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委屈是常態,哪天不受委屈了,才是奇怪。
張姐拿了藥箱過來,攙扶著我媽在沙發上坐下。
我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幫她處理傷口,她還在記掛著我爸。
「明天,你去顧家看看,跟你爸道個歉。」
我完全可以像普通人家的女孩任性地跟我媽嚷嚷:「我沒錯!」
但是,我不能。
我順從地點頭:「我知道了。」
所有人都懟我媽,都忽視她,輕視她,但我不能。
我理解她,更覺得自己可笑。
還以為一隻古董碗,一支菸斗就能讓我們在爸爸心中的位置重一些。
送我媽回了房間,我也回到自己的房間。
躲在洗手間吸菸的時候,接到了沈時倦的電話。
他問我:「那場戲好看嗎?」
我吐出煙霧,看著鏡子裡面目已經模糊的自己,自嘲地笑了。
「沈先生攪黃了我和林志楠,對我的人生依然沒有任何幫助。」
「那真遺憾。」他嘆著氣:「我還以為,至少我會有獎勵呢?」
「我能獎勵你什麼?」
「見你一面,就是我最好的獎勵。」
沈時倦的甜言蜜語,說的永遠恰到好處。
再過一點就過分甜膩了。
我知道不該見他,但我今晚忽然很想放縱。
我去見了沈時倦,他在一棟別墅里等我。
我沒問他這裡是不是他家,他的任何事情都跟我無關。
我們只不過是一對互相索取的狗男女。
翻滾在他別墅的大床上,身體上的愉悅會讓我短暫忘卻所有的糟心事。
沈時倦很會帶節奏,完全掌控了我的身體。
他讓我達到巔峰的時候,我就達到巔峰了。
他吻著我的耳垂問我:「快樂嗎?」
我沒有回答。
身體上帶來的極致快樂只是暫時的,還不能夠掌控大腦,如果能的話,人就不是人,只是牲畜。
最後的ending以他深情地吻著我的胸口結束。
我撫摸著他濃密黑髮的腦袋,漫不經心地問他:「你這個舉動,我總覺得你是個妖怪,咬一口吞下我的心。」
他將耳朵貼在我的胸口,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
「怎麼會?這個心跳,是我聽過的最美的聲音。」
沈時倦的情話太動人了。
我當真了。
我在他的懷裡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被電話驚醒時,沈時倦已經不在身邊了。
我來不及尋找我的情郎,先接通電話。
我在顧氏的審計部門工作,聽上去很有權利的職位,其實就是一個苦差。
「喂,劉部長,怎麼了?」
「顧小姐,華隆的那個工地,有個剛蓋了兩層的樓塌了!」
我記得華隆,上個月剛剛審計過,很多帳務都不合格,我和劉部長還在商量要不要上報,現在就出事了。
「負責人過去了嗎?」
「您說六少啊,到現在電話都打不通。」
華隆是四房的顧焰騁負責的,自他管理以來問題不斷,帳目亂七八糟,出事是早晚的。
「我們不是華隆的負責人,劉部長,我們先觀望吧!」
我掛了電話簡單洗漱了一下就走出房門,忽然沈時倦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從身後抱住我,差點沒把我嚇死。
我捂著胸口:「你嚇死我了,心臟要被你嚇得驟停了!」
我也是隨口說說,但好像真的嚇住了他。
他的臉都白了,我第一次看到他手足無措的樣子。
沈時倦給我的感覺一直都是什麼都不在意的,但這一刻我竟然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驚慌。
「去醫院。」他抱起我就往樓下跑,他跑得太快還扭了一下,我聽到他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喂!」我拍他的後背:「我隨便說說的啦,我沒事!」
他腳步沒停,但速度放下來了,我感覺到他一瘸一拐的。
「你扭到腳了?」
他不但扭到腳了,連嘴唇都白了。
或許,我太缺愛了吧。
這一秒,我感動的稀里嘩啦的。
所以,我摟著他的脖子就吻住了他的唇。
他的唇好涼啊,涼的讓我心驚。
這一次,我們在客廳寬大的沙發里。
他向我壓下來之前還反覆確認我的心臟是否有事,我乾脆用力勾住他的脖子將他拉了下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起,我從被動變成了主動。
沈時倦這個人,其實很不符合我對愛人的想像。
我以前一直喜歡沉穩的,有責任感,有擔當,並且我要對他的家世他的所有都了解的清清楚楚的。
沈時倦連一根頭髮絲都跟我的要求不符合。
他總是來無影去無蹤,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的年齡,不知道他的家世,他所有的一切我都不了解。
目前我能肯定的就是,他是個男人。
我在顧氏工作以來從來沒有遲到過,今天因為沈時倦,我遲到了。
HR的部長是我的姑姑,一個我永遠看不到她的笑臉的精瘦女人。
她的眼睛似乎總是盯在我的身上,我剛到辦公室,秘書凱蒂就告訴我:「顧小姐,顧曼貞從九點之後你還沒到辦公室,就平均五分鐘打個電話過來問你到了嗎。」
好不容易被她抓到把柄了,她一定會小題大做,並且還會上升到我媽媽。
「你要不要上去一下?」凱蒂指了指樓上。
不過,今天我的運氣不錯,總裁辦那邊來電話通知我去開會。
我到的時候,大部分高層都到了,甚至連我爸爸都在,他坐在會議桌的主位上沉著臉,整個會議室的氣氛非常壓抑凝重。
我的位置是會議室牆邊的一排長椅,作為審計部門的副部長,我連會議桌的一角都擠不進去。
華隆項目的塌樓事件網上已經傳的沸沸揚揚,據說還埋了好幾個工人,現在正在救援,剛剛挖出來一個,但已經沒有任何生命體徵了。
我爸將會議桌拍的震天響,質問顧焰騁是怎麼抓項目質量的,為什麼會搞成這樣?
顧焰騁被罵的頭都不敢抬,他一向最會狡辯和甩鍋,而現在他一個字都不敢說。
爸爸發完火,自然是追責,華隆的項目負責人,工程師,外包經理甚至採購,一個都跑不掉。
我在下面偷偷翻著相關的新聞,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倒不是塌樓帶來的損失,而是工人的生命安全和網絡輿論。
現在追責沒什麼意義,我倒是覺得顧焰騁應該出面主動承認錯誤,真誠道歉,然後回應大眾一定會極力搶救傷者,還能挽回一點顧氏的顏面。
但這話,我只能跟坐在我對面的劉部長在微信里說。
忽然,我聽到了我的名字。
我立刻站起來,莫名地應了一聲。
「我在。」
會議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包括我爸爸。
這時,我聽見一個高層在說:「其實上個月審計部去華隆審計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問題,很多採購原材料的帳務對不上,但是審計部一直沒有處理。」
爸爸的目光很嚴厲:「為什麼不上報,為什麼不處理?」
「當時發現問題之後,我們就...」
我剛開口,高層就打斷了我:「顧總,審計部的孫部長本來是要上報的,但是被七小姐壓下來了。」
我和華隆的項目沒有一毛錢的關係,怎麼這鍋也能甩到我頭上來?
「關於華隆的問題,我開了幾個夜車把所有問題都羅列出來,如何整改上報的事情我跟孫部長商量過了,打算這周的例會就上報的。」
我爸看向另一個角落裡的孫部長:「是嗎?」