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安平生產隊,被黑溪村給圍了,不許進出。
在村里駐紮的解放軍說話都不好使,他們啥都不聽。
夏小晚和眾人爬了一半山,遇到一個帶槍解放軍,急急忙忙下山,覺得很奇怪,便攔住他問話。
這解放軍就是為了安平被圍的事兒,爬山出來準備上報的。
他記得夏小晚,是穆承的救命恩人。
一見她還有身邊幾個氣度不凡的人,他連忙把事情跟他們說了。
原來……
黑溪村是十里八鄉有名的抗倭名村。
早些年,各村的人都樂意跟他們村子結親。
所以,就算黑溪村位置跟安平生產隊隔著公社,相當於一個在西一個在東,這倆村也是有姻親關係的。
安平生產隊彭大有家的五閨女彭菊花,嫁在黑溪村大隊長侄兒陳武飛家。
嫁過去以後,十九年,就回過三回娘家。
娘家人平時農活忙,也不常去看,只偶爾得到托信,說閨女過的還不錯。
前天突然來人報信,說他閨女死了,叫去弔唁。
彭大有一家顧不得別的,連夜就去了。
這一去,問題就大了。
彭菊花居然是枉死的!
穿著破破爛爛的紅嫁衣,吊死在橫樑上,身上大大小小全是各種傷!
陳家人不敢收屍,通知了彭家人後,居然都沒動屍身,等到他們去了,叫他們收屍!
這還不算,陳家人還搶先倒打一耙,說彭菊花吊死都是她的錯,日常里里外外的事兒都是彭菊花的錯,跟他們毫無相干。
彭大有兩口子當場看到屍體掛在橫樑上蕩來蕩去的,就暈了過去。
醒過來後聽到這些混帳話,又再次氣暈。
幸好帶過去的還有兩個閨女三個兒子,閨女們照顧老兩口,想辦法給他們順氣掐人中。
三個兒子直接分成三波,老二老三守著父母姊妹和彭菊花的屍體。
大兒子連夜跑回村喊人。
他一共喊了二十多個壯漢,漏夜趕去黑溪,把陳武飛一家老小都打了。
打了不說,還給家裡都砸的稀巴爛,土牆推倒,房頂捅爛,所有家具霍霍完。
然後把彭菊花的屍體和她閨女胖妞接了回來。
這事兒到此,就暫時告一段落了。
彭大有一家準備等父母緩過悲傷了,再找陳家理論。
誰知道,外出的黑溪村大隊長陳友斌昨天下午回去後,一聽說侄兒家出了這麼大的事,頓時火冒三丈,幫親不幫理的糾結了全村壯小伙和村裡的民兵隊。
他許了每人每天滿工分,叫所有人跟他來收拾安平村,務必要給老陳家和黑溪村掙回臉面。
用他的話說,「不爭饅頭爭口氣!咱黑溪村是抗倭英雄村,咋的也不能叫村里人被人欺負成這樣!更何況還是我老陳家的人!這回我非叫安平村所有人徹徹底底服了咱們,再不敢來鬧事!」
黑溪村在抗倭年代,出了好十幾個民族抗倭英雄,還得到過政府獎勵。
所以他們一直保留民兵巡邏隊。
這回陳友斌帶了十一個民兵,人數雖然不多,但是個個有半自動步槍。
其餘圍村的人也是拿鋤頭,鐵鍬、大鐮刀,個個兇狠無比。
駐紮的解放軍聞風趕來,連忙勸阻。
但是沒用,黑溪村人也就保證不會輕易動槍動武,該圍還得圍,除了解放軍,他們不許任何人進出。
圍了安平村後,陳友斌還拿出村廣播室唯一的大喇叭,在村口叫罵,「老彭,你身為大隊長縱容村里人胡作非為,跑到我的地盤鬧事打人砸屋子,你不給我個說法,這事兒沒完!」
「想出去,有本事就從我們村的人身上踩過去!不然你們敢動一個試試!」
「我們堂堂抗倭名村,還能叫你們就這麼欺負了?!」
彭大隊長差點被氣死,冷靜下來後,好說歹說,陳友斌才提出兩個條件。
第一就是彭大有一家親自上門給他侄子一家道歉,跪地磕頭,再交出胖妞,賠償二百塊錢。
第二,是安平生產隊還要宰殺一頭大年豬,由彭大隊長親自領頭抬著送去,給他們全村人道歉。
這事就算翻篇了。
否則,便要一直圍村。
這條件一出,安平村所有人氣得破口大罵,直說黑溪村全村都不是東西!
