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秋山蕭索。
天幕上的流星,接二連三地划過。
因為過兩天才到流星雨極大,很多熬不了夜的遊客已經離開。
青枕坪上,一派寂然。
「夢夢,你為什麼不早點跟我相認?要是我早點想起你,一定會寸步不離地陪著你。」李黃軒痛悔不已。
這一個月以來,他雖然跟林夕夢同居在一間出租屋,但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多。
除了周末的陪伴以外,只有每天的晨練和晚餐。
結束一天的疲憊,總有一盞燈為你而亮,這種感覺好溫暖。
林夕夢撫摸著李黃軒的臉頰:「我好害怕你想起我,因為我只有一個月時間,我好害怕你傷心難過。」
當分別的時刻來臨,如果李黃軒沒有恢復記憶,只會將她當成相處一個月的室友。
即使心中不舍,悲傷的程度也不會太深。
可如果他恢復記憶,想起了三年前的悲劇,再次面臨生離死別。
無疑又是一次巨大的打擊。
所以林夕夢寧願強忍悲痛,不與他相認。
「夢夢,你上個月是18號來的,為什麼16號就要離開?不是一個月嗎?差一天都不是一個月。」
李黃軒心中湧起萬分留戀與不舍。
他不知道林夕夢用的什麼方式起死回生,但她的離開,必然已成定局。
林夕夢悽然一笑:「傻瓜,我17號就給你留言了呀!」
李黃軒猛然醒悟,「獅子座流星雨」給自己小說的評論,的確是在林夕夢搬來的前一天。
這個人的身份,已不言而喻。
林夕夢在用自己的方式,不斷鼓勵李黃軒堅持奮鬥,追逐夢想。
正如三年前,他在校園論壇鼓勵她那樣。
就算你不被全世界認可,我也是你最堅定的支持者。
林夕夢溫暖的手,輕柔地撫著李黃軒的臉頰。
「傻瓜,等我離開以後,你不許傷心太久。」
「要像我給你那片楓葉寫的一樣,以後忘了我吧!」
「我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永遠祝福你。」
……
李黃軒緊緊抓住林夕夢的手,貼在臉頰上,使勁地搖頭。
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墜落在她的針織衫上。
「不,夢夢,你不要走,我不能沒有你。」
另一隻手,緊緊將林夕夢擁在懷裡。
生怕她會突然離開。
林夕夢輕輕抽回了手,將那條翡翠手鍊,從手腕上解下來,舉到李黃軒眼前。
「這個留給你,以後送給喜歡的女孩吧!」
李黃軒崩潰地大喊:「不,我不要,我這一生一世只愛你一個人。」
林夕夢也早已哭成了淚人,用哭腔說:「你不聽話,我不准你再愛我了。」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傻瓜……」
人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面對摯愛的永別。
牽著對方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流星只是石頭,真正璀璨絢爛的,是他們的真情。
「不許哭了,我唱歌給你聽。」
林夕夢抱著李黃軒,貼在他的耳畔,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再次唱起了那首《楓》。
李黃軒緊緊咬住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烏雲在我們心裡擱下一塊陰影。
我聆聽沉寂已久的心情。
清晰透明,就像美麗的風景。
總在回憶里才看得清。
……
緩緩飄落的楓葉像思念。
為何挽回要趕在冬天來之前。
愛你穿越時間。
兩行來自秋末的眼淚。
讓愛滲透了地面。
我要的只是你在我身邊。
……
唱到一半,林夕夢再也唱不下去,趴在李黃軒的肩頭泣不成聲。
「傻瓜,我好捨不得你,我不想留下你一個人。」
「一想到你以後孤零零的,我就好心疼。」
「你要怎樣才能忘了我?」
李黃軒的心,痛得滴血。
他已經食言過一次,怎麼還能有第二次?
林夕夢這三個字,將永遠被刻在心上,融進骨血里。
「夢夢,你到底是怎麼回來的?」
林夕夢抬起淚眼,仰望漫天星河,神情悽美無比。
「我向流星許願了整整三年,終於得到回來陪你一個月的機會,代價是……」
李黃軒驚慌失措:「代價是什麼?」
林夕夢慘然一笑:「代價是永遠消散,再無輪迴。」
「不,你怎麼能這麼傻?有什麼辦法能夠補救?我怎樣才能代替你?」李黃軒癲狂一般地嘶吼。
他原本隱約猜到,起死回生,穿越時間,必然會付出沉重的代價。
卻根本不敢想,會是這樣的驚天噩耗。
「我不後悔,因為我兌現了對你所有的承諾,再也沒有遺憾。」林夕夢的眼神變得決然。
「不,你承諾愛我一生一世的。」
「傻瓜,這就是我的一生一世呀!」
李黃軒如遭雷擊,無言以對。
潮水般洶湧的悲傷,已經讓他無法思考。
我到底何德何能,值得你這樣愛我?
忽然,林夕夢的面容,開始漸漸變淡。
身體輪廓,散發出點點星光。
「夢夢,你怎麼了?」李黃軒驚恐地問。
「時間到了,我得跟流星一起離開了。」林夕夢的嗓音變得微弱。
「你不是16號才離開嗎?」
「現在就是16號了呀!」
原來,時間的指針,悄悄轉過了零點。
已經到了新的一天。
生離死別的時刻,就是現在。
「夢夢,你不要走。」李黃軒緊緊抓住林夕夢的手。
卻突然發現,她的手變得黯淡,接著化為透明,最後散成了一捧星光。
她的身體,同樣也在迅速消散。
成千上萬的星光點點,慢慢從草地上升起,飛向夜空之中,向那漫天星河匯聚而去。
任憑李黃軒怎樣努力,再也抓不住林夕夢的手。
他像個瘋子,跟隨著星光奔跑追逐,終究只是徒勞。
「傻瓜,答應我,要好好活下去,那個行李箱裡,是我留給你最後的禮物……」
微弱的嗓音,也漸漸被夜風吹散。
頃刻之間,那個如花朵般美麗絢爛的女孩,再也不見了蹤跡。
這滿天的星星,哪一顆才是你?
李黃軒被一根藤蔓絆倒在地,趴在地上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夢夢,你回來,回來呀!你怎麼忍心丟下我一個人?」
一條翡翠手鍊,從星空墜落,掉在了李黃軒手中。
上面還殘留著林夕夢的餘溫。
三年前,她本已香消玉殞。
如今能再獲得一個月時間,陪伴在李黃軒身邊,彌補所有的遺憾,她早已無怨無悔。
這世間的痴情女子,總有人為愛奮不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