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農曆七月二十二日,晴,宜入宅。
夏定海一家今天搬家,並且早就廣發請帖,定在今日給夏小晚拜祭乾爹。
一大早,村里人幾乎都到齊了,他們熱心的幫忙把自家碗筷、座椅,做好標識後都搬到了夏家。
孩童便成群結隊的撒歡,在夏定海新家和王國棟他們家來回穿梭。
兩家相隔不過百米距離,隔的很親近。
由於客人太多,這些小孩很樂意來回幫忙搬運些椅子一類的小東西,討點糖果點心吃。
辰時,良辰正好。
張老頭樂呵呵的坐在夏家新屋大堂,在彭大隊長的主持下,接過了夏小晚敬的三杯茶。
這三杯敬親茶有講究,分別是:清茶、糖茶、豆米茶。
清茶代表「廉、美、和、敬」的茶德,又有「儉、清、和、靜」的茶禮,寓意認得乾親雙方有德有禮,長慈幼孝。
糖茶代表認親後雙方家庭關係親親密密,日子越過越甜甜蜜蜜。
豆米茶是鄂省唐縣獨有的茶點,用上好糯米炸出來的,喝的時候,放入白糖一起沖泡,解渴解餓,溫養身體。它的寓意是,拜認乾親,雙方家庭越過越紅火,闔家平安健康又長壽。
眾人眼巴巴看著雙方敬茶喝茶,羨慕的不行。
這三種茶不管是哪一種,這年頭都是極其難得。
尤其是豆米茶,製作起來費油、費鹽、費糯米,還要買染丹染色,喝的時候還費糖。
滾水一衝,那個濃香就別提了!瞬間能把人肚子裡饞蟲勾出十里地!
這可是頂好的東西!
許多人家連過年都喝不起。
這會兒光是聞到這股米油香氣,好多孩子大人都忍不住不停的咽口水。
但他們也不好厚臉皮討要,只一個個在暗地裡饞嘴。
沒想到,等老張頭接過茶喝完,給了紅包,走完所有過場。
夏小晚居然揚眉一笑,張羅兄弟姐妹幾個一起,給所有在場村民倒了一碗豆米茶。
連院子角落流著大鼻涕的小娃娃都有一碗!
在場人都驚呆了。
這得費多少豆米,才能衝出這麼多茶來?!
夏家這是真闊,也是真大方啊!
所有人小心翼翼捧著碗,有些婦人惦記家裡孩子,壓根捨不得喝,輕輕嗦了兩口,便放在面前不肯動,打算回頭叫自家孩子再多喝一口。
一些人還忍不住議論:「真香!真好喝!這可比酒肉還香!」
「還好看呢!我都多少年沒見過這麼漂亮的豆米了,紅綠白色兒,跟畫兒一樣!」
有幾個老的快掉牙的長輩,捧著熱騰騰的豆米茶,更差點落下淚來。
「前些年,飯都吃不飽,這幾年吃飽了飯,我們家也吃不起糖沖豆米這樣的好東西啊!今兒再喝一回,我死也足了!」
「是啊!年紀大了,喝到一口好東西,我就覺得有盼頭!等養豬場蓋好了,年底分多些錢票,我也要炸豆米!」
「還是要多謝咱小晚丫頭啊,是她出息,才帶動整個夏家出息,能請咱們喝這等好東西!」
「是啊是啊,真是多虧小晚丫頭,過年我要是炸了,一定給他們送幾兩過來!」
「那我也送!」
「我也送!」
……
一旁的李翠芳原本就不樂意搞三茶禮,眼下看到眾人都喝,更是心疼的快滴血。
但是這會兒聽到所有人的感慨和讚嘆,又聽到大傢伙自發說過年要還他們家利,頓時臉色緩和了不少,反而心酸起來。
她忍不住蹭到楊慧鳳耳邊,嘀咕道:「妹妹……要我說,大傢伙也不見得都是小氣人,實在是這些年,都苦啊。」
楊慧鳳沒想到一向摳搜的表姐,還能說出這句話,頗有些驚訝。
不過驚訝過後,她也點頭:「是啊,其實鄉里鄉親的都是熱心的,誰還能真小氣到哪兒去?都是窮鬧的,啥都沒有。」
倆人湊在一起說熱鬧話,夏小晚帶著幾個兄姐穿花蝴蝶一般不停在人群中穿梭。
沒一會兒,所有人的茶碗都發到位了。
他們才停下來,去倒一碗自己喝。
但是夏小晚卻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悄悄和大隊長打了個招呼,從後門一溜煙跑了。
她手上挎著一個籃子,貼了個隱身符飛也似的往牛棚趕。
快到牛棚的時候,她左右看了沒人,這才扯了符籙,現身在余家人面前。
余家幾人正在忙活著翻牛糞,陡然見夏小晚從牛糞堆後面出來,一個個都驚了一跳。
余老爺子沒忍住,拉下臉來:「小丫頭,你生怕嚇不死我是吧?」
夏小晚嘿嘿一笑:「老爺子,你可硬朗呢,嚇死牛都嚇不死你!」
隨後她從背後拿出籃子。
「今天我家搬家,我特意送些酒菜來,你們嘗嘗,還有一斤豆米,你們夜深人靜悄悄的喝,保證不會有人知道。」
說著,她不等眾人反應,直接把籃子往余向紅手裡一塞,又衝著嘴硬心軟的余老爺子一笑。
「老太爺,放心吧,我就是認了干爺爺,最親的老太爺還是只有您。」
余老爺子嘴角忍不住一揚,隨後強行壓下,「油嘴滑舌,誰要你親了?好好把你醫術學好,今晚就算了,明晚還是十點過來,我檢查你《藥王典》背的怎麼樣了。」
「好嘞!」夏小晚嘿嘿一笑,隨後腳底抹油的溜走。
回到家,老遠就聽到夏定海肆意快活的笑聲。
夏小晚忍不住嘴角一揚,心情更好。
重生一回,總算沒有白活,好歹讓一家人都脫離了老夏家那幫吸血鬼。
然而,她剛這麼想,前腳剛進後門,後腳落地,就聽到前面院子發出陣陣驚呼。
「啊!」
「夏守財,你這是幹什麼?!」
「老夏,你瘋了?!」
夏小晚心裡一緊,連忙拔腳往前面院子趕。
屋裡其他人也都一窩蜂的往前門去。
等她趕到堂屋門口,見到院子裡的一幕,頓時渾身氣血上涌。
她掃了一眼夏定海,見他氣的發抖,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翠芳也好不到哪去,差點暈了,正被楊慧鳳使勁兒攙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