眼張口。
他無奈的,只能暫時接受了這個現實。
罷了,幸好還沒死。
然而,他剛出了這個念頭,令他哭笑不得的事情發生了。
那人居然像是抱兩歲孩子似的把他抱了起來,貼在胸前!
他的頭無力的摔落到那人肩膀上,胸口緊緊的貼上了一片柔軟。
他瞬間渾身再次燃燒起來,面紅耳赤。
這人居然是個姑娘?!
她是怎麼抱的動他的?
怎麼能這個姿勢抱他?!
難道她就要這樣抱著他去哪裡嗎?!
穆承頭一回感到無比驚慌失措,更無比懊悔自己目前無法動彈。
怎麼能這樣?像什麼樣子?!
正在這時,一片光滑柔軟不經意撞上了他的側臉。
他陡然一驚,繼而反應過來是姑娘的臉頰。
他更加大驚失色。
不行,絕不能就這麼抱著!
這個姿勢一不小心就會占人家姑娘便宜啊!
他拼命掙扎,還是無法動彈。
無奈之下,只好有生以來頭一回求上了老天爺。
然而讓他感到神奇的是,上天好像真的聽到了他的請求。
那姑娘用這個尷尬的姿勢抱著她,往前走了幾步。
隨後把他緩緩放下,靠在了什麼地方。
再然後,她便換了個姿勢,將自己背了起來。
穆承如釋重負,心神一松,居然就這麼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他有些懵。
穆承試著想動一動,無奈發現還是沒辦法動彈。
他失望的停下折騰,側著耳朵傾聽周圍動靜。
殊不知,他這會兒醒來的不是時候,正是凌晨四五點,大家都在熟睡。
就連守在他病房內的夏小晚和民警,也都蜷縮在旁邊兩張病床上打盹。
門口倆民警倒是清醒著,正在聊天。
但是聲音太小,他根本聽不清。
穆承只好無聊的在心裡復盤這次的抓特務行動,思考他們這次行動的失誤點,考慮如何更加優化。
等這件事想的差不多了,他才算是放下一樁心事。
心神略微松泛了些。
他才開始關注自己身體的狀況,這次,好像身上沒有那麼痛了。
穆承心裡一頓,自己這是得到正確救治了吧?
那他現在是在哪?
農戶家裡?
衛生院?
還是回部隊了?
先前救他的姑娘在哪?
也不知道救他的姑娘叫什麼名字,若是他醒了,一定要好好報恩。
錢財是一定要給的,恩人若還有別的要求,他也要儘量完成。
哪怕是……
穆承想起之前有個戰友,救了一名落水的姑娘,後來姑娘家尋死覓活,戰友便娶了對方。
這次他被姑娘救了,也發生了親密的身體接觸。
若是這位恩人姑娘需要……哪怕讓他娶她,他也會立刻答應。
他理解民間風俗的厲害。
尤其是鄉間,一位姑娘和沒有血緣的男性發生了親密接觸,若沒有合適的解決方法,那女子就完了,各種流言蜚語只怕會淹死對方。
反正他也沒有對象,萬不得已的話,必須要娶了對方,也沒什麼,總不能反過來害死救命恩人。
若是有更好的解決方法,恩人姑娘不需要嫁給他,要別的東西,他也一定盡力給她。
若沒有她,自己這一條命可是真沒了。
只要不犯法違紀,怎麼報答,都不為過的。
胡思亂想了一氣,最後穆承還是太虛了,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
早上,穆承朦朧的聽到了嘈雜的談話聲。
他清醒了過來。
然後便聽到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在說話:「太好了,真的聯絡到部隊了!我就說他肯定是解放軍同志,一定不是壞人!我真沒救錯人!」
穆承心神一動,是她!
是恩人姑娘!
聽聲音,她好像很年輕……
他正在猜測,又聽到一個中年男子親切的誇讚:「小晚同志,你真是能幹,小小年紀,屢次救人立功,真不愧是少年英雄啊!」
少女道:「李所長,您過獎了,我是無意中遇到了,若是您遇到了,您也肯定會救人,不值得誇讚。」
李所長道:「小晚同志,你這可是過分謙虛了,你才多大?做的事兒都抵得上一個通過實習期的民警功績了,真正是大傢伙榜樣!」
「你從昨天救了人,就在這守著,還是回去歇會兒吧,你二哥他們都還不知道你在這吧?」
少女沒答應,「我沒事,李所長,我就這麼走了不放心,等軍隊來人我再走。」
「這個解放軍是跟壞人搏鬥受傷的,壞人還有槍,萬一偷偷再來害他怎麼辦?」
「我有力氣,跑的也快,到時候真有壞人來,我可以再背著他跑,你們就儘管放心打壞人。」
那李所長好似被提醒了什麼,感嘆道:「你這小同志,天生力氣大、跑得快就算了,還腦子靈活、心思縝密,天生正義善良,可真是當警察的好坯子。」
「等你高中畢業了,考警察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