彭菊花死的太慘了,現在還停靈在彭大有家,見過的人,就沒有說不可憐的。
她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啊!
人瘦的跟螳螂死的!
要知道以前這姑娘在安平也算是胖乎乎水靈靈的鮮活丫頭,哪個看了不說她臉圓嘟嘟的有福氣?!
昨晚幾個嬸子可憐彭菊花一家,上門幫忙收拾屍體,才發現她褲兜里縫著一封血書。
找了個認字兒的人打開一瞧,居然是記載著彭菊花這些年血淚的經過。
自打嫁去黑溪村,她就在一直被磋磨。
早先她和陳武飛新婚,兩口子也有過蜜裡調油的時候。
但這麼一來,婆婆就看著不爽了,變著法兒的折騰。
成天不是嫌媳婦兒起晚了,就是嫌飯菜做咸做淡。
陳武飛一見母親媳婦兒起矛盾就躲,啥也不管。
彭菊花性子柔和,想著家和萬事興,一些小打小鬧的常常都忍著,不做計較。
日子久了,婆婆越發猖狂,對著她張口就罵,抬手就打。
妯娌和小姑子跟著起鬨架秧子,覺得她好欺負,什麼髒活累活都扔給她。
彭菊花咬牙忍著。
直到她懷孕了,這種情形才好點。
彭菊花也有空回娘家了。
怕娘家人擔心,加上彭大有兩口子性情溫和,一再叮囑彭菊花要好好跟婆家人相處,她只好什麼事都憋在肚子裡。
就是這樣,不過孕期回了娘家兩回,還是被罵,說她吃裡扒外。
彭菊花一個人大肚子,只好忍著,每天在婆家忙活大小事務。
除了洗衣服這樣蹲著乾的活不能做,做飯餵豬收拾屋子,都是她包圓。
好容易生了娃,生的是胖妞這個女娃,婆家不滿到極點,丈夫也跟著不高興。
彭菊花過的更慘了,月子沒做好,落下不少病,胖妞還差點被幾次弄死。
……
期間種種苦楚,寫了整整五張紙,就不一一贅述,總之,是聞著傷心,見者流淚。
這回,彭菊花會走絕路,實在是沒辦法了。
陳家人早些年磋磨彭菊花,害她小產了幾回,之後再也無法懷孕。
陳家人為了防止她到處說,壓根不許她回娘家,有那些民兵看著,她根本走不出村。
她把妞妞看的跟眼珠子樣,但妞妞前年生了一場病,好不容易熬過來,但孩子開始莫名其妙的發胖。
眼見越來越胖,陳家人打算把她趁著沒那麼難看,賣了換錢。
就給她定了一門親,深山裡一個老獵戶,五十八歲,有點瘸腳。
彩禮三百塊,簽訂契約,往後胖妞不再回娘家。
這彭菊花怎麼肯?
她拼死反抗,不僅沒用,還招來一頓毒打。
彭菊花拖著身子回屋,想了許久,只好想到這麼一個辦法。
用她的命,換娘家人能來。
於是,她寫了兩份血書,一份貼身縫在褲子裡,一份交給胖妞。
她叮囑胖妞,若是外公外婆來了,拼死也要求著他們帶她走,往後一輩子不嫁人都沒關係,只要好好活著就行。
……
就這樣,才發生了這件慘事。
不說村里嬸子,就是沒見過彭菊花的解放軍們聽了,也是無比憤怒。
對於黑溪村的作法,他們更是惱火無比。
只是礙於紀律,無法擅自做什麼,便出來上報求援。
「混帳!」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陶書記,氣的狠狠一拍身旁大樹,深深呼吸了好幾口,都沒平復下來,「這是什麼強盜作法?什麼混帳行徑?!
迫害婦女,戕害人命,隨便圍村,黑溪村……究竟是英雄村還是日寇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